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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欢颜便举着她肥嘟嘟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平生第一次写下的字:“知、言、欢、颜……”

她也平生第一次认得了这四个字:知言,欢颜。

只有那一天,欢颜以“知言大哥”称呼许知言。

银姑听说许知言愿意让人教她识字学医,不胜欢喜;但听说欢颜称他为大哥,又惊得魂不附体。

欢颜被细细教导了许久,终于弄清她和许知言之间不可逾越的距离,从此也只敢称他为二公子了。

即便许知言双目失明,即便他早早失去了母亲,他在太子府的地位还是超然的。

他的母亲李氏,也就是许安仁的元配太子妃,不但出身高门大户,国色倾城,并且才识过人,不让须眉。

许安仁侧妃姬妾众多,但从不曾有人得到过李氏这样长久且深远的宠爱。

李妃在一次赴宫宴回来后忽然得病,不日便香消玉殒;许安仁哀痛之极,一连许多日子不曾过问府中之事,再不想爱子也骤得急症,双目失明。

当时虽未查出是被人所害,但许安仁自幼见惯风浪,便是猜也猜出几分,自此便不要任何姬妾插手,令奶娘将这个儿子抱在自己跟前养育。

直到许知言十二岁,章氏生了第八子许知洛,他认为许知洛酷肖他,也是万分喜爱,这才请旨册了章氏为太子妃,寻了处安静宽敞的院子把许知言搬出另住,兀自派了勤谨得力的心腹侍仆小心守护。

许知言极聪明,五岁之前便由母亲教导认了几千字,又有名师悉心教导,经史子集、兵法医术均有涉猎,琴艺棋术亦不同凡响。

可惜他双目失明,任凭许安仁怎么另眼相待,也无法承继太子府乃至这大吴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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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一)

欢颜的凝噎声不知不觉间止住了。

她或许是不幸的。

但她到底活下来了,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还比许知言多一双明亮清澈可以阅尽人世百态的眼睛。

她轻轻道:“知言大哥,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许知言一笑,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我等着那一天呢!”

欢颜又道:“那个萧公子,就是萧寻。”

“萧寻?”许知言一怔,“蜀国少主萧寻?”

“是,以前听几位公子说过他的事。那些刺客,应该就是蜀国庆王派来刺杀他的,只是最初把五公子当作他了……”欢颜迟疑了下,说道:“他到吴国来,是为了求娶聆花为妻。”

“求娶聆花?”许知言疑惑,“如今父亲和皇叔们颇有几个及笄尚未字人的公主或郡主。以他的尊贵,完全可以求娶父皇的亲生女儿为妻,为何反而求娶一位来历不明的义女?”

“不知道。”

欢颜的声音微有瑟瑟寒意。

萧寻虽然有时浮滑了些,但待她真算得万般周全体贴了。他要娶谁,她原也可以漠然置之。可为什么会是聆花?

她几乎可以肯定,从她房中发现的致马疯癫的药物正是聆花嫁祸。

其中的原因,她不是猜不到。

她怨恨,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没法想象,她试图远远逃开的地方,居然还有着聆花的存在,并且以主人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她。

许知言觉出她的怏怏不乐,安慰道:“聆花仗着父皇宠爱,行事的确过分。早些打发了她也好。想来萧寻府里上百的姬妾,还有蜀国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的是机会让她一展身手,也好让她的聪明才智找到用武之地。”

欢颜愕然,不由细细瞧向许知言,想从他神色间看出,他到底是在赞扬他的义妹聪明过人,还是在嘲讽聆花心机深沉。

但许知言偏偏很沉静,温热的手握着她的,许久才绷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我居然觉得这两人很般配。欢颜,我是不是很恶毒?”

