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令孜当年能够说出那样的话来,很明显不是随口说说的。很可能,他对此早就有所谋划。如此的心机手腕,裴澄想起来,不能不深深忌惮。
幸好,因为两年前的事情,自己虽然没有被当成田令孜的心腹,但好歹也算得上是自己人。要不然,今天的这个小黄门就根本不会登门了。既然如此,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死死地抓住这个大靠山,绝对不能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给小黄门送上一笔种种的贿赂,裴澄总算将之送走。回到书房中,就开始起草自己弹劾韦保衡的奏章来。
田令孜自然不可能仅仅让裴澄一个人来弹劾位高权重的韦保衡。事实上,类似的事件,在整个长安城中很多重臣府上同时发生着。一场声势浩大的倒韦运动即将爆发。
而韦保衡呢?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眼下的诡秘局势,还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的权位安如泰山,稳如磐石,谁都无法动摇。虽然并不是没有人提醒他。
“府主(旧时幕僚对长官的称呼),学生听闻朝中有人暗相联络,欲对府主不利。府主还请小心哪!”
韦保衡府中,韦保衡的一次宴游酒席上,一个二十出头差不多三十岁的年轻仕子,向韦保衡提醒道。
韦保衡相当不耐烦:“来鹄你休得多言!以本相之威,就连皇帝都要让我三分,放眼天下,还有谁敢对我不利?彼辈跳梁小丑,不过尔尔,本相稍动指掌,便可将之化为齑粉!又何必在意?”
说到这里,看到来鹄欲言又止的样子,颜容稍缓:“来鹄,你来本相幕中已有数年,一向任劳任怨,本相心甚喜之。眼下本相有如此权势,有谁能够撼动?你就不用太累了。来来来,继续喝酒便是。”
韦保衡一言说出,席上众人一个个尽皆举杯,齐齐劝饮,同时还有无数马屁奉上,只把一个韦保衡捧上了天。乐得韦保衡哈哈大笑,俨然不可一世。
来鹄却并不在这些人之中,心中轻轻叹气。他喝了几口闷酒,还被人强行劝了几次酒,终于再也难以忍耐,趁众人欢宴忘形之时,悄然退席。
夜空中繁星闪烁,在院子里,来鹄心中思潮起伏不定,辗转徘徊。
终于,来鹄下定了决心,轻声道:“韦相不用吾策,为人粗疏贪鄙,行事昏乱,更无才略,又不从他人忠言,早晚为人所败!吾若事之,必为其所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吾还是早日求去为妙!”
说到此处,来鹄坚毅的转身回到自己房中,草草收拾,在桌上留下一张龙飞凤舞的狂草:“来鹄去也,韦相勿念!”随后就乘着夜色,出韦府而去。
韦府中人直到第二日打扫来鹄房间之时,方才发现来鹄已去,连忙报之韦保衡。韦保衡也不以为意,淡淡道:“此猖狂书生,去就去罢,何必在意?”
原本建议韦保衡追查此人下落的人闻言也只好作罢。
谁也想不到,来鹄此去,实际上就标志着韦保衡末日的到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屡试不中,被人们小看,被韦保衡忽视的来鹄,在韦保衡的覆灭中,起了多大的作用……
◎◎◎
夜。
新贵宦官田令孜住所。
随着普王的登基,田令孜已经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住所,也开始逐渐有了成为帝国权力中心的趋势。
此时田令孜刚刚从宫中出来,正骑着马往家里赶。
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大道正中,眼看着田令孜一干人等骑马驰来,却并不让开,只是冷冷的望着田令孜的双眼。
“吁!”
见有人拦路,田令孜眼下倒没有疾驰过去,直接将那人用马踏成肉饼的念头。他今天心情不错,倒对此人有些好奇起来,当下勒马挥手。身后众人也将马停了下来。
“前方何人,田大人在此,还不让道?莫非想作死不成?”
那人并不惊慌,淡淡道:“田大人?哪个田大人?”
“当然是当今皇上身边最亲近的田大人了!”
“哦?是吗?那我可找对人了!”
田令孜饶有兴趣的道:“哦?不知阁下找某家,所为何事?”
那人目光炯炯,逼视田令孜:“闻君欲逐宰相韦保衡,特来毛遂自荐!”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初,上甫即位,田令孜欲逐韦保衡。乃联络百官,以加弹劾。韦不能当,贬贺州刺史,未几再贬崖州澄迈令,寻赐自尽;又贬其弟翰林学士、兵部侍郎保乂为宾州司户,所亲翰林学士、户部侍郎刘承雍为涪州司马。
——《唐书*世祖襄帝本纪》
“锵!”
齐刷刷一片声响。
田令孜身后护卫尽皆刀剑出鞘!
田令孜的眼色一冷,如同毒蛇的眼神般,冷冰冰的望着那人:“你从何而知此事?”
那人哈哈大笑:“君欲逐宰相之事,天下皆知,学生又如何能不知道?”
“是个仕子。”田令孜心中暗道,只是不知道,这是一个寻常的狷狂之人,还是一个因为有真才实学所以才傲视天下的才子。
“大胆!”田令孜身后一护卫喝道:“此军国大事,尔辈狂生,竟敢多言,莫非是想死么?”
其他护卫也同时呼呼喝喝,以壮声势。
田令孜举手止住众人喝骂:“直说了吧,你找某家究竟所为何事?”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