>糇烦雒拧A饺私惶婧敖校骸靶〈洌。?63把东西给我!小菊!别跑!小翠!把东西给我!小菊!小翠!小菊!小翠!”小翠妈跑在前面,老拐倒腾着步伐吃力地跟在后面,姿势滑稽难看,引得路人大笑。
小翠和小菊在一个胡同口消失了,她俩的笑声只在胡同里停留了几秒钟就被大风吹远了……女人披头散发,喘着粗气,东张西望,实实在在就是一个急丢了魂的寡妇模样。“咋办?咋办?咋办?”女人急出了泪。老拐累倒在墙角,捂住胸口,喘着粗气说:“大……妹子……千万……不能紧张……不能太认真……越认真……小孩越好奇……讲出来……比不讲出来好……我来讲……小翠小菊也大了……她们迟早会懂的……都是好孩子……没事儿……我来讲……”“行吗?”女人瘫坐在寒风里大声哭起来。
“行……肯定行……”老拐张开大嘴呼吸着寒风。
“小菊,这个芭比娃娃好大!”“太大了!”“小菊,这是什么?”“快看看。”?164“玩偶……女孩……”“‘黑暗里的情人’。”“‘黑暗里的情人’。”“快打开看看!”“真是个大娃娃!”“皮肤好软!”“是芭比娃娃吗?”“就是。”“瞧这头发,又黑又软!”“眼睛还会动……没戴胸罩!”“她怎么不穿衣服?”“衣服在里面吧,好让我们替她穿上。”“找找衣服。”“应该还有梳子。”“还有化妆盒。”“还有衣柜。”“衣柜上还有小镜子。”“下面没有衣服啊……”“奇怪……”?165“快看!有说明书!”“会发声的小妹妹……五号电池六节……需配润滑油……啊!她怎么也没穿内裤啊!这到底是什么?”“屁股也露出来了!”“真恶心!”“你叔店里怎么会有这东西?”“不知道……”“送回去吧……”“我不敢……”“值很多钱吧?”“有可能!”“我不敢送回去。”“我也不敢……”“扔了吧……”“好!”“前面有个垃圾箱!”“现在不行,等天黑了再扔进去!”“她们要是问……咱俩怎么说?”“就说……就说半路上被人抢了!”?166“好!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到网上搜一搜。”“搜搜。”“我看像标本。”“标本?”“人体标本。”“标本有这么漂亮?”“我看不是小孩玩的……”“我也觉得……”“到网上搜一搜就明白了。”“小翠,你看这个小卡片,男人的……深夜情侣……真恶心!”“那润滑油是干吗的?”“网上应该有介绍。”“标本放久了会干燥,润滑油就是防干燥的吧……”“可能吧……”“这娃娃真漂亮△T△X△T△小△说△共△享△论△坛△!”“比芭比娃娃的脸蛋还漂亮!”“找个网吧搜一下,看看到底是啥玩具。”?167“走!”天色黑下来,小翠和小菊跑着去找网吧。可是转了两条街,街边的网吧都锁上了门。两个女孩失望地往回走。
她们看见一个垃圾桶,想把大盒子放进去。小翠有点心疼,觉得大盒子里面装的是钱。小菊看出了她的犹豫,说那就带回家藏起来吧。藏哪儿呢?她们一边走,一边想,绞尽了脑汁,翻遍了家里的隐秘之地,最后两个人失望地摇摇头。她们一人一只手提着大盒子,小小的身影在北京郊外昏黄的小街上越拖越长;那个大盒子夹在她们中间,伴随着远处的鞭炮声,有节奏地一晃一晃……?
