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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现出个黑影。
“请进吧。”萧盏虚弱地说。
轻推门,进来的人是仲仪,白熙的幕僚。
萧盏直直地盯着镜子,镜子里现出了仲仪。
“郡主,公子托在下带给您几句话。”
“白熙他怎么样了?”
“请郡主放心,北域皇帝虽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放了公子,并且说卖国一事纯系云尺遗臣蓄意离间公子与皇帝,挑拨拓国与北域王朝的关系。”
“那便好。”
“公子听说郡主病了,很是忧心。公子让在下告知郡主,请郡主务必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事都交给公子。公子自当为郡主想办法。”
萧盏笑,“想办法?罢了罢了,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家公子的一番好意。”
“请郡主相信我家公子。”
仲仪言罢,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家公子能有什么办法?”碧喜若有所思地说,“呀,莫不是装死。装死,郡主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一来您就可以不用嫁给北域四殿下了。纵然是浪迹天涯或者隐居山谷,都比拴在北域王朝好啊。”
“碧喜丫头,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北域王朝的医官都是酒囊饭袋吗?如果被查出来,岂不是丢尽我拓国的颜面。再者,如果他们轮流守灵,做十几日的法事,我恐怕就真给活活饿死了。”
碧喜瘪瘪嘴,好不失落。
从拓国左都到北域王朝的画京城有二十多日的路程。
送亲队伍行进到第九日,快马传来左都消息,国主宠妃谭夫人突患恶疾,不治而亡。
五日后,弈书又派来使者,说,监国史和旗州州牧把女儿献给了国主,被奉为陈夫人和悦夫人。弈书为二位新晋夫人精心挑选了可靠的丫环。
萧盏在车中一路颠簸,除了聚精会神地读弈书传来的密报和回信,时常半睡半醒,无心进食。
“郡主,算碧喜求您,您让随行医官给您诊诊脉吧。碧喜瞧您这情形,怕……怕……”
“怕我撑不到画京城?”
“求您……”
萧盏不愿见医官,自己写了张药方交给碧喜。碧喜每日为萧盏配药煎药,忙里忙外,好在萧盏服了药之后病情没有再剧烈恶化。
拓国送亲队伍到达画京城那日,火伞高张,虽是初秋时分,但其炎热不次于酷暑。
北域王朝的四殿下在画京城外亲自率人策马相迎。
北域王朝的四殿下一行人在艳阳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影,臣子们不敢有所怨言,四殿下本人却毫无顾忌地抱怨不止,不就是个拓国夷女,凭什么让他这么等。
拓国送亲队伍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待碧喜扶了萧盏从马车中走出,北域王朝的顿时忘记了头顶的烈日。
萧盏雪肤黑发,漆黑的瞳,干净纯粹得如万年积雪中兀立的雪莲,远不同于北域王朝闺秀们的和煦温文。眉宇间的病容更是惹人不胜怜惜。
萧盏在骏马华服的北域臣子中,一眼就辨出了四殿下,锦衣冠玉掩饰不了他纨绔子弟的娇气任性。
萧盏扬头,大方地面对百十道好奇的审视的目光。
一步,两步,三步,萧盏眼神一散,倒下。
碧喜箭步向前,撑住萧盏。
北域王朝的四殿下慌乱不住地喊“来人,来人。”
随行医官急忙从队伍后方赶来,北域大臣也请来了医官。
医官给萧盏诊脉,“郡主本就染有寒毒,加上连日舟车劳顿,病情加重,迫切需要静养。”
四殿下听了又急又气,大骂医官无能,要治医官的罪,好容易才被劝住。
北域皇帝下令将拓国郡主安置在城郊的皇室别苑微草斋。
萧盏推辞不了北域皇帝赐给的丫环下人,只有把他们都安排在外堂,后院只允许碧喜出入照顾她的起居。
婚礼暂且搁置。四殿下的一次次求访,都被萧盏以“四殿下身份尊贵不能冒被传染上寒疾之险”拒绝。医官的药也没起多大的作用,萧盏不止寒疾未愈,还吐了几次血。
碧喜矛盾不已,一方面不忍萧盏被疾病折磨,另一方面又不想萧盏尽快康复嫁给四殿下。
弈书不断派人给萧盏暗递消息:悦夫人目前渐渐讨得了国主的欢心。陈总管也在他的家族中为国主挑选美人。弈书遣入宫中的势力开始了拔除陈总管一党的计划。
半个月后,北域皇帝和四殿下登门探病,萧盏不能推辞,只好前去迎驾。羸弱消瘦的样子打消了北域皇帝和四殿下以为萧盏装病的疑虑。医官们束手无策,跪在皇帝跟前磕头不止,萧盏说自己水土不服,怨不得医官。北域皇室当然不会因此将萧盏送回拓国,所以折中办法还是让萧盏继续静养。
婚期被无限制地搁下来。
第六章
