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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捧着杯子面面相觑,“少了几十个?哪儿去了?”
“能知道哪儿去了就不是鬼故事了。”看炉子太监剔剔牙,往水库方向努嘴,“还有一桩,说火器营一个护军参领喝多了,半夜出来解溲。看见海子边上一个人手舞足蹈,他只当是营里人,就开玩笑对着撒尿。尿撒完了,那个人才转过头来,谁知长了个倒脸,一下就把他吓懵了,昏死在床上七八天,最后伸腿咽了气。所以有水的地方要当心,精怪多,吃人拉人,不是新鲜事儿。”
大家正听得嗓子眼发紧,荣寿那头过来了,拂尘敲了敲小太监脑袋,“你再胡说,下一个就该轮着你了。”看了女孩儿们一眼,“别逗咳嗽了,万岁爷这会儿回寝宫了。”
几个人忙不迭跟着过去伺候,皇帝安置在西配殿,进门瞧见他举着一封折子发呆,也没敢吱声,都挨墙角一溜站好。
皇帝看见人来了,慢慢把折子收起来。屋里跳跃的灯火照着他的脸,有点朦胧,棱角温和。他在躺椅上坐下来,那贞忙上前献茶献点心。素以自问料理床榻的人应该没什么事干,谁知琼珠狗摇尾巴的献媚起来,“主子乏了,奴才给主子松松筋骨吧!”
皇帝抬起眼睛,“你会推拿?”
这是巴结主子必须拿手的小伎俩,拉近距离最好的托词。琼珠笑道,“奴才会一点儿,难登大雅之堂,求主子别嫌弃。”
素以觉得琼珠太不厚道了,一个司衾干额外的活儿,她和那贞手上都忙,就剩自己一个干站着,显得无所事事。不过她知道皇帝不爱人近身,这回应该不例外的,谁知她算错了,万岁爷竟然准了!
琼珠笑得很矜持,抬腿时乜了她一眼,像只打了胜仗的鹌鹑。走到皇帝身后两手软软搭在主子肩上,看着真叫人不顺眼呐!这是推拿还是调戏?揉面团似的,不嫌恶心人吗?万岁爷该被她揉酥了吧?男人最吃这套,素以想起那贞说的故事,出门在外不方便,男人很有将就的精神。
她这里胡思乱想,忽然感到浑身不自在。偷着掀掀眼皮,果然看见皇帝半眯着眼瞧她,不声不响,表情阴沉。她知道完了,这回少不得秋后算账,可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干,就说了两句话而已。牢里的犯人还允许对牢头喊饿呢,偶尔搭个讪,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她又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状。不过暗中计较着,万岁爷走那条道,八成又是琼珠动的手脚。这鬼东西蔫儿坏,她微错着牙琢磨,庙宫的活物就是大,大得让人心花怒放。回头往琼珠毡垫子里扔点儿,那身细皮嫩肉可够消受的了。
她还笑!皇帝脸色像狂风过境,愈发的似鹄础9龅度猓《ち常』实凼侨逖庞薪萄模苏飧觯翟谡也怀霰鸬某莆嚼葱稳菟恕K兔挥幸坏阕龃砹耸碌木跷蚵穑亢奁鹄唇腥肆喑鋈ヒ欢俸么颍蛩龉砜蘩呛坎沤馄?烧馐窃谛形局校饷炊嗤獍钊饲谱牛祷实坌⌒难鄞蚬腥艘槁燮鹄床缓每聪唷P睦镉钟衅鸵ё挪垩赖勺潘!?br />
琼珠在他背上揉/搓,他也不知怎么,就想叫素以看看人家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同一天进来的人,为什么区别就那么大?可渐渐的他有点绷不住了,她压根不瞧过来,自己又不太喜欢女人近身。还有琼珠的手势,挠痒痒似的来回折腾。他皱着眉头摆手止住了,“成了,下去吧!”