赫本啊赫本(1)
我在读父亲的来信,已经读了五遍。父亲随信寄来的护照、签证所需资料和一张银行存折散落在地。父亲的信带给我茫然无措和强烈的失败感。
“我在报纸上读到瑞士自杀旅行的新闻报道,犹豫了好几天还是决定给你写信。瑞士这个国家允许绝症患者选择安乐死,非常好,非常人性,我也想用这种方法解决自己。”父亲这样写道,“这几年,你为治疗我的病花费了不少钱,挣钱不易,不要再破费了,我得的是前列腺癌,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肺部。其实自杀很简单,一点都不可怕。
在中国,不是每天都有人自杀吗?我想全世界每天自杀的人也不会少。其实对我而言,摸摸家里的电门,或者干脆从楼上跳下去,就能了断此生,可我不想死的太难看。我?170已经请人办好了签证所需的护照和单位介绍证明,存折里的十万块钱是去瑞士的费用,不知道够不够?老家办理不了去瑞士的签证,麻烦你在北京帮我问问。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我先谢谢你了。”“我先谢谢你了。”这几个字再次让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我居然有一位不畏死、且客客气气的父亲!我承认,这些年我和父亲之间彼此不多的交流完全依靠电话解决。
这是父亲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也从未给他写过信。大学毕业工作三年了,我也只回老家过了一次春节;但我实在想象不出父亲竟然有如此怪诞的念头!可是随后我又有些恍惚,父亲的想法真的很怪诞吗?我浑身无力,扶着沙发站起来,在地板上坐久了,双腿都在发颤。我打开电脑,上网搜索关键词“瑞士自杀旅行”,众多信息随即扑面而来。瑞士联邦委员会对选择自杀者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自杀者必须确保出于个人意愿选择死亡,协助自杀者不得出于谋利动机;自杀者必须为患绝症者,患慢性病或精神疾病者不包括在内;如果协助自杀者未能完全按照规定行事,将遭刑事指控。父亲是位自觉的自杀者,他只需要一名协?171助自杀者。父亲和母亲早已离婚,从法律上讲,我是决定父亲能否在瑞士顺利自杀的唯一人选。好在父亲的护照和签证资料在我手里。据我所知,目前办理去欧洲的个人旅行签证很有难度,因为眼下整个欧洲还在蔓延着几十年不遇的经济危机:法国工人劳资大罢工、英国工人堵住监狱出口闹事,西班牙航空公司降低养老金引发欧洲航班运转集体失常,等等等等都在指明一个现实:欧洲的失业者还在增加,欧元正面对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财政考验;而且欧盟上周再次发出明确信息,将严格审批外国人的移民、工作和旅行签证申请,减少外来务工人员,以降低欧洲各国的失业率。
可是这份侥幸心理五秒钟之后就烟消云散了——即使签证办不下来,父亲可能还会选择自杀。我陷入矛盾和痛苦之中。我想任何一个做儿女的都会有我这样的两难感受。哭泣似乎已帮不上任何忙。父亲的护照是崭新的,照片上的他面容苍老,头发稀疏,眼神平静,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父亲的第一本护照,父亲年轻的时候只出过一次国,去过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就是越南,他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橘红色的夕阳缀在天边,一点不刺眼。我静静地看着它,仿佛看着一个幽深的?172橘红色单筒望远镜,镜片深处快速跳跃着往日的一幕幕画面,我突然预感到父亲会突然之间消失不见。或许劝慰是阻止父亲自杀的最好方法,可是该如何劝慰?今夜注定失眠。本能驱使我拿起笔,给父亲写这封回信。长这么大,我这是第一次给父亲写信。看着眼前的笔和纸,我的手指冰凉,整个身心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中,不想再压抑沉郁心中多年的复杂感受。我抓起笔,实在无法控制激荡的情绪。
