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帐见此情形,岳飞看了张宪一眼问:“触犯了哪条军法?”
岳飞知道,张宪平日带下属严格,但却不是滥打滥罚之辈。正因为希望云儿长大能有张宪一般的少年沉稳,敢于任事,才特地安排儿子在张宪军中。
见张宪沉吟不语,岳飞转向岳云喝道:“孽子!你自己说!”
岳云仿佛感觉到父亲腰间那柄冰冷的剑已经架到自己脖子上,父亲若是知道他私放了俘虏,那是定斩不饶了。放冯虎只在一念间,哪里曾想到有这么多后果。
但岳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父亲,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讲无非就是个官称而已。
不等岳云开口,张宪抢话说:“元帅,岳云既然为张宪帐下节制,赏罚张宪自有主张,元帅不必多问。”
张宪一句话,反把一片好意怕儿子不服管束而过来为张宪壮声色的岳飞噎得无话可说。作为三军统帅,他不应该事无巨细去过问手下将领惩处下面士兵地细节琐事。
“岳帅请回吧。杨将军,送元帅回去。”张宪耿直的话,岳云忍了痛的脑子都不由生出佩服,也就是张宪大哥对父亲如此说话。张宪大哥的话意思很清楚,信得过我张宪你就不必多问。
岳飞走后,张宪给岳云上药。
“不劳张统制,岳云自己会来,张统制请回去歇息吧。”岳云的话并不是赌气,而是忽然间的凄凉。
真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对父亲和盘托出实情,倒看看父亲如何一怒之下拔了剑亲手剁烂他。
“不要和我讲任何理由,我不想知道他是谁?军中没有儿戏,放了刺客就是死路一条,留你一命就是要你戴罪立功。打你,不过是小惩大戒!你做了,就要迎头去承担。”
张宪大哥的话,岳云似乎已经听不进去。
被张宪大哥痛责时身上火灼一般的痛楚,此刻都化成了千万小虫在咀咬吞肉般地疼痛。
“被我打屁股不是头一次了,怎么两年不挨打就娇气了?”张宪笑骂,给岳云敷药擦洗。
“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对岳元帅提及。”张宪嘱咐,岳云一声冷笑。仿佛这话说的十分有趣。
张宪知道临安城岳飞将云儿推去挡刺客地剑锋的事怕永远成了岳云的心结,也不多劝。
为岳云将破皮的地方抹了药,又为岳云揉着未破的青紫皮肉自言自语说:“你在临安也是见到了。我长这么大只被吕大人~”
张宪话音忽然迟钝,岳云知道吕大人是张大哥的爹爹。
“只那一次,我心甘情愿的让他打,将家法棍子递到他手里,就这样,打得我疼得都咬不住牙。”
张宪说:“我那年十五岁,刚从养父身边回到吕府。吕老爷不知道能让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做些什么,就派我去乡间庄院佃户那里去收债收租子。其实我自问心无愧,那些佃户太苦了,我并没贪吕家什么,但我放火烧了账册。可这确实是失职,因我的职务就是去收账,我却烧了账,所以我回到吕府后什么都不多解释,凭他去打。我心里就暗下决心,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我绝对不会再被他打。”
张宪拍拍岳云的头,为他盖上被子转身要走,岳云却忽然喊住他:“张大哥,岳云一定会将功赎罪,张大哥你等了瞧!”
岳飞来到岳云的帐中,岳云已经睡熟。憨态可掬的样子,手里紧紧抱了个枕头,头却枕在一团被子里,身上却几乎敞露了没有遮盖。
岳飞看看云儿的伤,虽然不知道张宪为什么重责他,但想云儿毕竟是做了令张宪恼火的事。但既然张宪一力包揽不想人插手,岳飞也不便过问。
为云儿盖上被子,放了他睡好,岳云迷蒙的似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迷糊的睡去。嘴里喃喃的说了声:“爹爹别碰,疼~~”
岳飞扶起倒在一旁的凳子,把云儿的鞋和靴子放在踏板上,忽然又俯身好奇的拾起那双鞋子。
鞋底上分明是熟悉的祥云绣扎得鞋底。这针法还是前妻刘氏的独创,在乡里传播开,被媳妇姑娘们争相来学。想拍醒云儿问个究竟,岳云却睡得正酣。
襄汉
襄汉
匹天边神骏般的白马在岸堤上疾驰而来,马上一红衣焰般翻跳下马背。
浓眉大眼,俊目灵光四溢。
见了张宪拜了一拜起身说:“张统制,朝廷派朱胜非大人来传旨,元帅吩咐你和牛将军速速回营。”
牛皋忍不住对了找水饮马的少年努努嘴问身边的张宪:“张兄弟,这个娃娃是你手下的。模样俊秀的可爱,送给老牛当了亲兵吧。”
张宪看看牛皋不像在开玩笑,就逗他说:“你不怕吓到人家孩子?”
