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正行间,突然停了下来。我好奇之下,往前一看,却见前面蜂拥了一大批人,还有马车之类停在那边,居然把道路杜塞得不通了。在人群之中,还能见到京兆府众衙役的身影。
我心中疑惑,从马车上下来,也不管聂隐娘在身后高叫小心,径直朝人群中挤去。
几乎出了一身臭汗,好容易挤到里头,张目一看,却见一间道观屹立在前,道观前书有“咸宜观”三个隶书大字。
咸宜观?
这三个字仿佛一道闪电,从我脑中划过,让我想起了从前曾经读起的一段令人惋惜的才女故事。
咸宜观,不就是晚唐著名的才女鱼玄机在做女冠(道姑的古称)的时候的居所么?
鱼玄机可以说是大唐的最后一个才女和美女。她跟中唐的薛涛、武则天时代的上官婉儿,同为大唐最著名的三个才女之一。她的事迹,不见于正史,只在《三水小牍》、《北梦琐言》、《唐才子传》三本书中有记载,著有《北梦琐言》。《全唐诗》中存诗48首。
相传,鱼玄机,原名幼薇,字慧兰,出生于长安城郊的一户落魄士人家中。自小家境贫寒,但是却少有才名。五岁便能背诵数百首著名诗章,七岁开始学习作诗,十一、二岁时,作品就已在长安文人中传诵开来,成为人人称道的诗童。曾师从晚唐著名诗人温庭筠,后嫁与名门之后李亿为妾。然不能为大妇裴氏所容,不得已于道观咸宜观出家为女冠。因被李亿抛弃,从此变得疾世愤俗,生活也开始不检点起来,打出“鱼玄机诗文候教”的牌子,高张艳帜,不知使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后因婢女之死,被人告发,审判她的京兆尹正好是曾经追求过她却被拒绝的裴澄,被判逼死婢女,于咸通十二年秋被处死。
再后世时读到关于她的事迹,我还曾经为此而叹息,她不过是一个生活不幸,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而已,却遭到如此下场,的确不能不让人扼腕。
眼下正是咸通十二年,而鱼玄机婢女死尸之所以被发现,正是因为夏日蚊蝇聚于埋尸之所,被人生疑而告发。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时候了。莫非我正好碰上了鱼玄机被京兆府抓走的那一刻?
正想间,只听咸宜观内一阵喧哗,几个衙役当头而出,身后一女,身带枷锁,被推推搡搡地推了出来。
我在外面看得真切,那女子身穿道袍,年纪在二十岁左右,脸上略施粉黛,朱唇星眸,体态风流,纵然是那道袍也掩盖不住她的美态。她身上有着古典美女通常具有的高雅气质,却也有着另外一种似乎截然不同的娇艳,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揉合在一起,就成了她独特的魅力,引人向往。以我在后世从媒体上见过的美女和在这个时代见过的美女相比较,此女的美貌、气度,可称上上之选,难怪引得长安城那些自认为有点才华的人的疯狂追捧。
耳边只听人议论纷纷: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如此一个美貌女子,年方二十,还有多少锦绣年华未过,如今竟然做出杀人的勾当,实在可惜,可惜呀!”(注:根据传说,此时鱼玄机大约二十六岁,也有说二十四岁的,此处根据情节需要,改成二十岁。)
这是怜香惜玉的。类似的评论,蔚为壮观,身边那么多人,倒有一大半的人这样说。
“如此放荡下贱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瞧瞧,现在事发了吧?”
这是道学先生的。不过这样的人很少,唐时风气开放,这样的人没有多少市场。
“她一介弱女子,真的能作出杀人的那种行径么?此中是否另有缘故?”
这位估计曾经当过捕头,所以是个怀疑论者。
……
听人群中的议论,对鱼玄机多有同情惋惜之意。还有人指望京兆尹能网开一面,随后他旁边就有人说当今的这位京兆尹,当初曾被鱼玄机拒绝,又是鱼玄机未出家前夫家大妇的同族,同时还是一个酷吏,只怕鱼玄机落到他手里,讨不了好去。
正听间,身后人群被人拍开,一股熟悉的幽香传入鼻中,我心知是聂隐娘来了。果然耳边只听聂隐娘的声音传来:“弟弟,京兆府抓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太挤,别伤到了你。”
我摇摇头,转身同聂隐娘向外走去,一面道:“姐姐有所不知,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被抓的,可是一个才女。”
“才女?既然是才女,又怎么会惹上官司?更何况,我看那女子,身着道袍,分明是一个女冠,只怕也算不上什么才女吧?”
“姐姐你刚到长安,有些东西你有所不知。好了,回府去吧,我还要抓紧时间办点事情呢。”
说着我就上了马车。
聂隐娘正想要问,却见我脸色凝重,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也便住口不问。
乘马车回到平康坊附近下车,再从小门进入我所买的宅院,去了易容伪装。也不耽搁,又赶紧乘着王府的车驾,回了王府。
刚刚一到王府,我就下令将田令孜找来。此时已经是傍晚接近晚上了,下人回报说田令孜正与陈敬瑄在房中商量事情,不许别人打扰。我也只得亲自前去。
推开房门,田令孜正跟陈敬瑄二人在说些什么,见我进来,马上都闭口不言。背着我田令孜给陈敬瑄一个眼色,陈敬瑄立刻行礼离去。
我也没在意,劈头就问田令孜:“阿父,你可知道鱼玄机此人?”
田令孜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他身为宦官,虽同文墨,却并非才子诗人,对这风流场上的鱼玄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了解。
我道:“阿父,不知道可以去查。她今日被京兆府抓了,阿父你持孤的名帖,去把她弄出来。”
田令孜奇道:“五哥儿,这是为何?你要把她弄出来干什么?”
我道:“因为孤要她!阿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孤要她!这件事情很急,阿父早点去办吧。越早越好,现在就去办最好不过。”
接着又道:“阿父,孤等着你的消息。今天晚上,孤就要有一个结果。”
说完,也不管田令孜的反应,径自转身离去。
田令孜在那里皱眉皱了半天,这小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想从京兆府救人?这倒奇怪了。莫非今天他去平康坊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一定要弄清楚。一定要保证小王爷在自己的掌握控制之中,否则自己岂非就白忙一场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聂隐娘叫过来,问道:“翠月,你把今天跟殿下出门的事情说说。”
翠月正是聂隐娘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