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2 / 2)

小姑娘跟我说起这几日的步行街,都是些人情味儿的小八卦,然后,她打听起卫来:“好几个客人跟我说你有男朋友!是真的吗?还说那男的特帅!妥妥的甩这大学的校草十八条街!啊啊啊!我好想见一次啊!老板,下次你男朋友再来叫我一声儿行不行?我就站店门口看一眼,就一眼!绝对不脑补……”

小姑娘的乐趣太多,我不说话她就认定了答案,再说也是多余。我提前关了店,出步行街,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让他绕大学开了一圈儿才记起别墅所在的小区名。那是外婆的房子,我在那儿长大,成年后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外婆不要我回去,而我自己,也不愿意回去。

老派的高尚小区,联排别墅,当初的布置放到如今也是典雅,我打开了E2的门,外婆没有换锁。房子很干净,她一直有请人看顾,丝毫没变,掉了皮的篮球放在落地灯架旁,我搬走时没看完的书还倒扣在阳台花房的沙发里。她费尽心血保持的面貌,没留住时间,而我还一度幼稚的认为自己可以战胜时间。手机响了,一串号码,刻在心里的号码,不是可以删除的数据。“岑忻。”我坐到沙发里,看被定格的那一页,之前的内容已经忘光了。于是,这本书比任何一本书都要深奥。

“你好不好?”他低言。

我轻易想象了闫岑忻的表情,优雅的,迷人。“还好。”

“我以为你至少会通知我,我以为——”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也包括卫来吗?”

“他——你该晓得我跟他——”

“之前我不确定,可我今天确定了,他是认真的。旻攸,他的认真让我难受。”

“你总要放手的,你无法约束我。”

“我毁了我们——”

“我们毁了我们。”我站在原地,闫岑忻却沿着他的轨迹走了下去,一开始就清楚的,却没有忍受到底。外婆不看好我们,叛逆期姗姗来迟。只有花房凝结岁月,杜鹃,三色堇,桅子花,蔷薇开得繁盛,空气里都是甜味,天然的甜味令人沉醉,白兰也有了花蕊。曾经,我靠花朵分辨季节,后来才学会看闫岑忻的日程过日子,外婆瞧不起我,骂我是菟丝子。这样的谩骂充满诗意,此生不再拥有。“岑忻,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推开了你,如果我够积极,也许你就看不到别人了,可我没办法积极,我根本就不是一个积极的人,是你走近我的,也是你推开了我。是你,不是我,想了无数遍还是这个结论。我恨你。比起郁璟,我更恨你。”

“旻攸——”

“记得你第一次见外婆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她说你心高气傲,便是矮一回身,要叫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她说我留不住你,或多或少都是凭借你摆脱她。你当时不承认,我也不承认,我们都认为外婆是在挑拨我们——我们,我们输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令你这么难过。”

“是我,我没有摆脱外婆。她死了,我再没有机会翻盘了。”我赌上了我的人生,全都是外婆的报复。我不甘心,又不得不甘心。

“我爱你——”

听惯了“爱”,才害怕,我按下了“结束通话”,折起看过的一页,浑然不知所云。《Growing Old》让我困惑,当时为什么要看在那个年纪看来完全理解不了的书?我现在才逐渐明白衰老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时针和分钟重合的零点,柏康昱在等我。“饺子凉了,要热一下吗?”她问着,往嘴里填了个饺子。柏康昱不是讲究的人,目前为止也只讲究过一件事,一件事就够恼火一辈子了。

“不用了。”我找她要了两片安眠药,想跟睡眠相处。

“你不能这样!处方药很难拿啊!”

“责编会帮你拿的——”

“那是因为他帮我在精神科挂了个号!不过最近他说我真的该去看精神科了,结果还真的给我预了个号!”柏康昱小抓狂。

我对她的焦虑熟视无睹,昏沉。药效来得快,连梦都不及做。

“早餐是昨天的外卖。”柏康昱插一发髻的画笔,卯足劲儿工作。出版社准备帮她出一本画册,正好给她参与制作的动画电影做预热。

“嗯。”我又在沙发里迷瞪了一会儿。“几点了?”

“10点半。”柏康昱看了眼画台上的电子钟。“不开店也没关系,反正这段儿时间期末,泡吧的学生很少——”

“我回B座了。”

“还是要去开店?”

