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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2 / 2)

崔碧城端了一个炉子进来,油嘴滑舌的说,“你又揽镜自顾了,让我看看。”

他站在我背后,粗略的瞄了一眼,他似乎没有怎么留意那些白骨茬子一般的鞭痕,只是抓起来我的头发稍,攥在手心里,我扭头问他想什么呢,他说,“看你头发干的,跟荒草一样,等我给你拿些核桃仁,补补。”

我无所谓的看了一眼,“问问绮罗,她说能吃,我就吃。”

崔碧城一撇嘴,“吃个东西,没必要这么精细吧。”

正说着,绮罗从柜子里面挑拣了几件我的衣服出来,她拿过来,崔碧城想要接过去,嘴里还说,“来,让我来吧,他还光着膀子呢,省的弟妹您不方便。”

绮罗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我,我就乐了,“你别理他,老崔就是嘴碎。”

绮罗果然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过来,把衣服给我一层一层的穿好,崔碧城站在一旁喝茶,眼睛却看着别处,显得有些若有所思,却是一片黯然。

他忽然张口,“你们……”

话都到了舌头尖了,他却只说了一半儿。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快降临雍京,细小的霰雪粒漫天飞舞,装点着这个繁华丰美却荒芜的盛世。

我陪绮罗回去看尹部堂。

这些天西北军政繁杂,宁王勤王兵马已至黄河西岸,可是,让所有人不解的是,他们似乎再徘徊犹豫着什么,尽管重兵降至,却死不渡黄河。

尹夫人和部堂大人留我们吃了晚饭,等到我们告辞出门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下西山了。

如果这个时候抬头看,整个天空是一片瑰丽的色彩,巍峨的群山轮廓分明,仿佛是一个剪影,盖着薄雪,云淡天高,萧瑟淡远。而不远处的大郑宫,那巍峨的朱墙黑瓦,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即使是压抑着的,可是却依然酣畅淋漓的诉说着千年盛世的众生悲喜。

一声长哨呼啸而至,骑兵马蹄翻飞,众人纷纷争先恐后的退避三舍,来不及躲避的人们,连忙跪伏于地,把头磕在地上,额头沾染了尘土也无法顾及。原本熙熙攘攘的雍京城一片寂静,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走在最前面的人举着一面雪白的王旗,正中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太子的雪鹰旗。

文湛就在那里,被众人簇拥着,似乎端坐于云端的神。

我没有躲避,只是站在人群后面,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看着他,他也看到了我。似乎是一股执拗,我们都不肯错开彼此的眼神,就好像站在了忘川河水两岸,人群,皇宫,雍京,似乎整个尘世都在我们之间化为乌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才能安静的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我和他之间的爱并不是两情相悦,干柴烈火,相守一生。这份感情天生就带着罪孽,伴随着乱伦和杀戮,它就像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只剩下干枯的白骨,若隐若现埋葬中尘埃中。可是,文湛让白骨生出了血肉,即使它依旧鲜血淋漓,却是活生生的,只是,我最终和他失之交臂。

我想要最后一次好好的看看他,我要把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脸,他的愤怒,他的笑,他的焦躁残酷、犹如暴风骤雨一般的爱,都记在我心中,回顾余生,带到幽冥!

身后,绮罗拉住了我的手。

这个尘世并不寂寞如雪。

它凌乱疯狂,拥有吞噬人心的力量,却终将湮灭于虚无。无论什么样子的爱欲纠葛,终究有消逝的一刻,我终于不能再逃避。

我也拉住了她的手。

太子身后的是数千铁甲,寒光凛冽,可是他的眼睛却深似大海,平淡无波。似乎这将近的狼烟于他,不过是一局棋,一场戏,一片过眼云烟。

刚到腊月,绮罗总是觉得全身无力,想吃酸的,我娘发送了一个太医老头儿过来,仔细瞧瞧到底怎么了,结果那个大夫春风满面,笑着连说恭喜,

他的满面笑容,透着一丝丝的恐惧,却马上就揭了过去,叮嘱我要好好照顾绮罗,说以后要静心修养,她不要再骑马了。我送他出门,他开的药方拿了给下人,让他们去抓药,可是他留下一些宫中内用的补药,我却都扔了出去。

第二天,我就进宫去见我娘,报喜。

绮罗有孩子了。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进宫了。

在寿春宫中,我娘仔细问了绮罗的情况,“害喜多久了?”

我,“不长,就这个月开始的。”

我娘赶紧说,“那要多在意一些。女人的胎没有坐稳的时候,很娇贵,还有,她有了身子之后,就不能再同床了,这段日子你规矩些,别再跟你之前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勾搭搭的,刚好了几天,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的胡闹,娘非被气死不可。”

我点头,“不会。”

我娘,“绮罗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让他们从太医局拿给你。”

我拉着她的手说,“娘,您别担心了,绮罗自己就是大夫,家里也有很多补药,比大内的一点也不差,您就别劳动太医局了,省的给小人说三道四的,心烦。”

我娘又是点头,感叹说,“这倒是。对了,你府里使唤的人都可靠吗,要不要娘再给你几个?”

“这也不用。绮罗回娘家住了,尹部堂家大人多,不用再加什么人伺候了。”

她看了看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再问,然后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她说,“这下子好了,老赵家有了后,就算娘死了,也能去见你亲爹了。阿弥陀佛。”

我站起来,“娘,那我先走了。趁着太子殿下没有回宫,我去一趟南苑藏书阁,听李芳说,我爹的画像从古王陵取了回来,就放在那里。我去瞧瞧。”

她说,她送我出来。

到了寿春宫的大殿外,我娘冷不丁的拉住我的手,问我,“儿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进宫了?你要走,只带走你爹的画像吗?”

我摇头,“不,还有娘的。”

她的双眼盯着我,似乎要把看到眼睛中,永远留下一般。

突然,她收紧了手指,用力一推我。

“走!你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踏进宫门,我死了你也别回来!”

我苦笑,“娘,您别乱说话,您老万载千秋的活着。”

活着,一直活着。

可我的不孝和任性,却让您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苦楚,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我没有按照拜别的礼节跪下,反而站好了,伸出双手抱住她,我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小的时候,她抱住我一般拥住她。

最后一次了吧?

我心里默默想着,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一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做一个世上最乖,最听话,最孝顺的儿子。再也不和男人纠缠不休,与您守着平淡的日子,一直到轮回的尽头。

232

南苑是皇上修真打醮的地方,这里是禁苑中的禁苑。没有奉召而随意踏足这里的人,只有尸骨无存这样一个并不美妙的下场。传说,这里存了许多许多的经书,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一样的汗牛充栋,一样的大法无边,一样的众生,一样的众相,一样的生死涅槃。

传说中的佛陀挑选一个钝汉,传道于金轮法界。钝汉,我以为就是蠢蛋,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个蠢蛋却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聪明太多了。

至少比我聪明。

我根本就看不懂佛经,也参不了禅语,我的疑问并不多,我能想明白的,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想不明白的,问了佛祖,我也想不明白。

我来南苑,是来取一副画像的。

黄瓜身份非同一般,他拥有一个腰牌,可以让我们随意进出南苑,而不被挫骨扬灰。

南苑,藏书阁。

这里没有人,却光泽如镜,像是有人天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黄瓜打开了最顶上的紫檀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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