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天磊等人,身子骨痒痒似地请了军妓中嗓子最好的一个,远远坐在军帐中依依呀呀抱着琵琶唱起小曲儿来。帐中点了只红烛,绰约印出个身形,李言瑾便叫诸人到帐外去。
巴天磊舍不得那丫头,却不敢拂了李言瑾的意思,又不甘心,便问李言瑾缘由。李言瑾笑道:“巴大人可知女子之美只在乎一个神韵,何为深巷素伞,何为高阁帘影?真真切切看透了又岂不无情?”
“果然是八殿下说出来的话。”巴天磊坐在外头,满面恍然地打趣道。
“殿下便是喜欢这个调调,咱难懂还则罢了,只是累苦了那些个丫头咯。你总不能叫人家上了炕头还掩个结实罢。”
到底是武将,许珩说话直来直去,把魏川冶气得要命,险要上去踢他:“我家主子哪得你这般下乘!”
“却也不难,”许久不开口的元翊举起酒杯在月光下晃了晃,微微一笑,“雾中梯,水底月,就让他猜不明白想不通透也是一样。”
元翊这翘起唇角的一笑后,几人却闹不起来了,好在满座粗人,虽则尴尬却也坦荡。许珩揉了揉脑袋,嬉笑着对元翊道:“元大人,下回笑之前先跟咱兄弟几个报个备成不?要不可真吃不消。我说句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这随随便便一笑,多少人该着了道儿啊,那些姑娘还混个……”
许珩的话,元翊大抵是听多了,并不在意,没能说下去,只因巴天磊一记老拳揍得许珩说不出话来了。
李言瑾略一思忖,这才察元翊这些日子来心事重重,鲜少有露笑脸的时候。
大约一个多时辰以后,李言瑾见元翊身边空了开来,便抽身坐过去。元翊不知在想些什么,光是对着面前发呆,觉察到李言瑾过来,回过头来看他,随手又抚了抚李言瑾的耳朵。
李言瑾有些痴了,所谓的翦水双眸,恐怕正是对面这双能在月色下闪过天光的眼睛罢。隔了会儿才定了定心神,李言瑾道:“落之,你说那只鸡,莫非当真能报吉?”
元翊又笑了笑:“福祸相依,我只道你不信这些东西呢。”
“我可有说过我发过一个梦?那梦里你也在的。”
元翊听了,也不多说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李言瑾本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好作罢。
“言瑾,”两人有一小会儿没说话,元翊突然叫他,“你身边若有人死得古怪,死得冤枉,你可想替他们报仇?”
李言瑾听得莫名,回答道:“报仇之前,不是该先把凶手揪出来么?”
“不错。”元翊笑道。
李言瑾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今夜元翊笑了许多次。忽地冷汗便滑了下来,想起刘浩曾告诫自己:“若是元翊杀的荣大人,早晚有一天他会来和你说。不过荣大人未必恨他,没有大臣流血,如何能讨伐那乱成贼子。只是荣大人一条命恐怕凑不够数罢,只能算遂了他先从隗始的愿。”只觉元翊那笑容艳得如鬼魅一般。
之后日子里倒也无甚不妥之处,只是有人看元翊与李言瑾走得极近,再加上李言亭看似柔心弱骨,实际难伺候得很,一潭子水深不可测的样子,便有人起了疑,呈密函到李言瑾处,说是巧诈不如拙诚,要仔细此二人才好。
李言瑾苦笑地翻过那密函,原来是巴天磊麾下的文雅领军张赫。
元翊把那官场上的一套拿来用,这些人看不惯也是自然,只是这一本参到李言瑾处,火药味十足,若光是护短,巴天磊的人也非好惹,李言瑾从中周旋得辛苦,将张赫叫到帐中与其密谈了数次。元翊反倒毫不在意,李言瑾吃力不讨好地弄得焦头烂额,也便没注意到元翊的心不在焉。
等注意到时已是半月后,从京城秘密传出了个震天响的消息,迫使李言瑾正式发兵西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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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鹤唳·战云 。。。
“殿下,诸,诸位大人,”一个浑身黑泥的探马几乎滚着进了帐,唇焦舌敝地说话也不利索,“皇上,皇上崩了!”
