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要命是,此人甚么也没写。想想也对,那么短的时间,他又着急五哥,除非是神,否则哪里能写出什么锦囊妙计来?”
“这……那纸上便是空的了?”
“也不是,上面只有四个字‘倾巢而出’。”
“倾巢而出?”
“是让咱们济河焚舟,背水一战。原本咱们打西郅便没几分胜算,实际元翊也未曾说错,若非如此,如今咱们恐怕已是阶下囚了。你们当初出兵时让我与老弱妇孺一同留下,我不同意,也并非逞能。这其中,鼓舞士气是一回事,最要紧的是,留下来一样没条后路。大哥的人我信不过,形势若不妙他们未必不会倒戈,留在国内,若我有命回去首先便要收了他的虎符。你瞧这般情形,我哪里能留?皇宫被占,早没容身之所了……算了,今日我跟你说的,千万不能与任何人提起。”李言瑾说到一般,忽然打住。
魏川冶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军中都以为李言瑾得了制胜法宝,士气高涨,倒还有几分希望,这是拿了元翊在军中的威信下注。思及此处,便郑重地颔了颔首。今日才知,李言瑾身上竟负了如此重的担子,欲鼓舞士气便不可令众人起疑,难得见他又嬉皮笑脸起来,竟有这层深意包涵其中。
“小瑾。”
“嗯?”李言瑾神色温和,却叫魏川冶心中一苦,不禁说道:“你也别累垮了自己。我猜元翊一定极想回来,只是脱不开身罢。他若回来,你便无需这般辛苦了。”
李言瑾笑了:“你猜元落之明里暗里和我道过几回别?这回该是真的了。”
“可……”
“行了。”李言瑾声音依旧是轻轻的,魏川冶却再没法多说一句,默默退了出去。
魏川冶起初是相当防备元翊的,但看元翊和李言瑾一起时竟会顺着他一块儿逗笑胡来,李言瑾入狱时他那关心则乱的样子,便以为此人虽与五皇子有些说不清楚,但实际是真心喜欢李言瑾,也就和刘浩一样,安下心来。没想到……
看来,是该瞒着李言瑾对元翊彻查一番了。
要想在暗地里动些手脚而不让如今的李言瑾知道,当真比登天还难。魏川冶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李言瑾便已猝不及防地下令攻取长安。一时间,飞苍走黄,西郅都心一圈竟好似无垠的囿场一般硝烟弥漫。
所谓朝中无二君,军中无两帅,巴天磊也算审时度势的个中好手,莫决战功累累又是李言瑾岳父,便自觉屈居副将之位。那一整日无风,是个鼓不起旌旗的好光景,却战鼓雷鸣金鼓连天,李言瑾穿戴整齐便出去送了。
当真到了这一步,反倒没什么好说的。他二人向李言瑾发了誓死为国的愿后,士兵喊着震天响的口号,一碗水泼出去似地黑压压跪下去一片,唯有纹丝不动的旌旗还高高指着天,极不应景。
李言瑾说了些鼓舞的话,便道事不宜迟,那五十万大军义无反顾地出了城,骑兵簇拥着将帅,步兵紧随着骑兵,最后有八千乘车兵扫尾,满载着粮草戟矛的战车在硬泥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各关节紧锣密鼓地衔接起来,连战服上甲片的脆响都变得整耳欲聋,渐渐远了……
李言瑾在那烟尘中站了许久,总算看不见时才知该要回去,只是这心慌不知该如何去解。
结果第六日,便从前线传来了噩耗。
51
51、虺蛇·缯楮 。。。
原来,从荆州到长安,骑兵大约要行十二日,步兵二十日,而车兵二十三日。故兵分三路,莫决先行,巴天磊随后,如此向西北急行了数日。
这时入了秦岭,山路难走,葭苇林木众多,莫决处处小心,怕中了埋伏,便派出一拨拨探马先去探路。结果不要说敌军,就连个山贼都没碰上,一路无事却越走越慌时,终于出了岔子,在将军岭遭到伏击,自上而下,莫决死生不明。
再多的探子也不可能将山上的沙土一寸寸挖开来看,从入山之时起便已钻进了敌军布的套里,等全军入瓮后,那敌军便穿山甲似地从泥土中冲出来,杀个措手不及。此地山形古怪,山与山之间缝隙极深,通常可容一两人并行,像极了所谓的一线天,这边处处都是伏奸之所。敌军早在山中埋伏好,用碎石沙土松松做了掩护,再加此地草木郁葱,除非本地山民原本就知晓这地方是开个缝的,否则普通人哪里能防得住?
