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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素颜看着它良久,终是抱起它,消失在这战争的修罗场上。
画面再次变换。小狐狸被关在一个铁笼里,黑溜溜的眼睛谨慎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是陆家庄的后院,现在是一片杂草丛生,古木盘踞的荒废之地。而那时却是花草繁盛,莺鸟啼鸣的好地方。陆素颜手执一本书籍,边看边走到笼子跟前。她定定的站着,目光紧紧扣在书上。
许久,她才慢悠悠的望向小狐狸,清冷的说:“敖宸笙,今日过后,你便不会再记得这些前尘往事了。你身上杀孽这么多,我本来应该现在就了结了你。不过,我给你一个更好的方式,为天下苍生赎罪,你应该是愿意的吧。”
她手中捏了决,半空中画出一道珈印,灵力一送,就嵌入了狐狸的体内。狐狸的瞳孔慢慢涣散,茫然的望着眼前一切,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
再后来,便是我和白颜诺在蜀山之上看到过的景象了。陆素颜给白颜诺植入心头肉,流血身死的那一幕。
幻象消失。我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原来他与陆家的恩恩怨怨并不只是一场祭奠。他如今报复我,是为了雪耻这千年来他作为白颜诺所承受的一切,是为了报复当年陆素颜毁了他的所有道行,把他变成陆家的棋子。他是对我陆家有多恨?那些作为白颜诺时与我经历的生死相伴,都已变成他不愿想起的耻辱了吧。
陆素颜清冷的嗓音钻入耳膜,“现在,你还执意要为他解掉诅咒吗?封印一旦打破,他根本就不是你自以为的谦谦君子,胸怀仁爱。你以为他会为你赴汤蹈火,忘却生死?那只是他记忆消失后的一段梦罢了,现在梦醒,他还是敖宸笙。他是一只妖。生性嗜血。”
我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陆素颜转到我身前,看了我良久,悠然道:“就像我当初所说,如果他能因血咒而死,那也算是为天下苍生赎了罪。这或许是他最好的解脱。他可以没有孽债的转世为人,那时候,或许你们能够再续前缘。何况……血咒已然种在他身上,根本无法可解。”
“无法可解?”
“是。”
我脚下踉跄一步,缓缓走了出去。
入夜,凉风徐徐。
我在庭中枯站了一夜。陆素颜说白颜诺身上的诅咒无法可解,我是不全信的。只是她最后的一席话恰巧击中了我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我和白颜诺,此生此世,一个是天师,一个是妖,最终注定了天人永隔。可若他未转世,他就永生是妖,而我下一世,也无法与他长相厮守。可若我们都是凡人,那就可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可是,我没料想到,多年以后,竟会为此刻的决定肝肠寸断,万箭穿心。
第46章 第四十章
眼前是一片灼热的黄。广阔的沙漠,极目远望处,与天际相连。头顶上碧蓝的颜色与脚下的金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日头当空,连绵的沙丘背后,笼罩成片的阴影。一只鹰在头顶盘旋,一会儿,便消失在大漠漫无边际的尽头。这是陆家庄外真实的景色。皇甫安送的良驹在到达这里时,已经累死,被风沙掩埋了。我徒步走在这荒芜的景色里,心中徒生许多悲凉。
断断续续行走了约莫两天的时间,才到达一个宁静的小镇上。我嘴唇发干,找了最近的酒家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才蓦然发现没带银子。我硬着头皮走到掌柜跟前,讪讪说:“掌柜……”
那掌柜面无二两肉,一双三角眼里透出精明的光。他带着虚伪的笑意抬起头来,目光从手里的账本移到我身上。
“姑娘结账吗?”