爸爸:如果这个决定无法改变,我只能说这也是我的决定——我们的决定,我会和你一起去瑞士,一起去享受安乐死。这些年,我们之间从没有写过信,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今晚,我想写。你可能会说,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可是过去真的会彻底消失吗?爸爸,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吗?看见活泼可爱的女孩我总会想到自己,过去的我就是这样!你的女儿过去就是这样!她喜欢坐在土坡上出溜下去,在飞扬的尘土里欢笑;喜欢骑猪追鹅,遇到苹果树枝又会抓住悬荡,然后坐在上面吃苹果。?173有一天,她站在苹果树上,看见一群戴帽子的男人出现在地平线,就一口气跑过去,石头子划伤脚丫和小腿也不觉得疼。铺设铁轨的叔叔告诉她,再过几个月,小镇就通火车了。她兴奋地跑回家告诉妈妈:“爸爸可以坐火车回家啦!”妈妈急忙跑出去看,还摔了一跤。可是火车修通后你没有回来。那年我五岁半,我沿着火车轨道走,火车来了就站在路基旁,仰头看车厢里的旅客,还看见过一个小男孩对着窗户朝外撒尿,那串亮晶晶的水珠是弯曲着飞走的。我去火车站,数走出来的旅客,没在人群里发现你的影子。妈妈每次都这样说,爸爸在打仗,打完仗就回来了,爸爸是解放军,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家里的衣柜里挂着你的绿军装,出太阳的时候妈妈就取出来晒一晒。那颗五角星帽徽,是你第一次探亲回家送给我的,我把它藏在床头柜上面的玻璃糖罐里,晚上醒来还会摸一摸。妈妈不想多说你打仗的事情,可我很想知道,妈妈就这样回答我:“小树,打仗是大人之间的游戏。”我会死盯着妈妈的眼睛,问:“爸爸会被打死吗?”妈妈捂住我的小嘴,望着窗外,像在自言自语:“爸爸不会死的……”早晨起床后,我会站在家门口的大土坡上面,等着今天第一列火车冒着若隐若?174现的白烟移动过来。那天我和妈妈得到你回来的消息,整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带着我去火车站接你。
赫本啊赫本(2)
一群人敲锣打鼓,满脸笑意。一个大横幅悬挂在火车站出口,上面的红字被小雨淋湿了。“欢迎英雄光荣回家。”妈妈念给我听。爸爸是英雄,我也说出了声。居委会大妈悄悄告诉妈妈,小镇上有十五个战士去了前线,回来九个人,其中三个重伤,四个轻伤,两个毫发无损。爸爸,你就是三个重伤者之一,你断了右小腿,拄着拐杖出来了。妈妈看见了你,掐着我的小手连连说着“老天爷保佑,活着就好。”我感觉到了疼痛,可我没出声。你在战友的搀扶下走出火车站,一群小学生捧着纸做的大红花围上去,一个劲说“热烈欢迎!”、“热烈欢迎!”你胸口抱满红花出现了。
妈妈抱着我挤上去,我有些羞怯,趴在妈妈的脖颈处,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我感觉到你的手在摸我的头发。我扭过头看着你,忘了叫你,却看见你的嘴唇在抖动,眼睛是湿润的。你和妈妈相互看着对方,没有上前拥抱。妈妈低着头,声音颤动着说:“回家吧。”这时我才发现你的绿军装上没有了领章和帽徽。一路上,我都在好奇你的右腿和拐杖。
你的右脚没了,右小腿也没了,和另一条腿脚比较,显得?175空空荡荡非常怪异。你拄着拐杖低着头走路,拐杖往前移动一下,左脚才能往前跨一步。妈妈放下我,想接过你身上的背包,被你推开了手。爸爸,你离开家的时候走路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骑在你脖子上,抓你的头发和耳朵,挠你的痒痒,你一会儿抛起我,一会儿旋转我,我脑袋晕乎乎的,可是特别高兴。那天回到家,你放下背包,把家里的书柜看了一遍又一遍。你特别爱看文学和军事书籍,妈妈从不让我碰你的书,还说你的文笔特别好,要不是高考前发高烧,你肯定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水果糖放在我手里,我剥了一颗糖给妈妈,妈妈说给爸爸吃,我就拿着糖走过去,你搂着我,看着我,理理我的发梢,可是许久没说出一句话。