“不是开店,有地方要去。”

柏康昱顿过一刻,讷讷。“哦。”她始终没问我去哪儿。

我没打算按外婆要求的那样保存房子现貌,找了一堆纸箱租了一辆车开去别墅,居然碰到了钟点工。矮矮胖胖的阿姨笑起来很和善:“你是夏阿婆的外孙吧?我在阿婆房间里看到过你的照片。阿婆身体好些了没?上星期原说给我打电话让我带株春兰去医院给她伺弄着玩的——”

“外婆去世了。”我把纸箱拖进客厅。

“啊——啊!去世了?”阿姨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就这么去世了?阿婆那么好的人……”

只有她才觉得外婆好。“待会儿我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你,以后你不用过来了。”我摸出了口袋里的香烟,火机却没气了。

“不,不用的!阿婆老早就预支了一年的薪水给我!嗯,那个,池,池先生是吧?你打算把这儿卖了吗?”

“不打算卖,只是没收拾的必要了——”

“可那些花怎么办?都是些娇气的物什,离了人都活不成了!”

“您要喜欢我帮您搬您家去——”

“我家就一个小阳台,哪容得下那么好些花!”阿姨叹一口气。“其实我挺愿意来这儿工作的,现在年纪大了,好多地方都不用我这样的保姆,只有阿婆肯雇我,她说我懂花。池先生,你要是不卖房子,就让花搁那儿好不好?我隔几日就来打理一回,不要钱的!多的工钱我都退给你!这花房我花了很多心血,不愿意就这么荒废了。”

阿姨让我为难了,她是真喜欢这花房。“您要喜欢,我就留着,钱不用退我,外婆给你多少工资我接续着给。”我不是君子,也懂得成人之美。

阿姨长舒一口气,表情高兴又哀怨的,滑稽。“谢谢!谢谢啊!池先生!我这就给你泡茶,还是苦荞茶吧?阿婆就说你爱这口,随时就让我备着一包!你坐你坐,清洁刚做完,干净着呢!我现在就去烧水!”阿姨问了我很多外婆去世时候的事,也跟我讲了很多外婆的事,跟我认识的外婆对不上号。“……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想你!有时候我去兰苑看她她就让我把你小时候那些作文啊作业本什么的都带着,还有你的照片薄!我说就放兰苑吧,随时想了随时看,阿婆不乐意,说兰苑来往的闲杂太多万一弄丢了怎么办!我又说你要想外孙了就给他打个电话呗,你猜阿婆怎么讲!她说你是她前世的仇人,见了就恨!瞧着嘴硬得!明明就想!”阿姨说着就哭了。

我喝着茶,慢磨着苦。“说不定真是仇人——”

“哪有!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阿婆真是挂住你的!变天就唠叨你加衣没有,又说你爱人是不会照顾人的。她老责怪自己任你找了个不会伺候的主儿!池先生,阿婆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平时也骂我来着,我知道她这个人是这样总不会往心里去,你是她外孙该更了解才对——”

“我不了解她。”不了解。外婆是不会关心我的,她只承认恨我。

“哎哎,我这笨嘴拙舌的不会说了,你去看看她卧室就晓得了,都是你的照片!”阿姨抹掉眼泪,趁起身。“我说池先生,这些纸箱还要吗?不要我就拿去卖钱了。你放心!我肯定把这儿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让你挑不出错——啊!那书不能动!阿婆不让动的!”阿姨拍掉了我收书的手。“这书只能在这儿!就在这儿!”我苦笑,只得任由《Growing Old》。阿姨一看书页被折了,心疼得不得了:“也不晓得这痕能不能消——”

“消不了也没事,反正是我折的。”这本书也是我看的。

“话是这么说,可,可头七呐,阿婆说不定还回家看一眼呢!她就喜欢东西固定着放,我总得让她没牵挂的去吧!”阿姨捋着那道折痕,一阵悲呛。

头七,七七,我没有这样的概念,不怕外婆的鬼魂。人比鬼可怕。

外婆卧室门的手把镶了一块岫玉,我摸着凉的玉,犹豫。她不准我进她的卧室,不准我问跟父母有关的事,不准——我拧开了门把,突然失力,总觉得一些东西正在被毁灭。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你能来接我吗?现在,就现在。”我坐在别墅外的花园里,向卫来求助,想不到其他人。拿手机的手一直在抖。阿姨不放心我,拿着布兜坐在我身边,不停念叨外婆的好,让我原谅外婆。怎么原谅?不能对阿姨发火,不能对自己发火——

“池旻攸!”卫来跑了过来,抱紧了我。

阿姨吓了一跳:“你是池先生的朋友?”

卫来这才注意到我身边的阿姨,却没放开我,跟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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