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回过神来,漆黑的眼睛微闪:“绿芜,我想沐浴。”
葵水来袭,她总感觉身子不舒服。
“是。”绿芜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出去准备浴殿的使用,顿了顿,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以自家将军的个性,应当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想太多,可毕竟自己离开自家将军也将近十年了,绿芜想了想,还是担忧也许她家将军如今也会像寻常女子一样在意自己的夫君在大婚之夜便匆匆离去,只好多嘴道:“小姐,来时绿芜听闻,那位银色头发的匈奴军师容和大人从昨夜宴会结束之后,便一直待在王城西殿里不曾离去,似乎有要事要见匈奴王岩止大人。想必他现在正是要去见容和大人。”
轻尘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绿芜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一会,发现从将军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想要的信息,只好收回目光退了下去。
这样一说,应当就可以了吧?
绿芜退下之后,轻尘倒还真的放下心来,看来岩止匆匆离去,或许是真的有重要的政事需要处理。
天还未完全亮,王城里仍旧一片宁静,这样的宁静,恍惚间会让人以为,昨夜彻夜的狂欢只是一场幻觉。
好在轻尘早在数月之前已经来过葵水了,贡桑和绿芜早有准备,否则以她这娇小的中原人的体质,这里已有的月事带对她来说根本不适用。
卷三:王的宠妃 109 乖乖等我
“岩止大人……以您的身手和智慧,应该不可能轻易中埋伏的。”容和浸手,将卷起的袖子放下,银灰色的眼睛里噙上了一缕沉重。
他没有细问岩止大人是如何染上这身麻烦的,那入体的碎片带着剧毒,会侵蚀人的神经,初时还是会承受钻心噬骨之疼,到了后期反倒会变得神经麻痹,毫无感知,到了那时,只怕会有性命之忧了。
“人总会有遇到意外的时候,我不是神。”岩止淡淡挑唇,说得云淡风轻,他闭起眼睛,似在沉思。
岩止坐在那,已经穿戴整齐,气宇轩昂,完全想象不出不久前那冷汗透衣,濡湿地粘在身上的狼狈模样,此刻他俊脸苍白,眉目倦怠萧索,反倒透出一股邪肆惑人的慵懒。
容和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从岩止大人的话中听来,想必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即使是这样不让人放心的情况,您还是要按原来的打算做吗?”容和转移了话题。
岩止蓦地睁开了眼,唇角噙着一抹淡笑:“这点小伤,还不能奈我如何。在我回来之前,王城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楼烦之地刚刚划入我匈奴版图之内不久,偶有叛乱反抗,不能定决之事,飞书予我。”
“请岩止大人放心。”容和翩翩有礼地微微俯身,眉眼带笑。
他从来不怀疑,岩止大人为匈奴王,将会为匈奴带来多大的惊喜。从前头曼在位时的匈奴,虽据漠北一方,自视甚高,人虽不敢欺,但已有颓败之势。岩止大人掌握大权之后,匈奴在短短的时间里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等地,向西与月氏对峙,已有坐大之势,北命日逐王征服浑窳、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小国,至于东边的东胡国……
容和笑了:“岩止大人,自东胡提出索要千骑宝马之后,势头可是越发乖张了,您就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吗?”
匈奴目前最大的劲敌东胡,岩止大人对东胡明显甚为用心,百依百顺,匈奴示弱的姿态已使长老院众大臣焦躁不已,东胡更是越加狂妄。
狮子大开口?
岩止的目光幽暗难辨,讳莫如深:“由他们去吧,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王。”
就在此时,莫的声音在外响起,岩止淡淡地收敛了神色,威严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容和,容和十分自觉地眯起眼睛笑,一手伏于胸口,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经过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的莫身旁时,这只银狐狸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意味深长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莫,什么也没说,悠悠然从他身旁擦过,经过时,那不安分的袖子甚至还重重地打了一下莫的手臂。
眉间轻蹙,莫的脸色微微一白,袖子下,缠绕的绷带已透出了湿意。
顿了顿,很快地缓过一口气后,莫便又恢复了那冷漠不言笑的神情,阔步走了进去,恭敬地低下头,单膝下跪行礼道:“王,大军就位,随时可以出发。”
“做得很好,这一回,你不必随我左右。”岩止一手覆于身后,一手随意地垂在身侧,高大俊挺的身躯立在那,半身被这穿透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波及到,半身却置身于黑暗之中,他俊美的面容之上,锋芒凛凛的眼眸不泛半点波澜。
莫的面色一变:“属下职责所在,请王收回成命。”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王的安危,虽然这一回王率军后援日逐王,并无凶险,但莫向来不是一个会大意之人。
“莫,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十多年。”岩止的语调平静,让人无法窥探他的情绪。
莫顿了顿,低声回应:“是。”
“轻尘出手应该没有留情,将你的伤养好。”
“王……”莫愕然地抬起眼,却见到王幽深的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暗芒,浑身一僵,莫的神情依旧那样冷峻,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莫甘愿领罪。”
“是该领罪。”岩止漆黑的眸子忽然一敛,神色骤然间冷了下来,他宽大的袖摆忽然一扫,一股凌厉的罡风扫了出去,跪在地上的莫当即面色一白,闷哼了一声,但那跪着的身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猩红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流淌而下,浑身开始冒冷汗。
岩止垂下了眼帘,收回手来:“起来吧。”
莫皱着眉,刚才那一下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下来,一点躲闪也没有,纵使是他这样厉害的身手,此刻起身竟然也是踉踉跄跄地,险些没站稳。
低喘着气,莫原本就受伤的那只手此刻正在嘀嗒嘀嗒地向外淌血,就连袖子都被渗透绷带的血液给浸湿了:“王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
岩止漫不经心地勾起了唇角,他抬头看着天上那刺眼的太阳,双眸微眯,半晌才说:“莫,这一回,是你越矩了。”
“是。”莫低声称是。
岩止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莫嘴里虽然这么说着,恐怕心里未必这么想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不必再跟着我了,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轻尘。”
莫简直是难以置信,他的拳头忽然紧紧握起,这么一用力,血流得更凶了。
王明知是他自作主张对那个中原人动了手,却反而命他保护她。
岩止唇畔的笑意深不可测,但他的眼底却是威严骇然,分明带着警告的意味:“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轻尘沐浴过后,又用了早膳,也不知道是不是岩止昨夜为她揉了一晚上肚子的缘故,昨夜分明还为了葵水疼得死去活来,今日她反而没有感到一点不适。
虽然绿芜和贡桑都说岩止是为了忙政事才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匆匆离去,可不知为何,轻尘却觉得自己竟然心事重重的,这种感觉真是遭透了,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脑袋里想的问题都是围绕着岩止在打转,郁闷得轻尘快要抓狂了。
头顶上忽然一暗,原本晒在轻尘身上的阳光被挡去了一大半,轻尘不满地抬起头来,却见到已经一整个上午没有见到的岩止正站在她身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手环胸靠在石柱上,漂亮的唇角正高高向上扬着,有那么一瞬,轻尘甚至产生了错觉,好像岩止根本不是匈奴大国的王,她也并非置身于匈奴的王城之中,他们只是山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户人家罢了。
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脑袋的轻尘那双清澈的水眸忽然一亮,她仰着脑袋,粉唇也不自觉地向上弯起:“岩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