琼珠讪讪停下来,那贞给她使了个眼色,带着头一肃便退下去了。
素以才回过神,抬眼道,“主子要歇了么?奴才给主子点安息香,主子近来总睡不踏实,这么的对身子不好。奴才先前检查了褥子,枕头加高了点儿,主子试试能不能好些。”看皇帝站起来忙过来搀扶,“主子要进酒膳么?热腾腾用两口,兴许能睡个好觉。”
皇帝想发火的,但是她声口香甜,从哪上起头呢?他借着光看她,她小心翼翼托着他的手肘,低垂的眼睫,娟秀的侧脸……皇帝有点闪神,见她耳朵上还是原来的坠子,犹豫了下问,“朕赏的东西怎么不戴?”
她嗯了声,“主子赏的都是宝贝,奴才要好好藏着,往后带回去给家里人看,再做个匣子供奉起来。”说着孩子气的一笑,“奴才要拿它做传家宝,戴坏了多心疼呐!”
“心疼什么,赏的东西不戴,压箱底用,对主子也是大不敬。”他淡淡道,“戴坏了再赏就是了。”
素以一听窃喜不已,看来暴风雨过去了,能喘口气了。立马顺杆儿溜,“主子真好,下回奴才立个功再和主子讨赏。奴才无功不受禄,没脸白白拿主子的东西。”
话赶话的说到这里,认真计较一番,她能立什么功?不闯祸就不错了吧!或者在别人眼里端稳大方,可自己就是止不住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走过地罩,待要到床前又顿了下来。他到底还是揪在那桩事上撒不开,叹了口气道,“再略坐一会儿。”
素以有点心虚,躬身应个是,垂着手退到一旁听令。
皇帝缓步踱到南窗口的地炕前坐下,手搭在满地红炕桌面儿上,拧着眉头,有点没处下嘴。沉吟半晌道,“你和小公爷,什么时候认识的?刚才在亭子边上说什么?又是熬鹰的学问?”
素以咽了口唾沫,“主子先别忙生气。”她期期艾艾的说,“奴才家里出了点事儿,正巧小公爷知道,奴才和他打听打听,没说旁的。”
横竖有借口,皇帝兴致很低落,“朕忘了他是包打听,四九城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哥哥嫖堂子说出来也不敞亮啊,这么腌臜的案子,没的污了皇帝的耳朵。她含糊应着,“惹了点小官司,不值什么。”
皇帝看她遮遮掩掩,半阖上了眼睛道,“小公爷神通广大,有他疏通,天底下没有了不起的大案子,是不是?你们私交甚好啊,如今朕的话全然不作数了。素以,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看来是朕小瞧了你。”
素以心头骤跳,明明已经震怒,却还可以用这么平稳的语气表达出来。越是这样越叫人心惊胆战,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像是二踢脚①里装够了火药,稍一触动就会炸个山崩地裂。她吓得不知所措,咚的一声跪在他跟前,还没等他开口,先已经泪流满面。
“主子……”她抽抽搭搭的趴着,额头抵在他的钩藤缉米珠朝靴上,“奴才不敢求主子恕罪,因为这是第二回了,奴才知道该怎么办。奴才这就找大总管领罚去,主子保重圣躬,为奴才这样的缺心眼儿生气不值当。”
她认错倒挺快,皇帝的拳头捏了放,放了又捏,“你打算领什么罚?”
她直起身擦了擦眼泪,“奴才和男人说话了,奴才领皮爪篱去,请主子消消火。”
宫女不掌嘴,这是前朝留下来的规矩。宫女子面子看得比命还重,除非是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否则绝不能动脸半分。
她磕个头站起来就走,皇帝一时情急,探手扯住了她的胳膊。
①二踢脚简而言之,就是将火药卷在密实的纸张内,利用火药爆炸产生的膨胀,炸开纸张,造成响声,以娱群众。因有二声响,所以叫二踢脚。
42章
宫装衣袖宽大,平时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一旦抓住了,才发现她的手臂那么细。说实话不是没见识过女人,可是头回有碰一下心尖上就一颤的感觉。皇帝有点惊讶,真的是好山好水软化人心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反常,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