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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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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饭局

女儿,来,坐到阿爸这里。气宇轩昂的仉笑非一语雷倒了在座的所有人。我瞥了何冬圃一眼,发现他也是莫名其妙,而老二张也、老四权哲洙、老五年柏留、老六梅恃雪更是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两朵桃花飞上司小吟的双颊,愈加显得她娇俏妩媚。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眼风不经意地向我这边一瞟,竟然有几分讨饶的成分,一向喜好充当护花使者的洒家顿时生出我见犹怜的心情。她在仉笑非右手边的椅子上轻轻坐下,半垂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布下面。仉笑非大笑起来,看着瞠目结舌的众人,主动介绍说:小吟是我去年在云南认的干女儿,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南方女孩儿,你们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一桌人都不解,仉笑非扭头对司小吟道:女儿,你自己说吧!阿爸……司小吟的脸色愈发红了,娇憨地叫了一声。我的脑海里一亮,脱口问道:你是……少数民族?瞧,还是未寒聪明!仉笑非笑着夸奖我一句。司小吟抬眼望了坐在对面的我一眼,用不高的声音说:我是阿佤族。众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装束果然与一般的汉族姑娘有些微的差异,月白色的长裙虽然是很普通的面料,却是斜襟的,而且腰上还束着一条银带子,又黑又亮的长发上横插着一支凤簪,也是玲珑别致得很。酒菜布齐,大伙儿开始动筷。何冬圃恰到好处地给司小吟夹了一点瑶柱冬笋,说:你阿爸特地打电话吩咐,要做点南方口味,看看你能不能吃得惯?司小吟道谢,猫儿一样慢慢夹起一粒干贝放在口里。哦,女儿,这位是你三叔,是这家酒店的总老板。仉笑非从何冬圃开始,逐一向司小吟介绍,老二,老四,老五,老六,最后轮到我了。七叔,秋未寒,大作家,写剧本的。不知道我是不是自作多情,总感觉司小吟在有意无意地偷偷瞥着我,听到介绍到我,我故作庄重地点点头。不料张也在一边调侃道:丫头,他才三十岁,叫他叔叔你可有点亏噢,不如就叫七哥好了!

第9节:饭局

一向好讲黄段子的年柏留凑趣道:那可不好,还是叫叔叔安全系数大一些。众人哄笑起来。我像是被人窥透了心底秘密似的脸上一阵发热,忙不迭地说:对对对,就叫七叔,就叫七叔,辈分是不能乱的。七叔!司小吟莺声唤道,听着令人心醉。三巡酒罢,席上的气氛不像刚开始时那样沉闷,司小吟好像也慢慢放松了一些。半杯红酒下去,她的话稍稍多了一些,竟然提出一个谁也没想到的问题:三叔,您的这个酒店为什么起名叫汇贤楼呀?何冬圃停箸而笑,反问道:你是怎样理解的?司小吟环顾桌上,浅浅一笑,露出细贝一样的玉齿:阿爸和六位阿叔一共是七人,酒店名字叫汇贤楼,是不是借用了竹林七贤的典故呢?这妹妹果然冰雪聪明!我不由得暗自赞叹。同桌的其他人也都在惊讶之余会心地笑了。当初我们哥儿七个商议在一起搞这么个活动场所时,正是想到了西晋初年的竹林七贤,才把酒店定名为汇贤楼。那时我们都很狂,自认为够得上贤人的名号。已经有些喝高了的仉笑非放声笑起来,拍拍司小吟的柳肩,竖起大姆指,夸道:丫头,看来这几年大学没白上,好,给阿爸壮脸了!话题一转,又说:可是不能骄傲哟,你这几位叔叔,在这辽安市可都是风云人物,以后要向他们好好学习哦!他指着身边的张也说:比如你二叔,虽说是公安,可还是个灯谜专家,不但擅长猜谜,更能制谜。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猜谜儿,以后可以请教二叔,叫他给你设计几个拿手又奇巧的谜语,和你的伙伴们玩。仉笑非并没夸大。有时我也奇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张也竟会对灯谜这种颇费心机考验心智的游戏如此痴迷,不仅对古代十大谜格做过深入探究,并且写过研究文章发表在相关刊物上,制谜猜谜更是拿手好戏。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创作的一则骊珠格谜语思想工作不粗暴,曾被《中国灯谜》杂志评选为年度十大佳谜之一,那则谜语谜目要求是猜教育词,谜底为语文,别解为思想教育工作,言词用语要文明。也正是因为这一炮走红,他才被选为市灯谜协会的副会长。