李言瑾还未闹得明白,就听元翊手中茶盏一声脆响,落到地上分做两半。
刘浩惊得从椅子中弹起身:“怎回事?”
“皇上,前夜驾崩,”那探子跪了下来,“丧身如今停在霜和殿,六殿下正秘请宗亲族长,不知要做何打算。小的一得消息即刻启程,沿途跑死两匹快马,详细的还待其他弟兄稍候回禀。”
李言瑾这回听得分明,胸中一嗡声,却不知该作何感想,回过神来才见周遭都是人,苦笑地扶着元翊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心中明白,该来的总算是来了。便吩咐下去,让人把五殿下请来。
李言亭进来的时候没人敢吱声儿,大约是以为这两兄弟死了爹,凑到一处总归要抱头哭上一哭。谁知这皇家的事压根儿没个准数,打娘胎里出来,李言瑾除了他七哥就没和谁那么磨叽过。而李言亭连面子上的功夫也懒得做,抬眼不经意瞥了瞥李言瑾,张口就问那探子皇上死因为何,驾崩时何人在场,可有口谕留下,诸如此类。
那厮不敢怠慢,知无不言地答了。
“按刘太医的意思,皇上的热病拖了整年,太医院无力回天,皇上便去了。”
“哼,那刘太医的话扯得很。”李言亭听了,鼻子里笑了一声。
“是……”探子头顶冒汗地接着道,“皇上驾崩时,有六殿下和荣国娘娘在,身边还有些伺候的宫女太监,接着就是刘太医了。皇上那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听说驾鹤西归之际,握住娘娘的手,后来还是让太医给掰下来的。”
“八弟,咱们得快些动作了。”李言亭低头沉思片刻,第二回看了李言瑾一眼。
雪白的丧服由樗蒲绫织就,绫理窠造勾得细细龙纹章彩华丽。
李言瑾将衣裳扯了下来,随手扔到地上,轻颤了颤。元翊在床头拨了个火盆,帐子里便暖和起来。
皇子离朝,国中无君,上下章礼混乱,李言秉虽想趁乱坐上龙椅,把那群不管事儿的叔子婶子召回京城,依古制也须等上一年。又有探子偷到太医院问诊手札,皇上分明是给人喂了毒。
“他要做皇帝……”李言瑾话还没说完,就给元翊堵住了嘴。
“这话不能再去提它。你一说,便丢了胜算。”
李言瑾抱住元翊,问道:“你说,外头现正在忙些甚么?静得古怪。”
“正设坛拜参,”元翊柔声道,“这些事无需你管,到时自有人来请你出去。只是皇上驾崩,该你准备的,也得琢磨着办了。”
李言瑾的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元翊领中:“去年你问我,皇上若死了,可会难过。”
“是。”
“我也不甚清楚。只是现今空落落的好像没了依靠一般。说起来,这皇子的活计做了二十三载,也不招人待见,着实畏葸。我爹……翻手便给我四十万大军,说是要成大事,也算是疼我的罢。可现今他死了……”
“皇上烂柯之术,实际是高不可登的。”
“他也只懂下下围棋了。”
李言瑾说完,伸手便开始解元翊亵衣。元翊愣了愣,凑过脸去亲他耳廓。
呼吸急近起来,李言瑾想起那日巴天磊所说幸臣乱纲一节,便死死扣住元翊肩膀,笑着叫他道:“落之。”
元翊手指借机探入李言瑾口中,眼光略带迷茫地回了一声:“嗯?”
李言瑾握住元翊的发带,缓缓向下带去,长发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