我声音顿了顿,踌躇半晌,不知觉的说了句:“我……要一间客房。饭钱与房钱明日一起结。”
掌柜笑开了颜,招呼小二道:“贾贵,快带姑娘到上房去。”
“是。”
小二肩上搭着块白桌布,屈着身子到我跟前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提步跟着他去。掌柜在身后补了句:“姑娘,上房是五两银子一日。”
“……”真是个抢人的店。
夜里,整个梦都充斥着血腥。白颜诺与三个女子缠绵塌下,继而掏出她们心脏的一幕在梦里不断重放。我翻来覆去明知这是一个梦,却始终无法醒来,只能任由这梦魇将我拖进最深的恐惧里。我想嘶喊,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些鲜艳的血,慢慢染红了整个梦境,然后,红色退下,那是一个喜堂,我还认得,是乔易与苏嫣然成亲的喜堂。然而,主人公却换成了我和白颜诺。我惊讶的打量着自己这一身上下的大红喜服,头上的薄纱罩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模糊的看到白颜诺的模样。他沉静的看着我,眸子是黑白分明的颜色,我喜上眉梢,他恢复从前的白颜诺了。然而,只是那一刹那,他袖口抽出一把短刀,直刺入我心脏。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刀尖带来的一阵透彻的寒意。我心上绞痛,一阵一阵的,痛得我无法呼吸。喉咙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陆凌儿,你不知道我多恨你们陆家……”他的眼睛逐渐变得血红,漠然的嗓音自他嘴里清晰的吐出,“你不知道我多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他任由那把短刀插在我胸口,轻轻一推,我身子轻飘飘的往后倒去。他眼里的恨意几乎将我伤得体无完肤。我终于从噩梦里挣脱了出来,我猛然坐起身,大口的喘着气,心上的绞痛还没有退去,脸上有丝丝的凉意。我指尖触碰到眼角的水迹,不禁微微一抖。
我竟然……
不,我没有哭。自我记事以来,我就没有哭过,即便是眼泪在打转,也依旧不能任由它流出眼眶,我是陆家的天师,是陆家四十二代人中最强大的天师,我怎么能为一只妖流泪。
我胡乱抹去眼角的水迹,下床倒了杯茶灌下肚。喉间经凉水一冲,心绪顿时缓和了许多。窗外已有灰暗的天光透进来。我穿好衣衫,梳洗罢,准备离店回京。
刚要伸手拉门时,却突然记起一件眼下最重要的事,我没有银子,如何结账。难道真要我逃走?思来想去,我决意去跟掌柜打个商量,让他把房钱和饭钱先记账,等我回了京中,再让皇甫安谴人给他送来。
“你说什么?!你没有银子?”掌柜的声音霎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不止,店里数十个正在吃喝的客人蓦然转过头来盯向我们这边,脸上都有看好戏的表情。
我低声道:“掌柜,我现在身上确实没有银子。等我回京,我一定谴人给你送来,还多给你五十两如何”我自然知道这种商量是不好打的,不能以为古代人淳朴就一定很善良。
掌柜怒极的看着我,“没有银子你还敢住店!没有银子你还敢吃饭!回京再谴人送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我从袖口掏出黄符,折了个三角形,嵌了一道灵力,符开始闪闪发光,我伸手递给他,说:“我以这个为证,一月内,一定将五十五两银子送到贵店里。”
掌柜用力拂开我的手,将符扔到地上,“你以为会点骗人的小把戏,就可以来大爷的店里骗吃骗喝?好,没钱是吧,贾贵,拉她到厨房里洗一个月的碗,当抵扣饭钱和房钱了!”
“你……”我气极,话没出口,那小二立马变了一副嘴脸,凶神恶煞的过来拖住我的衣袖,喝道:“走!”
“这掌柜,语气不小。大爷大爷的自个儿叫得真是顺口。”
我听到这熟悉的温煦的声音,头一转,不禁呆了。
这翩翩公子手上掂量着一个白玉的镯子,笑望着屋里的人,可分明是笑的,眸子里的锋利却让平常人不由得生生一颤。他身后跟了八名身板笔直的男子,个个神色严峻,仿佛如临大敌。
我讶道:“皇……”
他立马打断我的话,“我姓王,陆姑娘。”
“……”
有时候,我觉得我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判断皇甫安的所作所为。自火刑一事之后,皇甫安对我,那份情谊,似乎已经浓得无法化开。就譬如眼下,这年轻的帝王,在我离开皇宫后没几天,就寻遍壅城方圆百里,抓了一个训鹰的农夫,让那农夫的鹰来寻我。得知我在哈奇沙漠正前往这小镇时,便带了八个随身侍卫,星夜驰骋,马不停蹄的赶来找我,于是恰巧碰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他对我的付出,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可除了铭记以外,我无法给他更多的回报。
他与我各骑一匹马,并行在回壅城的路上。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说:“没什么,只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他轻笑一声,“这玉永镇的玉器很好,我有许多年未曾来过了,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着一两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