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那天上的云彩,红的很鬼魅,像血一样的颜色,层层叠叠。
姓白的继续说:“那边就是蜀山的方向。这几年,蜀山之颠的红光愈发明显。想来,怕是发生了什么祸乱。”
我低头沉思了许久。
“我要去蜀山。”我眯着眼,像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嗯?”
“你应该知道去蜀山的路吧?”
“……”
“帮我画一幅地图。”
“……”
姓白的一直低垂着头,不做声。
我有些恼怒的说:“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两件事,这就是第二件。地图要最简单、最精确的,不能有一点差错。你要是故意陷害我,我不幸死在路上,做鬼也要回来收了你!”
白颜诺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浅笑。像他这样美得惊世骇俗的脸庞,那一抹淡淡的弧度足以让日月无辉,百花失色。我一时间有些晕眩,愣愣的看着他。
“我陪你去。”
“什么?”我听得不真切,我以为,那是幻觉。
他又重复了一次。见我愣怔着毫无反应,嘴角噙着丝笑说:“你不是怕我陷害你么,我陪着你去,你应该就放心了。”
“……”
夜里,安稳的睡了一觉。醒来时,竟已是第二天午时。
出门的时候,天气微凉。着了一件轻纱罗裳,到不远处王大娘的餐馆吃了饭。不知是不是大甫的习俗如此,饭菜清淡得几乎没有任何味道,我每每吃饭总是难以下咽。
饭后,在这条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瞎转悠。这大甫国的京城,其实也不算繁华,淡淡的,古朴幽雅的气息,却让人心里舒畅。护城河两岸栽着无数杨柳,这个时节,绿叶有些枯了,随风摇曳着。我呆看着水里自在的鱼儿。半晌,才离去。
乔府门口戒备很森严。一边四个手执长茅的士兵,不苟言笑的杵在那。我走上前,本以为他们会把我给哄出去,没想到,一路进去,竟是畅通无阻。
在乔府大院内碰见府中的老管家。他笑意盈盈的告诉我,乔易在偏厅。这古人布置府邸都讲究一个八卦方位。我对这方面没研究,自然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偏厅在哪。在乔府里乱走一通,总算听见了乔易的粗嗓子。
推门进去,见到皇甫安、凤英、乔易三人正围坐在桌前。他们三人同时看向我,略感诧异。
凤英站起来,说:“凌儿,你怎么来了?”
“我……”
皇甫安撑起头,饶有兴致的目光流连在我脸上。我思量了好一会儿,是不是该给他按古人的规矩行个礼什么的,好歹他也是皇帝。不过想想,我不行礼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索性就算了。
“我来,只是想告诉乔易,封了西边的村子。”
乔易听闻此言,不安的看了看皇甫安,得到皇甫安点头许可后,才对我挥挥手,示意我过去坐。我走近他们跟前,坐下,故意把位子往凤英身边挪了挪。
“我们正在谈论此事。前两天,有人发现西面村子有些古怪。我们就派人去调查了,可派去调查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前前后后去的一共四十多号人,全失了踪迹。”
“不用查了。”
乔易问:“此话怎说?”
“西面村子的人已经全死光。如果是两天前,你们派去的人也应该无一幸免。”
皇甫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凤英迫切的追问道:“是谁做的?”
“一个女人。”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一个女僵尸。”我继续解释道。
“僵尸?”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
我不愿再把僵尸的定义详细解说一遍,只淡淡带过,“嗯,一种六道众生之外的怪物。已经死了。”
说罢,我站起身。“话已说完。封不封村由你们决定吧。”
我转身往外走。
“等等。”乔易叫住我。“既然僵尸已除,为何还要封村?”
“冤魂太多。孽债太重。百年之内,若是有人接近那村子,都怕是逃不过遭冤魂索命的下场。”
“对了。”我回过头,对凤英说:“我要离开这,以后,你不用到小屋来找我。”
皇甫安忽的抬起头,眼光凌厉的盯着我,“你要去哪?”
我拉开门,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出去。
月明星稀。我独坐屋顶,手里一壶酒,仰面苍天。白颜诺的出现总是这么无声无息。他什么时候坐在身边的,我都不知道。原本应该对立的人和妖,竟可一起共饮邀明月。
两个人如此闲坐,没有言语。一人一壶酒,时而看天,时而看向远处。定好明日就出发。这小屋,这古木,让我甚是迷恋,依依难舍……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的打断了夜里的沉默。
我跳下房顶,搁了酒壶,去开门。皇甫安站在门前,树影遮住了他的脸。一股醉酒味扑鼻迎来。
今儿晚上可真热闹。
我往屋中走去。皇甫安凌乱的脚步跟在身后。
我回过头,说:“你不关门……”
只是这一转身的距离,他将我拉入怀中,双臂霸道坚实的圈住我。他的头,轻轻摁着我的肩。月色,稀疏的洒落在他淡蓝的长袍。
“你要去哪……陆凌儿……不要走。”他在我耳边呢喃。
自始至终,我没能挣开他的怀抱。手一直垂着,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他醉得伏倒在石桌上,我只是,淡然看着他,眉头深琐的模样。
屋顶上,早已没有人。
我拿出一件斗篷,披在皇甫安身上。夜深露重,寒气渐渐渗入人心……
天色蒙蒙亮。
皇甫安不知在何时离去的。我醒来,已经见不到他的身影。
我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环望四周。也许,还会回来。凋残的古木,待我回来之时,或许已复苏。
城门外,永远是一袭白衣的他,安静的站在那里。青丝垂在额前,眸子里,依旧淡然如水,波澜不惊。
“你走了,兰格怎么办?”踏在浅浅青草上,我问他。
他低下头,“有芸珊照顾她。”
依然我在前,他在后。分隔很远,一起走着。
“颜诺!”身后有女子呼唤他的名字。
我们同时回过头,芸珊朝这边飞奔过来,衣裙随风飘荡。她停在姓白的跟前,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微微泛红。
“颜诺,你真的要去蜀山么?”
姓白的与她四目相触,应着:“嗯。”
芸珊似要哭出来。可眼里,却没有泪。姓白的曾说过,妖精,是无泪可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