第10节:饭局

司小吟懂事地冲张也笑了笑,说:小时候在家乡时,我就喜欢猜谜儿玩,以后一定要向二叔多请教。四叔和我在一起工作,是处长,但也是大书法家。仉笑非又指指权哲洙。说权哲洙是书法家而且大,也不算溢美。他现在挂着市书法协会副主席的虚衔,平心而论,这老兄的书法造诣颇可称道,行草隶篆都很拿手,在省内外小有名气,同时也是中国书法家协会的理事,到大街上走一走,几乎随处可见他的题字,不少机关或商家都以能求得权大处长的一幅字而荣耀。我这人总是有些小人之心,私下里揣测,这家伙不知捞了多少润笔费呢!几个人都连连自谦,同时一再向仉笑非敬酒。仉笑非不喝,却吩咐司小吟单独给何冬圃把杯斟满,然后说:老三,这孩子今天我就交给你了,汇贤楼也要注意培养后备力量,同时要重视对女干部和少数民族干部的使用呵!司小吟适时举杯,向何冬圃敬酒。这是今晚饭局她敬的唯一一个人。本来我蠢蠢欲动地想和她单独喝一杯,可她却没给我机会。……别人都表现得很矜持,我这个做七叔的也没好意思过于殷勤。不过这天我的举止一定有些失常,事后何冬圃拿我开心,说我盯着那姑娘连眼珠儿都凝住了,以至于专门为我做的一只生日蛋糕上了桌,我竟然把奶油吃到鼻子上了,惹得那妞儿一个劲地暗笑。3我被他的粗话逗笑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仉大书记这番说教显然难以服众,如果是我,可能也会反感。看看时间不早了,我答应替他们这些投资人在仉笑非面前说说话,但力劝他不要上省里去,因为这些事即使找到省里,最后也还得地方解决,何况古书记虽然到省里做官了,管的却不是这一类经济纠纷问题。回到我居住的小区,已是三更时分。似乎酒精还在大脑中发酵,心中的兴奋莫名地激荡着我的情绪,我开心地哼着京昆小调,锁好自己那台萨拉·毕加索,准备上楼。昏暗的街灯下,楼门前的台阶旁蜷缩着一个人,冷不丁站起来时,吓了我一跳。

