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瑾只觉不堪。他明白自己为何会没事找些口实端出脾气来对元翊,是怕元翊哪天就真再看不起他,跟什么衿儿五哥跑了。
“我本来也不想当皇帝,后来又怕死,临阵磨枪地上了战场,到头来还得祸害大表哥。我若动作快些,也无须生出这些事端。其实王衿说得没错。”
“八殿下,什么也别想,慢慢就睡着了。”
李言瑾总是听了这话便不再做声,不多时也真就慢慢睡着了。
一盆凉水当头冲下,原本逐渐愈合的伤口被泡开,李言瑾精神抖擞起了个大早。
“伺候八殿下起身。”王衿站在牢房内,冷声拍了拍手。
李言瑾不过抬起胳膊揉揉眼,浑身已经痛得跟刀子剜似的,只有轻哼了一声,随狱卒胡乱将他拖了起来。
“八殿下,昨日说好要带铁裙和木驴来招呼您,可娘娘拦着,草民没法子想,对不住了。”
李言瑾怔怔盯着他,这才想起昨日王衿确是那样说过,自己居然忘了。
“别那么看我,恶心。”王衿皱着鼻子一脚踢在李言瑾肩上,李言瑾后脑勺砰一声撞上墙,痛得要命。
“王公子,求您开开恩,放过八殿下,老夫这条命不要也罢。”高煜倒在地上,喘着气,哑着嗓子恳求道。连日来,王衿阴毒的手段逼得这些人让步了。越求他他越狠,却还是忍不住求他。
“老东西,你还没死呐?”王衿惊诧地大呼小叫起来,走到高煜的牢房外,将手伸进去揪住他满头散发,迫使他抬起头来,“你说,你这条命值么?”
高煜张开口,嘶哑的声音尚未发出,王衿猛将另只手按上,双手朝下狠一施力,便传出骨碎肉烂的声响。
“抬出去抬出去。本想留着玩儿磔裂呢。”
这个人,不是人。
“八殿下莫怕,他说不要活了,自己又连抹脖子的力气都没有,衿儿无非帮他一把,留着也可怜。”王衿说得开心了,面上泛出两片浅浅的红晕,可爱又可怖。
“王衿,我最想不到的就是你。六哥因自己生得奇货可居,不讨爹喜欢而迁怒于我,这我也便认了,可……”
“住口!”王衿忽大喝一声。李言瑾一时被吓到,当真住了口。
“咳,八殿下可有听别人说过我的相貌?”
“谁敢在我面前说你?”
“那你觉得如何?”
“追欢卖笑。”李言瑾嘲讽地瞥了他一眼,“当初落之把你从鸡笼顶里赎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你们逼他的罢?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人觉得你我长得很相似。”王衿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一句。
“谁?”李言瑾来回打量他,半点不觉得。
“除了元翊,这么说的人还不少。”
李言瑾无来由地松了口气。还好,元翊也不觉得。
“行了,虽然觉得你挺可怜的,但你和我相公那些事儿我也管不着。”王衿施施在李言瑾面前站定,粲然一笑,“来人,替八殿下把上衣退了,用刑就该有个用刑的样子。”
忍一忍,总会过去。
长久的鞭刑后,王衿在他身侧蹲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被铁环扣住的手腕上因挣扎而血肉模糊处:“你以为自己现在很丑么?耻辱么?真想在你面前置面镜子,八殿下这样子,是顶好看的。”
李言瑾尽管虚弱,仍坚持扭头问他:“李言秉呢?他让你这么打我的?你也不怕吃人命官司?”
王衿笑了笑:“六殿下抽不出空来陪你。李言瑾,你以为太子印当真了不起?我问你,你是不是把它溶成金块了?否则这么多人为何找不到?若那牌子当真还在世间,你为何没在被关起来之前就去找巴天磊?”
李言瑾没力气同他贫,只苦笑道:“倒有几分八殿下做派。六哥在做什么?”
“这不用你管。”
“王衿,六哥当日不过吓唬吓唬我,未动我分毫。你再费心插手,他也只当你是个怪物。何不想想如何对付陈芍烈?”李言瑾试探地问。
王衿未搭腔,甩手给了李言瑾一巴掌,面色阴沉着就出去了。
这夜的风刮得异常阴毒。
六人中留有余命的三人不间断地叫着李言瑾。隔个好一会儿,那光着膀子浑身是伤的人才会偶尔应一声。更多时候,他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两手背铁环扣着分向两边,好像一枝死了的树杈。
等到夜深得狠了,一个狱卒偷偷摸摸给李言瑾上了药,再给他把衣裳拉好,喂了一碗热姜汤。
他说:“我在外头做坏事,可从没害过自家兄弟。”
“你不怕死?”李言瑾这时候头脑分明,并未道谢,而是问他是否怕死。
“他们都在外头找乐子,没人知道,我装傻便是。”
“你会死的。”李言瑾叹了口气,固执地判了他死罪。
那人如同染了晦气般呸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路骂骂咧咧。
第二日,那狱卒果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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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焦尾·远水 。。。
李言瑾自认还未受万民敬仰到随便个小狱卒都能为他鞠躬尽瘁的地步,便确定昨夜那人是不要命又顶怕死的一类。可惜有人心烦意乱,眼里更是容不进沙子。实际李言瑾不如那人想得般小气,即便是关过他的狱卒,若不特意谋害他,也没理由为难。沉不住气打秋风打到李言瑾处,只有死路一条。
李言瑾想这人好歹于自己有恩,便叹口气,心下默念了无量寿觉的法语,祝他早日往生了去。
尹春衡与荣和见这情形,都是有些愣神,刘浩无心空衍他们两句,二人便知此事非容轻议,当下不再提起。
王衿倒还存了些良心,怕把李言瑾弄死了不好交代,便拣佛烧香不敢再对他动用大刑,偶尔弄些小玩意儿折腾人。
是以李言秉和陈芍烈下到牢房里来时,只见地上落了把骨针,王衿春桃含笑地蹲在李言瑾身旁,拈起一只便往他肩上刺去。李言瑾莫说哼一声,就是动也没动一下。两人刷地变了脸色,李言秉冲进来,一把将王衿推开。
“六哥?”李言瑾听到动静,抬头却见他六哥铁青了脸站在面前,不禁吓了一跳。
李言秉这才松了口气:“你小子倒也命长。”
李言瑾扯了个怪笑:“舍不得哥哥嫂嫂。”
“谁给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李言秉言辞和善地问起王衿。
李言瑾转头看王衿仍倒在地上,全没有平日歹毒的模样,身子细小得连李言瑾都觉可怜。
王衿爬起来正待分辨,陈芍烈已掩着鼻子柔枝嫩条地在李言秉身侧靠着,又轻轻携了他的手,做出分外恩爱的样子道:“殿下饶过他罢。我相公疼我,我心中欢喜,王公子的相公却只疼八弟,而怠慢了他,他心中定然苦闷。将心比心想来也有几分可怜,何况八弟不长教训,本就该罚。”
“他不过是个厂园里的旦角,只因与八弟有几分相似,我才做个人情送与元大人把玩把玩,芍儿怎和他做比?”李言秉假意不悦。
李言瑾浑身刺痛得情愿昏过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