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易取下挂在腰间的两个酒囊,放在石桌上。我讶然的看着他俩,“你们一个是刚受了重伤才好没几天,一个是沉睡了半月之久,现在刚好,就要破戒了吗?”
皇甫安戏谑的笑道:“这算哪门子破戒。我们又没说过要戒酒。乔易,去看看屋顶,她还剩了几瓶,喝了几瓶。”
“是。”乔易应声翻上屋顶,将我未喝的两壶酒取了下来。“喝了两瓶,还剩了两瓶。”
皇甫安满意道:“你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多备了点酒吗?”
我蔑他一眼,“美的你。”
他二人一阵低笑。乔易将手中的酒分别递给我和皇甫安,自己又拿了一个酒囊,半举着说:“来,什么都不说了,喝一个。”
说罢,他自己先豪气干云的仰头喝起来。皇甫安一只手负在身后,也悠然的跟着喝起来,我笑望着他俩,随着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我们三人同时停下动作,这不约而同的默契让三人不禁笑了起来。这院落里,好像从未有过如此纯粹的笑声。我们围坐在石桌前,一边独自品酒,一边聊天说地。直至明月当头,已过了子时。
我醉意迷蒙的笑望着他俩,说:“我一直想知道,为何大甫也有七夕呢?”
他俩愣怔了一瞬,问:“莫不是你原本那个时空也有这个节日?”
“嗯。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哈……”乔易大笑道:“那真是奇了。凌儿,反正今日闲来无事,倒不若来说说你那时空与我们大甫有何不同。我们也好开开耳界。”
我附和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我这人生性比较沉闷,往些时候,除了捉鬼除妖,也没怎么干过其他事儿,我怕说着闷坏了你们。”
皇甫安一脸暧昧的看着我,笑道:“我就爱听你做过的事儿,管它有趣没趣。”
“……”
平日里闲着无事时,我爱看一些个诗词歌赋,奈何因酒喝得太多,记性又不大好,只粗粗给他们讲解了些许。然后从各地的人文风情聊到神鬼传说,包括赤休曾与我说过的,花花世界,有三千凡尘,每一个凡尘都隔着时空之门,各不相同。
皇甫安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你刚才说的那许多诗词中,你最钟爱的是哪一首?”
我想了半晌,愣是忘记了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诗词。
他嘴角不经意的浮起一丝苦笑,说:“是不是那一句。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你……”
“你今日离去时,水阁中,纷飞的白纸上,每一张都写了这句词。你不知道,在那样的景致下,绿柳迎风摇曳,那么大的风,将你写的字吹得整个宫里都是,那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我看着,都好像一根针,针针扎进了心口。”
我垂下头,淡淡道:“你喝醉了。”
他眉头紧蹙,正色道:“怎可能喝醉,我现在清醒得很。”
乔易见着这尴尬的场景,慌忙插话说:“对了。凌儿,你今日跟我说的那番话,是否有什么含义?”
我沉默了良久。虽然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尽兴的时刻,可终究是要被拉回现有的苦痛中的。
“三日后,便是七夕……”
皇甫安明显被乔易带得走了神,他追问道:“你之前跟我说过的,天蓍要灭世,就在七夕,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但是,我不知要从何说起。”
皇甫安声音沉着的说:“你这人,有什么事都爱藏在自己心里。”
我叹了口气,“现在的世道,道消魔长。千万年前,蚩尤率领的魔族与天帝率领的神族在神魔之井的一战,魔族因为不敌神族,被神族用强大的结界封锁在神魔之井里。而后,神族便创立了蜀山与昆仑两个门派,还有毛、马、燕、陆四个家族,用以维系人界的平衡。天蓍因为几千年前曾与神族的炎帝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后来却被炎帝放弃,怒极之下,投靠了魔族蚩尤,妄图毁灭人间世道,统一六界。三日之后,便是她挥军人间的日子。”
“……”
“……”
他俩愣怔了半晌,皇甫安才开口道:“你之前说的千鬼百妖劫,是不是就是这个?”
我摇头,“不是。”
他的眸子黯淡下来,许是想起了太后。“可是那时你说如果渡不过那个劫,世道就要毁灭。”
“那是因为千鬼百妖劫一旦真正发起,并不是那日那么简单。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安然度过。既然我渡不过,那就是一死。我死了,天下也无人可救了。”
“你是说,那日母后根本还没有到最后时刻?”
“你根本不必再想这个问题了。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那时的太后就已经死了。”
皇甫安沉默了许久,问道:“凌儿……他对你出手,是不是因着当初那件事?”
我意识到他指的是白颜诺时,心中大力一抽。“不是……他是妖。与我为敌是应该的。他不过是要阻止我杀了太后。他不能让千鬼百妖劫落空。只是,他或许没有料想到,你会用性命护着我。”
皇甫安低笑了一声,“或许连你自己也没有料想到,是不是?”
“……”
乔易脸色凝重的开口道:“凌儿,那你现在可有十足把握?”
我摇头,“五成。”
他俩再次陷入了沉默。良久,皇甫安才说:“尽管放手一搏。即便失败,横竖不过一死。”
我诧异的看向皇甫安。从前,我是认为,江山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可如今,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他了。他可以为了母亲不顾一切,孝字当头。也可以为了我,舍弃生命。其实有时候,人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就在于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明明在这里,也一样能为了你放弃所有,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他呢。想到这里,我不禁痴痴的笑起来。他俩怔怔的看了我好一会儿,也跟着我开怀大笑。
乔易举起酒囊道:“今日,就不谈那些俗事了。我们来个不醉不归。管他三日后是怎样的结局。”
“好。”
三人一起举杯邀明月,谈笑声不断。直到过了三更天,乔易率先醉倒在地。皇甫安看着乔易,一边指着他,一边笑,没笑一会儿,自个儿也就醉伏在石桌上了。他俊美的侧脸,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流落出来。他喃喃道:“母后……儿臣不孝……”
我凄凉的伸出手,替他抹去这滴泪。说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