第11节:饭局

秋作家……他嗫嚅道。我定睛一看,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汉子,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短袖衫,手里攥着一大摞杂志样的东西。原来是老爹老娘家的对门邻居,一个下岗老工人,我叫他乔叔的。乔叔,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忙打开楼宇门把他让进屋里。乔叔其实年纪并不算大,据他自己说,上世纪70年代末,他参加过那场著名的南疆自卫反击战,那时他是个班长,曾经一个人在山洞里俘获了十二名敌方女兵。按他这段经历推测,如今他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岁。不过灯光下的乔叔却满头花白,一脸刀痕一样的皱纹,神情也是颓丧得很,丝毫不像早些年给我们这些小孩子讲述自己在战场上的威武表现时那般飒爽英姿。显然他在为半夜里打搅我而难为情,一口没喝我给他倒的水,搓着手一个劲地道歉。我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却要守在这楼门前。你家老太太给了我你的电话,我往屋里挂,没有人接,一想你肯定是在外面有应酬。你是大作家,干的都是正经事儿,我这点小事儿,哪好耽搁你,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就在这儿等上了。我琢磨着,你也该回来了。乔叔歉意地说。我差一点脱口而出,哪有什么正经事,我是泡妹妹去了。我热情地问他有什么事,乔叔吞吞吐吐地说了登门找我的缘由。原来,乔叔从原部队回到地方,在一家国营农机厂当了维修工。前年这家农机厂实行改制,被一个个体老板买断,他便下了岗。后来恰逢市里大搞招商引资,一个意大利人投资在玉佛山脚下建设一座大型制药企业,招聘精通机械维护的员工。乔叔因其高超而熟练的维修技术被录用,并被委派为车间负责设备检修的副主任。当时企业正在筹建中,乔叔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倍加珍惜,整天没日没夜地在工地上滚,还为投产后的设备运转与维护保养提出许多建议。后来上头说,这家定名为欧亚药业的工厂是中外合资,辽安市为了控股,必须达到投资总额的百分之五十一以上,而政府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需要政府与员工同舟共济风险共担。乔叔和那些应聘而来的工人二话没说,倾其所有购买了这家药企的股份。不料今年年初,即将建成的企业发生变故,不知什么原因,意大利人撕毁了合约,欧亚药业变成了国有独资企业。资金链的断裂令计划中的投产被无限期地推迟,筹建期间的工资没能按时领到不说,后来新上任的厂长居然说,员工的股份已经变为风险投资,不能投产则无法产生效益,因而既没有分红和利息,也不能如数返还。数百名药企股东稀里糊涂地被套牢了,一时群情大哗,由一开始的找厂方交涉到后来逐级上访,事情越闹越大。今天乔叔夤夜来访,就是因为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已经调到省里的原市委书记古明帆是我的老师,他们打算到省里讨个说法,想借我的门路找古明帆疏通一下关系,希望能得到省里有关领导接待。

第12节:饭局

乔叔说得很恳切,还一再说,是俺那老娘让他来找我的。我当然不能轻易答应他去找老师帮忙,尽管他打着老娘的旗号。老娘那个人,就看不得平民百姓受委屈,可是她不知道,现在这一类的冤枉官司多着呢,他儿子哪有那份本事去当包青天呢?说到包青天,我想起半年前送老师到省里上任时的情景。新年伊始,古明帆奉调进省,担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这是一步重要的提升,在省内地市级干部中极为少见。而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当然是与他在市委书记任上的政绩分不开的。在辽安市这五六年,他在城市两个文明建设方面殚精竭虑,勇于开拓,业绩突出,受到上级的充分肯定和市民的普遍赞誉,留下了良好的口碑。头天晚上,他打电话告诉我要离开了,第二天一早我便赶去市委大厦为他送行。在他的办公室里,市委两个副书记仉笑非和林之侠正与他亲切话别。一行人下楼来准备乘车到市委礼堂,那里还有一个简单的欢送会。不料没出大院,便见几百人聚集在门前,打着横幅在上访,而一条横幅上的字便称古书记为古青天,要求他为百姓做主,讨回血汗钱。那伙人便是欧亚药业的职工,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青天大老爷身上。记得古明帆叹口气,回头对身边两个副手说: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办完,古某心里有愧啊!林之侠与仉笑非的表情很不一样,当时我就注意到这一点。林之侠说,这类上访,哪个地方也免不了,古书记不必为此而内疚,主要是我们当部下的工作没做好,善后工作我们会抓紧去做。古明帆点头,吩咐林之侠找机会与这些上访者面对面地接触接触,把底情了解清楚,尽快加以解决。仉笑非笑着接上话头,说:古书记放心吧,欧亚药业当时是我负责的招商项目,出了问题,责任当然得由我来承担,就别给之侠同志添麻烦了。一会儿散会,我亲自与他们对对话,问题不大,群众还是通情达理的,我有这个把握。