牛皋摸摸自己的大宽脸上一脸的络腮胡子笑了说:“不是现在都在讲‘补拙’吗,我老牛生得碳盆脸,正要这么个俊俏的娃娃当亲兵补一补,小张你生得俊,留了这么漂亮的娃在身边反显不出你来了。”
说罢哈哈大笑。
张宪也被逗笑了喊了红衣少年说:“云儿,过来,见过你牛大伯。”
又拉过一手是水,叉手施礼的岳云对牛皋介绍说:“凭牛哥你要哪个张宪都能给,只是这云儿,他可是岳元帅的大公子,张宪做不得主。”
“你舍不得就说自己小器,还拿了这些借口来填堵老牛。”牛皋起初不信,又仔细看了岳云,果然发现他同岳飞有几分相像,追问说:“你果然是岳相公的儿子?”
岳云点点头,其实他早听到了张宪和牛皋的对话,也厌烦这个黑炭头盯了他贼溜溜的乱看。
岳云猜出来这个人就是从伪齐新近起义投诚回大宋的大将牛皋。岳云这些日虽然不大去父亲身边,但听张宪统制和王贵大叔聊天时提到过。
伪齐投降来的大将除去了牛皋,还有董先、李横两位叔父。听人说,伪齐得几位大将数牛皋和董先有特色,一个好酒,一个贪财好色。虽然岳云觉得这些伪齐的大将弃暗投明回来是对的,但也对降将有些嗤之以鼻的不屑。
牛皋却毫不生分的拉过岳云到面前。用粗重地满是老茧地大手捏捏岳云的脸蛋哈哈大笑了说:“生得真跟个面娃娃似的可人怜。给你牛大叔我做儿子吧,我这就向岳大哥讨了你来。”
张宪这才记起岳飞同董先和牛皋结拜了兄弟,牛皋比岳飞大,却执意喊岳飞做大哥,因为同伪齐的几次交战,牛皋已经被岳飞的用兵如神折服得五体投地。
岳云心里对这个粗鲁的大汉嫌怨,面上也显露出些不快,忽然听牛皋肆意的笑了对张宪说:“如今是个官员的儿子都要放到军队里沾沾‘仙气’,跟了老子跟前提蹬牵马混个军功好得个一官半职。”
虽然牛皋说的是军中地陋习实情。但对岳云却是种侮辱。
张宪见岳云有些恼了,忙吩咐说:“云儿,你去回去回话,我和你牛大叔随后就到。”
牛皋却指了岳云的身影笑了说:“看看,孩子脸皮薄,还挂不住了。”
岳云心里暗骂,爹爹从哪里寻来这么个无赖?
回到营里。朝廷派来传旨的宰相朱胜非大人已经到了。
朱胜非说,高宗赵构已经亲笔手诏,吩咐各地节度使想方设法支援岳飞同伪齐和金国交战。后续的粮草供应朝廷会想办法。
忽然朱胜非目光一转,狡黠的说:“官家的意思。岳相公若是大破伪齐刘豫旗开得胜,朝廷会为相公建节,授节度使之要职。”
岳云一惊,节度使可是军中至高的官职。父亲如今才不过三十三岁,哪里有这么年轻地节度使?真若是朝廷授了父亲节度使之职,这可是大宋的唯有的先例了。
岳云想。赵官家也可谓用心良苦。
忽然父亲义正词严的说:“丞相,收复襄阳,打败伪齐是岳飞地职责所在。依了丞相的意思,若不授与岳飞节度使之职,岳飞还坐视不理襄阳六郡被伪齐所占,收一城就向朝廷讨要一官职不行?”
朱胜非没想岳飞如此耿直,他已经说的很明白,这是皇上赵构的意思。哪里是他朱胜非的主张。但他也知道岳飞明了在驳斥他,这话是不满官家赵构如此驱使臣子做事的方法。
岳云心里暗笑。父亲地话驳斥的有意思。赵官家怕拿岳家军当了豢养的鹰犬了,赏块儿肉去扑回猎物。
这时牛皋、张宪、王贵等人也陆续到了。
岳飞义正词严的对朱胜非说:“岳飞会拼死为大宋疆土而战!若不擒了伪齐主帅,克服襄汉,绝不过江!”
朱胜非连连称好,又提到说岳飞曾向圣上保奏王贵、徐庆和张宪三位将军屡立奇功,所以官家这回特地赏赐王贵等三人金丝战袍各一领,金腰带各一条。
“王大叔,让云儿看看。”岳云依旧调皮的缠了王贵看他的金丝袍子和腰带。
“你小子也会看人行事。你怎么不敢去磨你张大哥和徐大叔?”王贵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疼爱岳云。
牛皋这个大嘴巴又信口开河说:“乖侄儿,好好打仗立功,凭自己的本事去挣回来一套,也可以穿了光鲜一回。”
岳云听了很不入耳,张宪也有些神色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