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人挂着十二万分不情愿,执礼甚恭地在自己一丈远处道:“殿下还有吩咐?”
李世民道:“你和李绩说要去河北?”
颜子睿便打哈哈:“听说河北有十景,是逍遥的好去处。”
李世民气得笑了:“可要我向宫里讨个旨意,封你钦差大臣,出巡也好威风些?”
颜子睿恭恭敬敬:“敬谢不敏,在下微服私访即可。”
李世民一噎。
半晌,实在无法,到底放软了声音道:“相时,你病还没好利落。”
颜子睿道:“也已经好了大半,多谢殿下挂念。”
李世民无奈:“你即便要去也该事先知会与我。”
“李绩不是赤胆忠心么,” 颜子睿冷笑,“嘴快腿勤,殿下甚么怕不知道?”
李世民不由也带了怒意:“李绩是职责分内,你无须迁怒于他。去河北自有丽景门的细作,不比你稳妥许多?”
颜子睿仍是恭敬有加:“区区在下师父,不敢劳动丽景门高手。”
李世民忍不住拍了桌子:“你这般、这般倔强,到底为何?!”
颜子睿只是不语。
李世民在屋内来回踱了两遭,强压了火气道:“相时,你莫鲁莽。人现在李元吉手里,是,李元吉手下多草包宵小,但你当东宫高手都是吃素的?!你一人再厉害,能挡住李建成手底下几支军队?!”
颜子睿道:“殿下放心,我不过是去探听消息。”
“哼哼,你去探听消息!”李世民道,“见你师父颈枷手铐脚镣的,依你的性子,能无动于衷?!”
颜子睿暗自咬牙。
李世民看他的样子,心中不忍:“你师徒拳拳之心,本是不错。但是大局在前,你多少也……”
他说着将手去揽颜子睿的肩,却冷不丁被颜子睿一掌甩开:“大局,呵呵,殿下当我是死的?殿下那日与李靖说的,难道是玩笑?”
李世民一愣:“你那天——”
颜子睿涩声道:“这还真要好好谢过李大将军。‘若无法,先瞒过了颜相时,日后再作计较’,还有‘青城子本不是该留之人’,我虽恍惚,这两句也还没听错罢!”
李世民断没想到当日在厢房外与李靖的几句低语竟被他听去这几句,一时无以反驳,怔了一刻,道:“相时,我说过,绝不会骗你。”
“是,但瞒呢?” 颜子睿苦笑一声,“大局为重,天下版图自然是重的,一条人命与之相比算得上甚么?”
李世民张口要驳,却被颜子睿打断:“殿下,我都明白。所以师父一事殿下不必挂怀,我自会打理。大局,苍生,我虽狭隘,却也懂得。只是,到底是我师父,我不能,亦不可……”
李世民看他坚决神色,不由急道:“我具已安排妥当!我既答应过你尽力,绝不会食言。”
颜子睿却并不领情,只淡淡道:“若到救无可救的地步呢?”
李世民道:“相时,你——”
“无理取闹?”颜子睿竟笑了笑,慢慢抬起脸,那笑意从嘴角漾开浅浅一丝,未到眼底便化的无踪影了,他往前迈了一步,蛊惑般看着李世民,“殿下到底……在瞒些甚么呢?我师父他,到底何德何能,一个敌营军师,近十年前秦王府的人才中寥寥一个而已,值得秦王府出动丽景门中,宜珂姐亲自□出的贴身班底数十人?”
李世民变了脸色:“你如何……”
颜子睿垂下眼睫,笑意愈加冷而深:“殿下可听过——唐门心蛊?”
李世民神色一凛:“相时你!”
