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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的风吹来,空气中是大海特有的微咸湿润的味道,海浪声更加响亮清晰,沈为诧异了刹那,但转瞬了然。
吴真,开车来了海边。
到最近的海,要开三个半小时的高速,吴真,是整夜没睡,是吗?
车停在道旁一片空地上,向下望去,是迂回的盘山公路,空地在一片突出公路山崖的下面,沈为向上看,果然,在崖顶上,看到了那个萦绕心头的身影。
吴真站在岩石上,海风把黑色的头发扬起来,在脸畔拂掠而过,他一只手插在裤兜,侧影高挑挺拔,吴真一直看着远方,似乎已经沉思了很久。
沈为踏着风化的砂砾,一步步走近吴真,脚步声湮没在涛声里,走到吴真身后,沈为停下来,在天边那一渐渐清晰的光亮中,痴痴的凝视着吴真的侧颜。
吴真的身形微动,似乎感受到了沈为的靠近,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回过头来,依旧看着远处的天穹。
沈为也同样沉默的伫立着,没有再向前一步。
直到,天边的光亮突然放大,半个深色的天幕染上瑰丽的色彩,吴真忽然回过头来,对沈为微笑着说,“太阳要出来了,我们正好赶上看日出。”
沈为抬起手,把吴真的外套披在他肩上,手扶在吴真肩头。
吴真微笑的神情,依然如故,他不露声色的伸手穿上衣袖,沈为的手滑落下来。
没有再看他,吴真转过身,视线再次集中在海天一线间,转瞬即变的明暗交接,霞光万道。
朝霞把他的面容镀上一层光芒,仿佛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发光体,吸引着飘泊不定的孤独旅人,向他靠近,获得温暖和慰藉。
沈为靠在吴真身后的岩壁上,眼光却一分分黯淡下去,直至,再没有一丝热度。
“我几年以前来过这里,拍片子,北方的大海和山崖,有种坚定苍凉的美感。”吴真的声音传过来。
沈为没有回答,吴真又笑下,“那时候路还没修好,没想到,现在车能直接开到山顶了。”
吴真侧过头看沈为,沈为勉强笑了下,算是回答。
吴真的面容有彻夜未眠的疲倦痕迹,眼睛却依旧明亮夺人,沈为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眸,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僵硬的笑容蓦然消散,直到最后,吴真再次转过去,沈为的目光垂下来。
终于看到旭日跃出海平面,顷刻,光芒万丈。
沈为朝车的方向走,“我们回去吧”,他淡淡的说。
清晨晴朗的公路,一路西行,后视镜是耀眼的光亮,沈为一句话再没有说,只是看着前方,车开的飞快,吴真同样没有开口。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单调的重复着,吴真闭上眼晴,靠在座椅上,直到听到手机铃响,他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但沈为接电话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嗯……你起这么早?”沈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开车……嗯……知道了,去吧,好好玩,我下午去接你……你定吧,我吃什么都行……bye。”
吴真缓缓睁开眼睛,默默看着窗外,高速路远处,是海边一望无尽的滩涂,芦苇飘在风中,像一片片白雪,他就那样一直茫然地看着,过了很久,才再次闭上眼睛。
非纯真年代 上部 第65章
(六十五)
从这天以后的一个月,沈为没有再出现,那天回程上的电话沈为在他面前跟池涛说话如此坦然,让吴真彻底认清一个事实,虽然沈为对他有感情,但对于他和池涛,沈为真的没有思量过。
其实,在海边的时候,沈为突然的沉默,他都看在眼里,他也明白是因为什么。现在,既然这种浅尝则止的关系已经不能让彼此满足了,选择只有两个,要么放下,要么突破。对于他和池涛,沈为甚至不是骑驴找马的态度,沈为,好像根本就不觉得他和池涛的并存是有冲突的。吴真没有办法亲口跟沈为说:“把你自己理清了,再来找我。”
沈为对池涛的感情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让沈为跟池涛分手,他凭什么?
这样的话,即便在他和沈为真正成为情人之后,他也不可能开得了口,他不开口,沈为大概会一直心安理得地左右逢源,因此,可以预见即使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也不过是个情夫,他有什么突破的必要?
不应该是他的,终究不会是他的,吴真,也没有联系沈为……
六月初的时候,吴真的工作室跟一家杂志社有业务往来,总编约他见面的地点是一家酒店。
对这位总编先生的名声,吴真听说过一二,也是GAY。两个同样喜欢男人的男人约在酒店客房见面好像不大合适,但吴真自忖,自己这个子181的大男人总不至于被人逼奸,他去的很坦然,于是,当敲开房间门,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大感意外之下也只能表现的同样坦然。
吴真有意地看向门牌,“原来,我没走错房间,”对着站在门内的人,他笑得谦和有礼:“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编辑了?梁东。”
梁东直直地看着吴真,“不想点法子,见你一面,也不那么容易吧。”
梁东笑的很淡,眼神是掩不住的凌厉,现在转身就走,倒真像是他刻意躲着梁东似的,吴真无所谓地笑笑:“我这不是忙吗?”
绕过梁东,他走进房间,这是一间套房,吴真走进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的便签簿上还真印着那家杂志社的LOGO,吴真没心思深究那位主编和梁东的关系,但基于他对梁东节操的判断来说,他们至少是床伴,梁东也在他身边的长沙发上侧身坐下来,两个人挨的很近,膝盖碰着膝盖。吴真嘲讽地笑了下,梁东这人果然是谁遇上谁倒霉,让现任床伴帮忙设局请前任情人上门的事,有多不靠谱?
偏偏,梁东就真做得出来。
客人进门连杯水都没有,梁东还是那不会招待人的性子,其实,梁东并不是不会待客,不过对于他不需要讨好的人,他的态度,向来如此淡漠。吴真递给梁东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还是那种看见猎物似的眼神,梁东的视线,一直没有从他脸上转开。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商场偶遇,吴真一个人,梁东陪着他太太,梁太太的小腹微微隆起,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吴真想起来,客套地问梁东:“嫂子,快生了吧?”
梁东本就没有几分笑意的脸色立刻变沉,身体略微前倾,他让自己更凑近吴真,“你在躲我?”
这答非所问的……吴真只能笑。
躲又怎么了?要不是梁东每次约他的时间,都敏感的让他对梁东的企图只能判定为上床,他还真懒得躲他,撒谎也是要费脑子的,他何苦?
吴真没说话,两个人沉默一会,他的手被梁东握住,“吴真,我还记得你说过,总有一天,你还会出现在我身边的。”这次,梁东的声音放得很软。
吴真怔了下,梁东竟然会用这句话来拿他,看来,对于梁东的混蛋程度,他有必要重新界定一下。
梁东这是放低姿态了,但吴真不动声色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当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