第13节:饭局

这就好,这就好。古明帆频频点头。然而青天大老爷走了半年了,两位副书记所说的善后也没有着落。我问乔叔仉书记找他们对话没有?乔叔是上访事件的发起者之一,他愤愤地骂道:对什么话?见面没说上两句,那个大书记便一板脸,教训我们一通,好像我们这些人都是些不务正业胡搅蛮缠的地痞流氓似的。还有那个公安局的狗屁张局长,一脸阶级斗争表情,恨不得一下子把咱们都抓进局子里。这伙当官的,根本不拿咱老百姓当人看哪!我摇头,如果说仉笑非其他方面的不是,我不敢辩解,但他是个很随和的领导干部,我不止一次看他到基层访贫问苦,那份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样子,令我这样轻易不喜欢作秀的人都为之感动,他绝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动辄训人的官僚。本来是我们掏自己的腰包帮政府建厂,讲好了利益共享,可现在政府翻脸不认账,不但一点利益没有,连咱的老本都搭进去了,哪有这个道理?乔叔说着,声音又高了,都是些平头百姓,攒这么点棺材本容易吗?仉书记说什么利益均沾,风险也要共担,投资失败,建厂受挫,政府和百姓要在一条船上,一同分担损失!咱小小老百姓,哪来这么高的觉悟,拿自己的钱替政府决策失误埋单?再说了,有好处时,当官的捞得连裤裆里都是票子,现在亏本了,却让老百姓扛着,婊子他们玩了,顶缸的却是和尚,谁能接受得了啊?!我被他的粗话逗笑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仉大书记这番说教显然难以服众,如果是我,可能也会反感。看看时间不早了,我答应替他们这些投资人在仉笑非面前说说话,但力劝他不要上省里去,因为这些事即使找到省里,最后也还得地方解决,何况古书记虽然到省里做官了,管的却不是这一类经济纠纷问题。乔叔听得半信半疑,但想想我的话似乎也在理儿,最后还是千恩万谢地告辞而去。4这四格格是在与年柏留一起赴饭局时他带去的,对外介绍说是他的外甥女,天知道是不是冒牌货,不过好像与我特有缘,那天在酒桌上,她几乎一直与我套近乎,而且酒量特好,头一杯就一口闷下去,那可是足足二两的剑南春!当时就把我吓得直打嗝。

第14节:饭局

送走乔叔,已是半夜时分,可我却毫无睡意,打开电脑,一串小企鹅叽叽响着闪个不停,我逐个看了看留言,大都是些插科打诨的主儿,便没加理睬,但是四格格也在上面,而且让我上网后给她回话。不过此刻我却顾不得什么格格了,转到博客上想写点东西。好多天没上来了,今天晚上特别有一种写东西的冲动。真得感谢发明博客这位先哲,他使全世界在一夜间多出了数以千万计的文人作家,似乎只要认识几个字,哪怕驴唇不对马嘴,哪怕前言不搭后语,都可以在这里圆一圆自己的写作梦。随着网络技术的突飞猛进,博客也从精英人物的典雅小筑屈尊为草根阶层的大众秀场,上至大国总统如普京、布什、内贾德,下到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都有了自己的网络空间,甚至白天沿街乞讨的丐帮,晚上摇身一变也可以成为虚拟世界的王子。现在与人交流,如果被问及博客地址而回答no,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我的博客创办时间并不算早,记得很清楚,那是京剧花旦与我去街道办事处领了那本绿色的赎身证回来后,郁闷无处排解,便在新浪网注册了这个博客,当时起的名字叫女人不是东西,盖因心火难抑,借机发泄而已。不料第二天,新浪网管中心发函称这个名字有辱斯文,且涉嫌污辱女性,加之一夜过去,对离婚一事已看得很淡,便老老实实地遵从网管教诲,改了现在这个名字……秋已暮,夜未央,天欲寒。九个字仿如谜面,扣了我的名字。一年多时间,我的博客点击率直线上升,现在已经突破五百万大关,在辽安市的博友里算是佼佼者了。这不,前天网管还主动来联系,称要在我的博客上刊发首页广告,答应给一定报酬,这等送上门的好事,我当然不会拒绝的。今晚想写什么呢?脑子里头绪万千,一时却难以下笔。司小吟的形象一再在眼前浮现,说心里话,我就是想写写她。可是,只是见了一面,交谈不过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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