你坐在院子里抽烟,一阵风吹动右腿那条露在外面的软塌塌的绿色裤管。空气雾蒙蒙的,你吐出的烟上升、下坠,缓缓飘荡。我靠着门框,盯着你的后背,不敢上前靠近你。爸爸,在我的记忆里,你爱用胡子扎我的小脸。可是妈妈老是提醒我,爸爸累了,在家里不要老缠着爸爸玩。我很纳闷,你在家里为什么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发呆?书架上的书籍你也很少翻动了。那时候的你开始变了。但我好奇你从外面带?176回来的一切东西。我玩过一次你的拐杖。我双手握紧拐杖下端,弯起右小腿,一步一步学你走路的样子,可我只走了十几米就受不了,跌倒了。那滋味真难受啊!放在柜子上面的深绿色背包经常让我仰起头琢磨: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呢?你回家后还从没打开过背包呢。妈妈说爸爸的东西不要碰,可是我还是想趁你出去的时候偷偷取下来打开看。
我搬来小桌子,在桌子上放一把小椅子,颤巍巍站上去,踮起脚尖,伸出一只手臂,够着了,可是背包太重,只能一点一点往外拉。背包拉出来了,背包的重心在侧移,我控制不稳,背包一下子掉落下来,顺势也把我从椅子上带落。我抓着背包带坐在地上,胳膊肘破了一大块皮,想哭,隐约听见妈妈下班回家的声音,慌忙摆好桌椅,钻到床底下,用力把背包拖了进去。床底下光线暗淡,我腰背弯曲,呼吸不畅,听见一只老鼠的叫声,吓得哭喊起来。妈妈发现了我,也看见了背包,她没有吵我,坐在地上开始解背包带。背包带捆得太紧,妈妈的手指头累得发抖,她索性低下头,头发盖住了脑袋,几乎是趴在背包上面用牙齿猛拽背包带,她也被背包里的神秘东西深深吸引。我看见妈妈的口水都流在背包上面了。背包带解开了,妈妈喘口气,?177笑了,像打了一个胜仗。我帮妈妈打开背包,左一层右一层,原来是一床叠起来的被子,再打开,我看见一本红颜色的书,接着是一本蓝颜色的书。妈妈用力抖开行被子,十几本花花绿绿的外国杂志一下子散落在地,这些杂志上面都沾着变干的泥土和凝固的血迹,封面上是外国女人的照片:有的穿裙子,有的露大腿,有的是一个戴帽子的笑脸。我听见妈妈在叹气。“妈妈,外国阿姨好漂亮啊!”我大声叫道,瞪大眼睛,小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脸颊、眼睛、眼睫毛、鼻子、嘴巴、裙子、帽子,“好像是一个阿姨……真好看……真好看……”妈妈歪坐在地,神情颓然,把脚边的一本杂志踢出老远。我捡回来,拍拍上面的土,说:“妈妈,这几个阿姨很像一个人……你快看……很像……真好看……真好看……我也想要这样的帽子……妈妈,你想要这样的帽子吗?”妈妈瞪着我,大声说:“好看个头!”她把杂志胡乱塞进行被子,重新包裹扎紧,扔到了柜子上面。我知道妈妈生气了。我迷惑不解,同时感到害怕。爸爸,在那一刻,我已经牢牢记住了这个不知名的外国阿姨,她美丽清纯的容颜从此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当时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带这些外国杂志回家?而且这些杂志封?178面上都刊登着同一个外国阿姨的照片。直到读高中一年级时我才知道,这位外国阿姨的名字叫奥黛丽·赫本。我在长大,可回家后的你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变得冷漠、固执,甚至疯狂!你把书架上的书抽出来扔到院子和厕所里,我和妈妈再捡回来摆放好。你把家里的铁锹、菜刀、木棍放在床头,经常在深夜里喊“拼了!杀啊!”,家里那面靠着床铺的墙壁上是一道道深深的刀痕。妈妈听见你的声音,会扑上去按住你的手臂,好几次被你推搡在地,额头磕出血。这种状况持续了多少年?整整三年!你单独住在一个房间,妈妈和我睡在外面的房间。我能感觉出来,你和妈妈的关系日渐冷漠,像两个路人。那时候的我只会哭。“出去哭!出去哭!”你在屋里咆哮。你和妈妈打架,我没力气劝架,也不知道帮谁,胆战心惊地缩在墙角。我记得她披头散发,跳着脚哭喊:“有种你再去打越南人啊!打女人算什么男人!”家里发生的一切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