颜子睿取下墙上未开刃的饰剑,把玩地比了两式:“殿下放心,唐门也是《瀚海录》里的死忠,心蛊是苗疆传物,我也只得了一对。心蛊活不过七日,用完便死了。”
李世民看他举手头足间剑华流转,映得眉目一片冰冷,虽是步步靠近,却觉得这人其实是越走越远了。
“我说过,我仍是秦王亲随,鞍前马后。”他将剑挂回墙壁,说完这句,脸上的笑意也散了,人似也累了,倦了,百无聊赖地在暖炉便倚坐下来,“我只是想知道,殿下、李建成、李元吉为何如此看重我师父,刘黑闼又是为何如此听信他。但是,十年前殿下身边这些人的记录里,唯独没有我师父。”
李世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颜子睿眼睛望着天顶,眼神却不知飘渺在何处:“十年前,负责整理记录的秦王府校书,正是如今的姜由姜椽属,姜大妈的嘴虽然碎,却紧得很啊……”
正文 玖贰
“你去罢。”
头顶忽然响了这么一句,颜子睿一愕,抬头,李世民俯视着他。
“你说甚么——”颜子睿一时间反映不及。
“你去罢,”李世民索性也坐下来,拿过酒壶,“河北唐军,这两天建成他们就该动身了,你和丽景门的人一起去罢。”
颜子睿呆呆地看他直接就着酒壶仰头便倒,忽而醒悟过来:“你——殿下是说,让我去河北?”
酒未温过,冷得肺腑都像要郁结起来,李世民道:“既然你想去,那便去。”
颜子睿眨眨眼,笑了:“即便如此也不愿告知我真相么?”
酒壶很快见底,李世民抛了酒壶:“等你回来,或者已不用再问我。”
颜子睿心中一紧,站起身:“如此,属下告退、啊——”
李世民猛地扯了他衣袖,颜子睿一个不妨跌倒在他身上,两个人俱是闷哼出声,然而未等颜子睿缓过神,下颔已被捉住,带着冷冷酒气的吻不由分说地席卷而来。
颜子睿刹那茫然,接着便奋力挣扎起来,却被李世民翻身死死按在地上,两腿之间被他膝盖抵住,身上衣物也被摸索着,不留情地扯散。
印象中李世民从未如此失过分寸,颜子睿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屈指成爪,扼住李世民手腕手腕蛮横地用内力在神门穴上一冲,李世民头脑随之一昏,颜子睿趁机撤出左手按在李世民肩上,身体一滑便要脱离桎梏,谁知拼力一着,却如撼山一般,纹丝不动。
原是李世民忍痛未动,仍将他牢牢制在身下。
颜子睿不由大怒:“李世民你干甚么!”
李世民低下脸,眼见又要用强,颜子睿要扭断自己脖子般拧过头去,那吻却轻轻落在额上:“这次去,无论发生何事,一定一定要回来。”
颜子睿意外地看着他。
李世民眼中不知是醉意还是映着跃动的灯火,深切的琥珀色泽最深处,是颜子睿不明所以的脸。
李世民叹了一声,闭上眼,复又急切起来,猛地吻下,手扯落颜子睿衣带袍衫,远远抛了,仿佛要将颜子睿从某个牢笼里解脱出来,狠狠地,一刻不能缓地撕扯着。
带着错落疤痕的身躯很快裸|露在黄澄澄的灯火下,仿佛上了一层蜜蜡,李世民在他上方俯瞰,颜子睿被这翻动作弄得身上火辣辣地刺疼,却似乎觉察出了些甚么,声气渐渐也急促起来。
李世民却停了动作,颜子睿正狐疑间,不妨被蓦地抱住,严丝合缝,李世民仿佛要把他嵌入体内一般用力勒紧,却死死地不发一个字。
在腔子里挤压得几乎没有活气,目眩神迷间,颜子睿只觉自己脑海中盘旋着一个黑漆漆的漩涡,一个百丈深涧下的老潭,潭底是龙穴是妖巢,他是必探看不可,李世民却牢牢抓着他,想要把他拖离。
正迷离间,身|下狠烈一痛,整个人似乎被闪电呼啦一声,劈作两半。
如果能劈成两半,倒也不失为良策——颜子睿糊里糊涂地想着。
而那痛楚,像一张密密的网罗织开来,每道纵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