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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遂良愣了:“那么小个娃娃竟然扛得动?将门无犬子,哈哈,可喜可贺啊老李。”
李绩摇摇头:“斧刃锈啦!放在我打仗那会儿,那么一划拉,非把手指头切下来不可。”
九重高台上天可汗的面目迎着光,看不真切。
而数十年前的此时此刻,李世民脸上投映着城楼上迢递而来的火光,使得他面目轮廓分外俊朗和暖,李绩自忖阅人无差,虽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却已把自己算入了秦王府幕僚之列。
在目光堪堪抽回往向洺水城门时,李绩不经意瞥见秦王身边那个叫颜子睿的亲随都尉,脸上一抹清冷嘲讽的笑,一闪而逝。
当此时,洺水城门嘎啦啦开启,高雅贤横眉竖目地提刀飞驰出来,后面数十骑与他拉开一射之地,拼命催马亦赶不上。
颜子睿与李绩都随之提缰按刀,直欲赶上前手刃此人,却被李世民低声喝止:“相时、茂公且住!士信之仇是我李世民之责!”
说话间,高雅贤恰抢到李世民面前,花白胡须抖了两抖,道:“李世民你这——”
李世民冷着脸打断道:“废话甚么,刀口争辩罢!”
说罢他策马提刀,白蹄乌冲天一跃,凌厉刀影便开天辟地般朝高雅贤兜头劈下!
高雅贤酒意未退,熏熏然见猛地见那惊世一刀破空而来,慌忙之间撩刀横挡,只听“当”的一声,火星迸溅,高雅贤抗不住“啊”地痛呼出声,随即感到虎口一麻,长刀便哐当摔落在地。这一声响登时震醒了高雅贤的酒,更吓破了这老头儿的胆,高雅贤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李世民刀势不减。他刀法雄奇浑劲,老辣非常,莫说高雅贤眼下是半个醉鬼,哪怕清醒时分,再添上十个高雅贤也不是他对手。在高雅贤发愣的一刹那,刀锋陡转,下擦斜带,只听哧啦一声,高雅贤还没回过魂,便觉脖子一凉,人头已落了地。
后赶来的汉东军眼睁睁看着今日刚高升的左仆射连印信都没捂热,就去阎王爷那报了到做阴官去了,都张口结舌半个字吐不出来。李世民一翻腕,利落地回刀入鞘,在马上神定气闲地道:“带着你们的左仆射回去罢,顺道儿知会刘黑闼一声,他要报仇,我李世民在此恭候大驾!”
那几个汉东军大气不敢出一口,低眉顺眼地收拾了高雅贤遗骸逃回城去,李世民回头道:“罗将军接回来了吗?”
一个兵卒捧着个锦缎包袱出列道:“回殿下,罗将军在此。”
李世民盯着那包袱良久,沉声道:“好……好!传我令,回营!”
李绩道:“殿下,这就回营?”
李世民回首望向洺水城内,眸色深沉如海:“如何,还怕刘黑闼骂我们不守信用不成?兵不厌诈,让刘黑闼活动活动腿脚,我们自当回去等几位将军的好消息!”
他说着回转身对李绩道,“茂公,这里路你熟,你带路,我们从小道走,让汉东军连个影子都追查不到!”
李绩心下不由再次感叹:秦王真不愧为天策神将。其人品端方正直,行事却当真神鬼莫测,既能借障眼法之机为战场同袍报仇雪恨,又能进退自如不在意旁人眼光。
一行人便快马加鞭奔驰回营,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李世民回到大营后并不急着卸下铠甲兵器,而是立即派出几班斥候前去各处打探消息,接着又巡查各处人马以备不测。等一圈忙下来,才有功夫回了住处,姜由忙端上夜宵点心来。
李世民将果醴咕咚咕咚连灌了两碗,还没把碗放下便问姜由道:“相时吃过了吗?”
姜由道:“小的问过了,颜都尉说不饿,现下正在议事厅排演沙盘。”
李世民刚拿了一块胡饼,闻言便将吃食放回盘子道:“那把这些端了一同去议事厅。”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主仆二人来到议事厅耳房,李世民对值夜的兵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悄地走进去。
颜子睿果真正独自摆弄沙盘,李世民走了两步,竟听见颜子睿道:“殿下好心情,还有心玩这一手。”
李世民心知被他识破,只得尴尬笑道:“看你全神贯注的,怎好打扰。”
颜子睿便折转过身子,看着李世民调侃道:“只怕殿下是诚心吓我个大马趴,只可惜我耳聪目明,叫殿下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李世民见他熬夜之下面色越发惨淡,却不期然自有一段少年风流意态,室内几点不大亮堂的灯火,将他深浅眸色衬得愈加分明,竟有几分脱俗之感。李世民不由怔了,走上前两步将人揽入怀中,口中喃喃:“好几日不曾听见你玩笑打趣了……”
颜子睿闻言一僵,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他这段时日一直郁郁,今日李世民拗不过他让他随军出营,不知怎么就叫他有几分开怀,不自知地说出这几句玩笑话来。联想到出发前李世民那一句“走罢”,心中竟是五味杂陈,莫可言明。
李世民拥他在怀,却发现颜子睿今日乖顺得有些异样,讶异之下担心地道:“相时?”
连叫了两声颜子睿才回过神来,呐呐地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世民牵着他坐下了,道:“熬不住了?不是叫你别等消息了。我让姜由拿了些夜宵过来,你垫几口便睡了罢。”
颜子睿摇摇头。一时姜由拿了夜宵过来,他便胡乱拿了块胡饼嚼着,过了一刻,才开了口:“殿下,我演算过了,等到决战之时——”
李世民却递来一盏茶堵了他的口:“安心吃你的,好几十日往后的事,不用你这么殚精竭虑的。”
颜子睿顺着李世民的手咽下一口茶,闷闷道:“是。”
李世民看他半天,不解道:“相时,你这是怎么了?”
颜子睿想了一刻,垂眼道:“没甚么,许是困了。”
李世民道:“那便去睡罢。别的都有我,你少待一刻也缺不了甚么。”
颜子睿扫一眼周围,道:“我就在这打个瞌睡即可,一会儿和殿下一同回帐罢。”
李世民不知颜子睿吹了哪来的邪风,现下竟如此安顺服帖。还未等他说话,颜子睿竟真就趴在茶几上睡了,李世民轻声笑道:“几步路就能走回去,看把你懒的。”他说着脱了袍子盖在颜子睿背上,便坐在一旁吃起宵夜,消受这片刻余暇,眼底止不住地流露出笑意来。
正文 伍陆
直到后半夜,李世民才听见大营口传来喧哗声,命人出去一看,原来是王君廓第一个带兵回来了。只见王君廓脸上熏了浓重的烟灰,乍一看黑熊精也似地冲进营来,跳下马三步两步就跑进议事厅。
李世民已从耳房到了正厅,王君廓噼里啪啦的声音大老远便传了过来,震得人耳朵生疼:“殿下!真他娘的痛快!全烧啦,一粒不剩,烧了个精光!真他娘的爽快!”
李世民看他乌漆抹黑的模样,偏生还兴高采烈,不禁好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煤炭教头?”
王君廓一抹脸道:“别说脸熏黑,哪怕烧糊了我也愿意啊!殿下你是没看见呐,我就躲在暗处,刘黑闼带了人死了亲爹娘也似地跑过来,那脸色!那才真是黑了!”
李世民笑道:“王将军功劳至伟,眼下先去换身行头来,这样子整一个突厥巫祝啊!”
王君廓嘿嘿笑了两声,这才稍稍平复了些,下去换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