欢颜摇头,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萧寻那样的出身,自然盼着自己的妻子越狡黠越好。

他手段高强,却轻浮浪荡,也该聆花那样的心机深沉才能管束,——果然般配。

许知言觉出欢颜不似原先萎靡不振,心中大是宽慰,又柔声劝了几句,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顿下身,偏了头说道:“欢颜,我瞧着五弟待你很是真心。你们又是一块儿长大的,以他的性情,便是以后不得不另娶正室,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厚厚的棉被席裹着浓浓的暖意,可欢颜还是有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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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十二)

她低低道:“我如今还算得年轻美貌,即便看在这副皮相份上,不论嫁给谁,大约都会待我不错吧?可如果他们厌倦了呢?或者,我老了丑了呢?”

“五弟不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许知言唇角微扬,云淡风轻地说道:“便是真有一日,你老了,丑了,谁也不要你了,你也可以回到我身边来。我们可以做伴……老去。“

做伴,老去?

看着许知言缓缓离去的颀长身影,欢颜心里不觉安妥了些。

也许,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孤单。

她只是被世间的某一个人遗弃而已,并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弃。她该为不曾遗弃她的世界盛放,而不该为遗弃她的某一个人凋零。

她有健全的双脚,她有明亮的眼睛,她应该能一步一步走好前面的路,——走好她夏欢颜想走的漫漫人生路。

静默地蜷在暖暖的衾被中许久,她慢慢探出身来,从枕边摸出一本医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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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元年冬,景和帝即位不到两个月,群臣便就立储之事屡屡上表。

有的建议以历代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立嫡子许知捷为太子;有的则认为若论嫡子,第一当立许知言;既然嫡长子因目盲无法成为储君,可从诸皇子中择长而贤者立储。

诸皇子中独有许知澜素来以贤闻名,行事进退有据,素得人心;如今大皇子夭逝,他又是除许知言以外最年长的皇子,故而包括楚瑜在内的不少大臣建议立三皇子为太子。

从来皇家争位,最是勾心斗角。

拥护许知澜的大臣虽不敢明着说许知捷少年任性,但此后关于许知捷嬉游奢侈、散漫无礼、行事不羁等种种或真或假的故事便在坊间流传开来,并且越传越不堪,直把许知捷说成了粗鄙浅薄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章皇后大怒,一边派人彻查谣言源头,一边约束许知捷,不许他出府一步。许知捷恨不得终日陪在欢颜身边,哪里肯依?和母亲、守卫斗智斗勇,千方百计也要溜出府来和欢颜见面。

欢颜虽然身在寺庙之中很少出门,但从许知言和从人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些消息,心中也是不安。待再见到许知捷时,便劝他以前途为重,多在父皇跟前侍奉要紧。

许知捷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便不去父皇前侍奉,父皇便全盘信了那些人鬼话吗?父皇英明,哪有这么容易受人蒙蔽!”

欢颜还待劝时,许知捷已生拉硬拽把她从后门哄出去散心去了。

他如今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身份愈发尊贵,给上回的刺客惊吓一番,即便是悄悄出门,便暗暗命从人封闭了寺后几处要道,再不敢带欢颜往远处走了。

好在太子府诸公子原就常到慈恩寺上香礼拜,许知捷又一向和许知言亲近,他受二哥影响常到寺中礼佛听经也不算奇事。便是落人眼目,也不至于说他品行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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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原是分明月(一)

欢颜还是忐忑,待许知言过来探她便提到此事。

许知言微笑道:“他说的有道理。父皇若是那般糊涂,今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便不会是他了!”

欢颜道:“可目前只是皇后在追查此事,皇上若是疼惜知捷,便不该对此事不闻不问。”

许知言淡淡道:“若是他真的干预了,才证明这事闹得大了。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外面闹得沸反盈天,却还没有传到他耳中;或者已经传到他的耳中,他刻意地不去理会,来表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景和帝当了四十一年太子,朝野内外不知安插了多少耳目。这么大的事,又怎么瞒得过他?

欢颜恍然大悟,“他这是在告诉那些造谣的人,他根本不信这些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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