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她养大了你,恨我也是应该,是我逃走了。我不敢面对你妈妈的死亡,我从医院逃走了,我——”
“我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也不想记起。”我没喝那杯茶,结了账,走向卫来:“你要不要走?”卫来追上了我。
候机厅让我觉得安全,至少那个男人不会追到这儿来。“你不问了吗?”我保持了恶毒的态度。
“那个人——你们长得很像。”卫来换了种方式陈述事实。
“他是我的父亲。”
卫来牵起了我,低吟。“旻攸。”我的名字在他的唇齿间成了艺术,完全的卫来美学。
“他抛弃了我,我扭曲了自己的记忆,外婆扭曲了我,我以为某个人可以矫正我,还觉得我温暖吗?我只是害怕。”害怕被抛弃,害怕一切回到原点。
“旻攸,我们在一起。”
“我害怕。”
“你可以一直害怕,我不会放弃你。”卫来微笑。温度从指间传来,是心的温度。
回到小区,已经深夜了。“你——”我说不出“再见”。
“我待会儿打车走,放心,我不会赖你家的。”
“你等一下。”我把行李扔卫来手里,跑去大排档要了两份外卖,催着老板插了队。“这份儿给你,他们家的饺子很好吃。”
卫来抬起外卖看了一阵,傻道:“你卖给我的?”
“不然你要付我钱吗?付钱也可以——”
“为什么要付钱!是你买给我的啊!是礼物!”
我一愣,没忍住笑:“有那么寒酸的礼物吗!”
“是礼物!”卫来正经到了可笑的程度。“你第一次给我买礼物!我会很珍惜的吃得!”
“那你慢慢珍惜,晚安。”我提起行李回家,回A座,但愿柏康昱没睡。
“回来了哦。”柏康昱寻常口气。“跟卫来一起好玩吗?”
“不好玩。”
“真的?”柏康昱睁大了眼睛,审视。
“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柏康昱松了口气。
“我买了饺子,要一起吃吗?”
“要!”老少女欢欣鼓舞。饺子多半入了柏康昱的口,她说助手B恋爱了,工作不专心。“边飒来找过我。”柏康昱打了个饱嗝,混一股麻辣猪血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换个新鲜的话题行吗?”我不是爱情专家,对别人的爱情也不感兴趣。
“不行!”柏康昱大力摇头。“他问我可不可以复婚,哈,连复合的程序都跳过了!”
“还是说你想复合?”我的调侃,参杂疲倦。
“不想啊!只是觉得突然跟他调换了位置很怪!以前都是我追着他跑——”
“至少不是现在。”
“对啊!不追他了。我跟他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太远。”柏康昱拉长了手臂。远。“再也追不上彼此了。”
“很好。”我蜷缩在柏康昱的沙发里,困了。
“在这儿睡吗?”柏康昱问着,给了我一床毛巾被。“嘿,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儿忘了问你,我的安眠药是你扔的?”
“卫来。”
“他?”
“他以为那玩意儿是我的——”
“那玩意儿的确有一半儿是你的。”柏康昱物理性的定义了我,以及她自己。“幸亏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了,可真够浪费!还有好几十颗呢!得省点儿吃,否则我真的得去看病了。”
“不如看病。”我自私道,昏沉,开始做梦。梦里的房间逼仄,我坐在墙角玩铁皮车,母亲说“不行了,我们得死在一起”,她给我吃了很多白色的糖丸,满嘴的糖丸嚼不过来,泛苦。父亲哆嗦着靠在门口,使劲儿扣自己的喉咙。他颤抖着走到我身边,一身狼狈。我看不清他了,只觉得颠簸,他说不能死,他不想死,不愿意跟母亲和我一块儿死,不愿意让我死——
我点了根烟,清醒。三伏天的清晨被冷气阻挡在室外。柏康昱从卧室走了出来:“醒得真早。”
“你也一样。”我按灭了烟,拎起行李回B座。
“因为药越来越不管用了。”柏康昱被热气吓得退回玄关。“那个,你待会儿要跟我一起去店里吗?”
“好。”
暑假不影响这条街,恋爱才是学生的必修课。“你能相信吗?生意居然比开学的时候还好!”柏康昱由衷感叹美好的大学生活,尽管她根本没上过大学。
隔壁花店的小姑娘趁了热闹跑过来:“池老板好呀!柏老板说你出去玩啦!是跟男朋友一起吗?”小姑娘喜欢卫来,跟喜欢明星一样的喜欢。
我哽了,只得干笑。柏康昱不高兴,打发走了姑娘。“虽然我很崇拜卫来,但我完全不能接受你跟他在一起!”
“可惜你对我的生活没有发言权。”我系上围裙,准备开店。
柏康昱跳到我的背上,成为了撒娇的猫,恶质:“啊啊,我没有发言权,可是你重视我的感受不是吗!如果你和卫来在一起,我会难过的。非常难过。”
“我现在没有跟他在一起。”我重视柏康昱的感受,胜过任何人。
“不代表以后不会。”
“以后的事情很难讲。”我不擅长说谎。卫来跟我都有共识,他在我心里是有份量的。
“旻攸。”老少女可怜兮兮。“卫来的风流韵事一大筐,你会受伤的。”
柏康昱说的理由很通俗,我也只是个俗人。“放心,我不是屡教不改的人。”闫岑忻成为了我人生里的标记,比刺青深刻。
因为交了稿,漫画也完结了,柏康昱可以休息一阵子,她每天都跟我开店,当合格的侍应生。卫来没有找我,偶尔打个电话,半夜或者清晨,感性的呼吸声居多,沉默令彼此都轻松,似乎成为了默契。“你要先回家吗?”我敲了敲柜台。柏康昱抬起头,摇头。“你脸色不好。”我开始担心柏康昱。她不会在我面前逞强。
“药没了,责编不帮我拿,非让我看病不可。”柏康昱的笑容苍白。“你也没找我拿药,可以睡着了?”
“睡不着就不睡,偶尔喝两杯。”我的失眠症时好时坏。
“怎么不找我喝酒?”
“我怕你哭。”怕的东西太多,最怕自己暴露在人前,就算是柏康昱也不行。
“我不是每次都会耍酒疯的。”
“这句话并不是保证。”
柏康昱一怔,苦笑:“我保证不了。”
所以我不跟她喝酒,而她轻信了我的方法,路过超市,买了一袋子酒精,从一度到六十八度,应有尽有。“真的不考虑看病?”我说着,打开了B座的门。
“想让我承认自己有病吗?好啊,我有病,不需要医生来指手画脚!我就是有病!晚安!”柏康昱彻底被激怒了,甩上了A座的门。
每个人都有病,如何拯救。从那天起,柏康昱不再理我,不说话不见面,连电话都不接。我只能通过责编打听她的情况,尽管她就住在我的隔壁。
“哟!”卫来推门而进,惊动了客人,风铃声衬了他的脚步。
多久没见了?我还以为可以永远不见。他只是我手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该多好,我至少不会为数字烦恼。“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开始供应咖啡了?”卫来调侃着坐到吧台边。
“速溶咖啡,雀巢或者麦斯威尔。”
“呃,还是茶好了。给我一杯薄荷蜜茶。”
一杯薄荷蜜茶。我跟卫来隔一张吧台,关系比距离还要难以说明。他问我周末有空没有。“我不去小酒馆。”酒精让我产生负罪感。是我让柏康昱用酒戒药的。
“不是看演出,是别的事。周六下午来生一画廊。”卫来递给我一张名片。
“画廊?”
“我说过的,你成为了我的灵感。”
“什么意思?”
“你来就知道了。”卫来付了一张粉红钞票,不要找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