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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我的心也很小,力气也不大,视野也有限。总有一些事情我无能为力。

送李太太离开,情绪有点低落。我今天不想打扰墨医生――墨医生现在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了。所谓私人,并没有诊金一说,只是经常聊聊。看看还有时间,便在大街上随便走走。一间刚开张的发型屋在发传单。

回到家,洗澡。出来时他已经在厨房里。我让蓬松的头发披着,蹲在音响前听碟。刚才在地摊买了一张盗版CD,黄耀明的合集。他没出过这张碟,不过盗版商还算有眼光,把他最经典动人的曲目都收进去了。

他的《暗涌》有王菲没有的独特韵味。

我把音量调了一下。正好让黄耀明性感而透明的声音包围着我,又不至于刺痛秦路的耳膜。

害怕悲剧重演,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秦路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的,向来如此。所以我发现他站在身旁的时候已经听完整首歌。我赶紧把音响关掉站起来。

他看着我,似乎。因为太久没有跟他对视、视线总是一碰而过,他的目光和情绪于我,有点陌生。

我平静的看着他。正确的说,我听完那性感的声音,有点麻木。对视总是很累的,所以我考虑要不要温和的笑笑,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吓跑。

然而在我考虑好之前――那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头发……”

声音很低沉,甚至有点哑。“头发”这个词我教过他,为了带他去不熟悉的发型屋剪头发。他还记得。当然,通常他学会的就不会忘记。

还是瞬间。人的心思再多,也都是瞬间。我已经笑了。

“嗯……小林的头发剪过了。”

头发很厚,很黑,很长。现在剪短剪碎了,还剪出一点刘海,看起来年轻了五岁――这是发型师说的,虽然我没被他游说成功染烫头发,他还是嘴很甜。

他眼瞳晃了一下。不,是里头的光影晃了一下。不知道是我动了,还是他动了。对视总是很累人,因为生活不是电影,可以用镜头定格。

“头发。”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犹豫了。吐字很清晰。

“小林、的、头发、剪了。”我一字一顿,尽量吐字清晰,嘴型尽量到位。

“小林、的、头发、剪了。”我重复一遍。

“小林、的、头发、剪了。”我又重复一遍。

他没有张口跟着说的意思,没有,完全看不到有这个意思。我闭上嘴,抿紧了。

他的手轻轻挨着我的发尾。头发有没有知觉?大概太长了,即便有,那微弱的生物电流也通不到我的大脑中枢。

不知多久。可能用秒计算,可能用分钟计算。他终于要把手抽走了。在考虑清楚之前,我就把他的手抓住了。

我多么希望他的手这么停留着。

行动在思维之前。如果思维占先,我肯定不会抓住他的手。

他的目光有点不对,不知道算是难过还是恼怒。我看着他的瞳孔,有点扩散。

我抓得很使劲我知道,指节都痛了。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始反抗。感觉到他要把手抽离那一瞬间,我失去全部勇气。

蹲下,眼泪马上滴下来。地毯渐渐湿了一块,斑驳。

什么我都有预感。只是睁不开两眼看这命运降临。

人总要自欺欺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蹲着哭了不知多久。每个人都会自动屏蔽掉不需要、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我听着自己的哭声――这种无声的哭,声音自己还是听得见,因为没有出口,所以重叠的声音在心里反复回荡,越来越沉重。

很久没有哭过了。不能说话那一个星期我已经把能够流的眼泪都流光了。而侥幸心理也在随后一个星期、他醒来,不再跟别人对视那个星期,消磨得一干二净。

我只剩下勇气和耐力。还能支持多久?

突然一只瘦长的手掌贴着我冰凉的脸,抚摸了一下,又缩回去。我惊恐的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蹲下来了,看看那只手,再看我。

也许是疑问。

“……眼泪。”鼻子堵塞了,发音不清楚,不过我还是开口了。

他置若罔闻,只不过“看着”我。

“眼泪。”

眼泪流到嘴巴里,已经不太咸了。

第三次,我张着嘴,实在挤不出声音。我知道如果把镜子摆着面前,里头肯定有一张写着惊恐和不甘的脸。

他还是起身走了。原来饭已经做好摆好。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我。

很多东西在下沉,不单身体。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在地毯上坐得腿麻了。他还在桌子旁边坐着,等我。不过是习惯,也许是习惯。

我拉开椅子坐下。他拿起筷子吃饭。饭已经冷了,他照样会吃下去。我肚子也饿了,所以我也想把饭吃下去。可是冰凉的米粒含在嘴里,无法下咽。

眼泪滴在饭上。我没有抬头,不知道他会不会抬头看我。他不会抬头看我,所以不知道眼泪落在饭上没有颜色。

时间到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了满满一浴缸水。我决定翘掉今晚的教学时间。我知道我在任性,在失职,不过我希望在热水里恢复力气。反正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我的不出现而暴躁不安。这几个月,每天晚上这一个小时,对我来说简直是煎熬。我只不过坐在一边陪他看书。中途离开几次、多久,他都没有反应。

鸵鸟躲够了,下楼。

黄耀明的声音。因为有些距离,音量又比较小,他的声音有点缥缈。好像蒙上了一层纱。

我站在楼梯旁边,依靠扶手站着。

终于《暗涌》在空气里滚动。

一曲终了,他把音响关上了。他本来就不听有人的语音的音乐。

他没有换上别的CD,也没有动。就那么蹲着,一动不动。我放心不下,走上前去。

他抬起头,脸侧对着我,视线跟我相对。

他一脸是泪。

十六、离开

如果那是错觉,多么残忍。我的理性告诉自己,那天看到的眼泪不是错觉,可是这对自己更加残忍。

昨天,今天,明天。日子还是在轮换或者交替。

为什么不是错觉?

十二月,冷。上海的冬天不太会下雪,但会下雨,阴冷。如果不保持笑容,人很容易沮丧,所以应该尽量想一些高兴的事情。

“小林胖了一点。”舟大哥看到我就说。我笑了:“天气冷了,容易长胖。人的生物性嘛。”

“是吗?”舟大哥认真的说,“那家伙怎么就不会长肉啊。”

我大笑。因为他身后有人寒着脸瞪他后脑勺。如果眼光有温度,他的头发肯定冻得坏死。

“什么叫做‘那家伙’,嗯?”

我继续笑,不过收敛了一点,忍住。

“小音不要笑了好不好?”墨医生终于求饶,“我今天叫你来是有正经事跟你说。”

Ok,ok。这么取笑前辈实在不应该。

三人坐定。墨医生拿出一个厚厚的公文袋。今天他特意请海阳把秦路带回家照料,就是为了让我抽身出来。不知道什么事这样郑重、秘密――不能让秦路跟在身边。

这几个月,秦路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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