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灵则没有再开口。
或是离开了敬王府,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后半路上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等到达荣国公府,陆思琼再推她时。整个人毫无知觉,身上温度比之前更甚,她忙对外唤了人去通禀。
周府里顿时忙碌起来。
沐恩郡主满面焦色的守在女儿床头。命人又去将廖御医请来,把脉问诊。只说是四姑娘昏睡是因伤口炎发而致,不是大紧,服了药好好休养,热度自会退下。
众人这方安心。
然气氛一静下来,彼此间都有股心照不宣的尴尬。
毕竟,这算是三表姐事件后,她同周家人第一次独处。
陆思琼立在大舅母身边,同府中各房前来探视的人偶尔说上几句,便有些不自在。
二房却不见人过来。
周老夫人守了会儿见孙女一时没有醒来的征兆,便在身边人的劝说下起身准备回静颐堂,临走前自然的唤了声“琼姐儿”。
后者随她出门。
沿路花草凋零不济,倒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透着几分入秋后的萧瑟。
陆思琼双手垂在身边,低头望着前方的路,一路不语的到了主屋。
周老夫人按例询问了下近况,一如往常,之后又提起龚景凡,语气颇有些感伤:“你们定亲在即,凡哥儿在这个档口随建元侯出征,唉……”
事涉广大,她自不好随意道些什么,只是两眼心疼的望着眼前少女。
“还是会回来的。”
陆思琼性子便是如此,当着龚景凡的面还真闹过会情绪,心中有些别扭不舒服。
可这几日,每每当旁人来说辞安慰自己时,她反倒是淡然了。
周老夫人见她语气轻松,心里有些矛盾不解。
年轻的少男少女,这议了婚事,心思定然要和待字闺中时有所不同。外孙女倒是看得开,那战场的地儿凶险万分,少不了担惊受怕。
琼姐儿如此平和,莫不是对凡哥儿的感情并非如她们所想?
再想起上回灵姐儿闹出来的变故,眼前人似乎也没露出什么异色。
周老夫人凝了凝眸子,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拉过对方的手直言就道:“你这孩子,说你太懂事呢,还是与外祖母生疏了?
琼姐儿,你今年变了许多,以往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和我与你大舅母说的。”
说着,停顿了下,才又继续:“这半年里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你得知了身世,晓得了那段坎坷,在这府里就将自己当外人了是不?
琼姐儿,你自襁褓里的时候就抱到了这静颐堂,咱们祖孙俩这十来年的情分,可不是说什么血缘不血缘就能抹去的。
再说,周府与你本就关系匪浅,你切不可生分了。”
她语重心长的拍着少女手背。
陆思琼微微晃神,思及午后在王府偏门外与秦相的对话,脱口而出就道:“我见过秦相了。”
周老夫人安抚的动作一滞,“什么?”
“今天,秦相来找我了。”
闻者当即变色,瞠目惊诧过后,颇有几分慌乱,“他、他找你做什么?琼姐儿,我不是让你离秦家人远着些吗?”
老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惧。紧了紧对方的手再道:“你不要听外人的胡言乱语,秦相这人居心叵测,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的,你……”
陆思琼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沉了几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外祖母这般,眨了眨眼出声打断:“外祖母,我已经知道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夫人满心欲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是陆思琼打破了宁静:“他想认我回秦家。”
“荒唐!”
这下。周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已不曾掩饰,拍了桌案重声道:“京中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德安侯府的姑娘,他说得轻巧,接回去。怎么接?
当年的事难道还是光荣事不成?或者要你以外室女那等名义去秦家?这事不说我们周家不会同意,蕙宁公主也不可能点头。
再说。你若是跟着他去相府,让陆家颜面何存?琼姐儿,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知道。”
陆思琼应声,脑中却一直回想着那“光荣事”三个字儿。
的确。她的身世,一直都是见不得人的。
周老夫人还是没想明白,“这秦相怎么会知道?”
“相府。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
陆思琼陈述这一事实,再添道:“还有。当初您派去侯府替母亲接生的李婶子,也被找到了。”
后者的眉头,彻底皱起,她闭了闭眼,无力的开口:“这事,得让你外祖父亲自去找一趟秦相。
琼姐儿,你且回陆家去,不要多想。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好日子,莫要让这些事坏了心情,我得与你舅母合计合计。”
陆思琼有些过意不去,灵表姐还昏睡在床上,她着实不想麻烦大舅母。
她犹豫再三,还是言了:“我听和敏郡主的意思,这门婚事可能还有点变故。”
说到这句,自己也很沉重,“秦相可能会去找蕙宁公主,这事还是不劳烦大舅母了,四表姐那也离不了人。”
周嘉灵出了这种事,若是往日,她肯定会在周家住上一段时间,陪着表姐。
但现在,且不说几日后的宴席。
就是秦相的这个事,她没有想好对策。
若是真的要把自己接回秦家,那事情可大了,肯定会有所动作,连侯府都瞒不住。
父亲与他同朝为官,在外见面的机会可是多。
想着秦相当时的语气,对她寄养在陆府这么多年颇是介意,且话里话外的那股恼意和气愤,陆思琼还真当心他会对付自己的身边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回府似乎还得再找祖母谈一趟。
真是多事之秋。
因着这件事,她并未在国公府久留,临走前又去看了看四表姐,见其仍旧昏睡着,离开时的心情格外阴霾。
回到侯府时,掀开车帘才发现,本该艳霞漫天的西空乌云层层,原本晴好的天说变就变,等她才进院子,瞬间就下起了大雨。
换了身衣裳,望着屋檐下密帘般的水露,无奈的叹了一声。
竹昔走到窗边,低声劝道:“姑娘,虽说这天依然闷热,可总是带着湿寒,您别站在这儿,受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道。”
雨水飘进,落到人的脸上,透着股股舒沁的凉意。
“容婢子将牅合上吧?”
知道近侍好意,陆思琼也不坚持,颔首正欲转身,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冒雨小跑了进来。
“那、那是龚二爷?”竹昔望着院口惊呼。
陆思琼也是一讶,又像是落实了心思,既惊又喜,侧身就朝门口走,又吩咐丫头去拿伞。
龚景凡步伐矫健,哪等她们,几个飞步就到了廊下。
陆思琼跨出屋槛,就对上浑身湿透了的少年,颇为狼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洞悉
“你怎么来了?”
陆思琼迎上前,还没近身,龚景凡便先侧退了几步,反叮嘱道:“你若不想着凉抱着药罐过日子,就快进屋去。”
语气竟有些冲。
闻者不明所以,目露疑惑,又恐对方淋了雨生病,可见其目光略沉,想起此处是她一姑娘的阁院,着实不便,到嘴边的话复咽了回去。
龚景凡只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其完好,喃喃自语:“你没事就好。”
话落,院门口又传来动静。
陆思琼抬眼望去,就见有人也冒雨跟进了院,是外头的张管事。
张管事气喘吁吁着,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先是问了安,随后朝贵客继续重复:“龚二爷,请随小人去厢房洗漱换衣。”
他哈着腰,抹了把额上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