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进来找位置坐下,至少有不下十双亲戚的眼睛刻薄地悄然打量着她,看似用临京话唠着家常,实则按捺不住地围着她暗戳戳八卦。
“知雾啊,听你妈讲,你在大学里谈恋爱了?”
知雾心头咯噔一声,勉强笑了笑:“我——”
她还没说完,几个姑婆舅婶立马七嘴八舌地接过话头:“不用和我们藏着掖着,现在年轻人谈个恋爱多正常。”
“不过以你的眼光和标准,对方条件一定很不错吧,哪里人?家里是开什么集团的?是不是上次你妈说的那个移居国外,身价不菲很有钱那个?”
“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话,阿晏提起来哪里会这么头疼。”
她们每说一句,知雾脸上的笑就淡一分。
她说不出话,偏偏这时候晏庄仪嗤笑两声开口:“那还真是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她啊,找了个负债累累的学生,父母双亡也就算了,母亲还有精神病,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亲戚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似乎是在确认晏庄仪话语的真假。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悻悻干笑两声,面上已经悄然有了变化:“知雾……眼光不太好啊。”
“这样的男人,你看中他什么?”
“对啊,父母不健全的,心理容易出问题,以后万一为了财产图谋不轨呢?”
“精神病怕是会遗传的吧……”
“年纪这么小就欠债?不会是赌徒吧?”
即使她们没有直言,知雾也从她们的眼睛里看见了那份浓重的鄙夷,通过片面贬低她交的男友,进而明里暗里地羞辱她这个从小到大在家族孩子里的优秀典范。
不能顺从家长的要求,就不再是好孩子。
所有的开明只是浮于表面,实际还是迂腐又现实。
知雾紧紧捏着手,尖锐的指甲快嵌入手心。
好在马上就开始吃饭,大家自觉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吃完饭,按规矩是例行的领新年红包时间,几个小辈给长辈敬了酒,挨个报了今年的成绩。
董余站在知雾身边,她休学了好几个月,近期才回去上学,报出来的成绩自然不太理想,又是几人中的倒数第一。
她绞着手,习惯性地以为又要空着手回去。
然而这次,发红包的长辈,却破天荒笑眯眯地将红包发给了她。
董余错愕地接过,下一秒倏然震惊地望向知雾。
她如果有,那说明这次没有红包的人,就是知雾了。
“叔祖父,您是不是给错了?”她硬着头皮发问。
“没给错,”叔祖父意有所指地哼嗓笑了笑,“吃里扒外的家伙,不配有压岁钱。”
“好了发完了没有了,都回去吧。”
这是知雾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空着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