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只有萧辰夜与白月两个人在书桌前,面容严肃的叹息。
萧辰夜坐在白月的对面,拿着手下送上来的一叠资料,面有难色的点点头,“是。洛阳城中男子,差不多十六七岁的少年都我都派人查过了,找不到皇上说的背后长有金蝶图案胎记的男子。”
白离剑眉皱起,不可思议的摇头,“不可能,父皇驾崩之前的确是说过,那婴儿的背后画着蝴蝶,很美丽的金色的蝴蝶。”
“会不会用特殊的方法隐藏去了?或者根本不在洛阳呢?”萧辰夜想了想问,问。
这不是没有可能,苗疆那边这一类的巫师,是可以做这样的掩盖手法的。至于不在洛阳,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白月点点头,道:“确实有可能。朕也不确定三皇子是否真在洛阳,只是知道他一定在洛阳扎了根,只要能找到与之相联系的人,就好了。唉,对了,神隐之王那里怎么样了”
萧辰夜听他提到这个,心有些向下沉,别开了眸子避重就轻的说道:“还没有探得消息。几十年前,因为神女与先皇相爱,世人知有神与世外桃源的存在,一时疯狂的歹念四起,之后引发了神引一族的惨案,臣弟想他还是心存芥蒂,耿耿于怀的,所以至今仍然对我们存在相当大的敌意,什么都不肯说。”
白月点点头,苦笑道:“他恨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要对他太过分。这个人世太多纷争,人在朝堂,责任大于情感。我们不得不扮这黑脸。”
“臣弟知道。”萧辰夜低头应道。
白月一笑,又说:“这段时间辛苦三弟了。对了,你娶亲,朕都没有去祝贺,听王公公说是洛阳的女子。朕倒不了解你还是个多情的种子,还会公事与私事兼备了,朕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只道是你终于像个俗人了,朕为你感到欣慰。”
萧辰夜的心咯噔一下,默默的摇头。
“臣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个俗人呢。”萧辰夜自嘲的勾起嘴角,轻声回道。
看着窗外渐渐飘落的桃花,恍然觉得与梁雨诗发生过的种种,似在前世。
她穿着黑衣红莲的衣衫,绝世的面容在自己面前微微勾动嘴角,手中那一两银子,分外耀眼。
那……像是真的一样,像是真的存在过一样。
可是一转身,一切却又不一样了。
她哭着,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落在满地的桃花瓣上,求自己休了她。
当他伸出手,当他决定要开始爱她的时候,为什么她却收起最初伸过来的手。
萧辰夜不禁开始迷茫……
那个许过自己一生的女子,真的存在过吗?或者根本就是一场幻影。
第六十章
“辰夜,你和你的新婚妻子,不好吗?”白月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出声问他。
萧辰夜笑笑,摇头道:“只是觉得,爱情于我,太像是一场梦而已。”
“哈哈,臣弟真是比我想象的要浪漫的多。”白月眉眼一弯,心知他不想说,一句带过了这个话题,接上了之前的话题道:“三皇子是被前朝的南天将军带走的。实在不行的话,就先找到他吧。”
萧辰夜点点头,站起来道:“臣领命。不过皇上……”
萧辰夜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白月。
白月挑眉,“有什么话就问吧。”
“皇上为何对三皇子如此执着?”
白月一怔,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屋子里挂着的美人图一时出神,“也许是因为父皇的托付,要朕找到他带回皇室,给他一个正当的身份。也许只是因为一场梦吧。”
绚烂的梦境,后庭花院里茶靡之下的风景,女子跳动的身影与欢快的笑声,男子青丝垂落,浅含温润的笑。
“别把我囚禁在这宫里,我陪你六年,你许我一个自由,怎么样?”
“六年吗?足矣,六年后,你就离开我,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吧。”
六年前,白月十三岁,那个时候,后庭花绽放绚烂的夏季,女子与男子的约定,被他偷偷听到。
五年后,传说中是为在世神女的的荷妃,不再受宠了。
六年后,东耀皇帝白辉病重,荷妃将要诞下龙子,后宫却突发变节。接生的人说荷妃没有诞下龙子,而是生了一个妖怪。荷妃本是要被赐死,可是皇上说,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她一条生路,将她逐出了宫。同年,白辉病逝。
关于男子与女子的故事,人们常常进行着各种猜测。
都不过是那些“最是无情帝王家”的流言蜚语。
却只有白月比任何人都更知道秘密的答案,比任何人更知道那两个人彼此之间的感情。
六年织一梦,白月的梦里,绚烂无比,是踩着玫瑰花瓣与尖刺的阵阵心疼与甜蜜的感觉。
那感觉很真实,却不是属于他的。
对,那是个梦,无关风月,无关……白月。
他心里一直系着这个结。
忍不住要去追随的,不过是那份沉淀在心里的心疼而已。
白月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把那两个人的孩子接回宫中,让那一段往事,成为不再有遗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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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夜出了皇宫之后,默默的向着萧王府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情。
关于皇上给他的启发。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诸多事宜需要处理。一直立志要把东耀的江山治理的更加繁荣昌盛。在这么忙的时候,皇上却依然不忘记他的那份执念。
执念。
他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王爷,您回来了。”
执念……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执念……
“踏雪唱高歌,拂袖挽明伤,今夜我为渔船,度君行走天涯。”
走回王府,穿过正院,过长廊、转花园,默默的走到了那偏僻的小院。
她一直坚持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踏过萱草,透过漆黑中的那一抹亮光,萧辰看到了如精灵一般唱着歌的女子。
舞姿比开扇的孔雀还要妩媚,歌声比最善唱歌的黄莺还要动听。
萧辰夜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传说。
传说世上有一种荆棘鸟,它没有脚,只能在天空翱翔,它的一生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荆棘鸟一生都在寻找最高的荆棘,当他找到了,就会张开世上最动人的歌喉,唱出动人的歌,从高空落到那株荆棘上,死在它身边。
一生一次的完美高歌,一生唯一一次的落地,一生唯一一次的爱情,都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
萧辰夜从来都不懂得荆棘鸟的执著,就如一开始,他不懂得梁雨诗的执著一样。为什么知道故事的结局不会好过,却还是执迷不悟那么傻呢?
现在,他有些懂了,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你告诉自己放手就能够放手的。
太多的时候,是你知道这一切,都没有结果,都是不可能实现,你还是不由自主,步步沦陷。
就如同……此时此刻的他……
不自觉的,萧辰夜走入了那个他鲜少迈入的院子。院子里整洁干净,玉兰花幽香飘散。
烛火明灭间,妖娆妩媚的桃花树下,那个女子正对着空空的座椅跳着舞蹈。
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
梁雨诗,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以至于你不再对我期盼,不再敞开心扉吗?
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女子,萧辰夜停住了脚步。
梁雨诗水袖翻转间回眸,一眼望见了月色下黑衣黑发的男子。
他蹙着眉,眼里含着莫名的水汽看着自己。
心怦然而动,霎那间乱了方寸,梁雨诗默默的收回了纤长的手指,回身与他对望。
默默的看着,默默的相对无言。
梁雨诗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辰夜望着这样的她,心一痛,终于做了决定。
今夜就与你做个了断吧。如果你始终不肯接受我,那么我的温柔就到此为止。
“我可以爱你,你想要的爱与温柔,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说你还爱我,说你愿意留下来,继续做我的王妃。我可以重新许诺你誓言,我可以亲自去洛阳,与你父亲提亲,可以八抬大轿隆重的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