“盏儿。”萧盏昏昏沉沉地睡下,梦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怜惜疼爱的语气让她不愿醒来。
“盏儿,醒醒。”
萧盏努力睁开眼。
白熙半跪在床畔温柔地看着她。
萧盏浅浅地笑。
“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白熙心疼地问。
“还能再看见你,真好。”萧盏不理会白熙的话。
“不是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吗?你这个傻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白熙用力戳了一下萧盏的眉心。
“疼。”萧盏嘟囔。
“你还知道什么是疼?看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没事就好。”
“唉,你这丫头,存心气我是不是,”白熙带着恼意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从此陌路,”萧盏熄灭了眼神,命令般地说,然后转身向着墙,不再看白熙。
“我不答应,”白熙拧过萧盏的下颚。
萧盏瞪着白熙,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眸中读不出是喜是忧。十指试着用力掰白熙的手,怎么也掰不动。
“你的武功不是挺厉害吗?现在怎么连我的手都掰不开。算了,这次就放过你好了,等你养好了病,再来报复我。不过,如果我再听说你不吃东西或者又吐了血,看我怎么收拾你。”白熙松了手。
“白熙,我不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盏儿,相信我好不好?”
白熙轻吻了萧盏的额头。
“盏儿,相信我。”
待白熙从视线中消失,萧盏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窃笑,彻底颠覆了往日拓国郡主的冷峻形象。
醒来已是晌午,萧盏推开窗户,暖暖的阳光扑面而来。萧盏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郡主,您终于醒了。”碧喜嚷嚷道。
“碧喜丫头,你这是在抱怨吗?”萧盏故意板着脸。
“碧喜哪敢。碧喜是高兴呢,郡主的脸色好多了。”
萧盏展颜微笑,“有什么东西给我吗?”
“郡主真乃神人也。今天我一出府,就有个小孩叫住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郡主。”碧喜摊开手心,一枚莹莹的芙蕖碧玉。
“明若芙蕖。”萧盏拈起碧玉。
“明若芙蕖?”碧喜不明白。
“明若芙蕖是云尺国上京特有的一种花。相传云尺国第一任皇帝攻入上京时,闻到阵阵幽香,皇帝随香而去,来到一湖边,湖中芙蕖正艳。皇帝被湖中泛舟女子的出尘美丽惊呆。后来,那个叫明若的女子成了云尺皇帝的皇后,湖中的芙蕖也就被命名为了明若芙蕖。十八年前云尺国被北域王朝灭了,这种明若芙蕖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去年我去过上京旧址,见明若湖中的芙蕖清香远溢。云尺国虽不存,但明若芙蕖依然美丽如初。不由得令人感叹物是人非。”
“这样,”碧喜【炫】恍【书】然【网】大悟,“那这又是谁送的?那个小孩还叫出了我的名字。在北域王朝认识碧喜和郡主的人……难道是他,郡主你见过他了?”
“你每日都与我呆在一起,我见过什么人,还能瞒过你。”
“郡主可狡猾了。郡主要想瞒过碧喜,易如反掌。不然郡主怎么知道有东西给你。”
“你不都说了‘郡主真是神了吗’,那本郡主不妨就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神机妙算。”
“郡主,你……”
“碧喜丫头,如果你没事儿的话就去找两套普通北域女子的衣裳来。”
“郡主,这是……”
“我本郡主想去看看这画京城。”
碧喜一听,喜不胜收,三步并两步地奔出后院。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碧喜抱回两套斜纹平布衣。
萧盏与碧喜换了衣装,又往面庞,脖子,手上抹上易装的药,完完全全成了北域王朝的寻常女子模样。
“郡主,我们为什么不女扮男装?”
“为什么要扮男装?”
“碧喜想郡主可以扮作翩翩公子,碧喜扮作侍从,然后……”
“去酒楼叫一桌上好的菜肴,高谈阔论。最后被北域王室的禁军给接回落草斋。”
“怎么会……”
萧盏用指节敲了敲碧喜的额头,“傻丫头,北域王朝的人可不都和你一般天真,就我们这模样,这身量,能装作北域朝的男子吗?化装成平凡女子反而不会惹人注意。”
碧喜吐吐舌头。
两人避开侍卫丫环,越墙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