李言瑾算了算,据后一批人马赶到将军岭须两天,而探子一骑快马回来也用了三天,既是说此时胜负已见分晓,他丈人是死是活早有了定数,急也无用。又正是如此,才更为心焦。
之后又传来消息,莫决虽身负重伤,但受困后立即重整军形,在高山峻岭中与西郅军对战数日,终等来了援军,同时,西郅援军亦到,两相交战胜负难断。
那往后便杳如黄鹤,再无消息传来。
一日夜里,城外隐约传来杀喊声,李言瑾上得城楼问出了何事。
“启禀殿下!二十里外来了大批人马,已派出探子,尚未回城。兴许是巴大人带兵回来了。”
李言瑾皱眉道:“不大可能。若真是巴大人,岂有不通报之理?恐怕是敌军,吩咐下去,全军列阵,先勿要妄动,让神箭手做好准备,敌人或要攻城。”
“是!”
不一会儿,探子回报果然是西郅大军,估摸着该有四五万人。
李言瑾倒不担心他们攻城,这诺大一个荆州城既然给夺了下来,便不会轻易拱手相还,只是这西郅军是冲破了五十万大军的防线一路杀将而来,还是从别处调来的?若是前者,那我军定已出事,荆州是否坚不可摧便成了次要,横竖都是困兽之斗了。
李言瑾定了定心神,或许这正是西郅的计策也未可知,为今之计,唯有守住荆州一条。便大喝一声:“放火箭!”
话音刚落,从大城门箭窗和周围两排箭楼里火光一闪,嗖地破弩之声震响,无数道火蛇离弦而出,朝着远方被火把点亮的夜空射去。
“殿下,此处甚是危险,请回避!”士兵们正往城楼上运送兵械石块,做着守城的准备。李言瑾再站在城楼上便碍事了。
此时,火光映红了李言瑾的半边脸,显得威严异常:“给你们十天,不,八天时间,务必把锦州城给我守住了!”
“是!”
第八日,城门大开,从城楼上望下去,大军如潮涌般倾泻而出,趁胜追击,将那落败的西郅军一网打尽。
李言瑾却如何高兴不起来,这一仗打得还算稳妥,仿佛西郅军本就旨不在胜。若是如此,便只有拖延李言瑾一条解释了。那是否表明,莫决与巴天磊在将军岭遭遇苦战,西郅怕李言瑾调兵支援才出此一计?
莫决处杳无音讯将近半月有余,李言瑾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便抓住几个战俘,用他六哥当年折磨人的法子严刑逼供,总算问出了消息。当真如李言瑾所料,当下翻身上马,带了一支急行营出城。
魏川冶担心其中有诈,欲加派人手,可荆州城不可空,便只好作罢,提起十二分警觉地护卫李言瑾。
连日来,天上都飘着细细春雨,李言瑾快马疾驰,到了将军岭时,脸上已被雨水打地一片冰凉,而此地尸横遍野,早没了莫决等人的影子。沿着那尸首和马蹄印一路跑去,沿途百里血流成河,混着雨水从山岩上汩汩流下。
此时见不远处林子里有异动,魏川冶断喝一声,足尖轻点马背,施展轻功飞了出去。原以为是伏兵,没想到却是伤兵损将,见了李言瑾的人连抵抗都免了,不打自招。
原来李言瑾手下那支目无法纪的起义军赶到将军岭,莫决等人愈战愈勇,西郅军连连败退,激战三天三夜后,终于在他们自己的都城长安分崩离析。
那士兵说完,李言瑾与魏川冶面面相觑,均说不出话来,倒是身后的士兵爆发出整耳欲聋的欢声。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