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兰愣愣的,因手被抓握得疼痛而皱起了眉:“与季愉一般高。”
“无错了。”吕姬笃定。
“可
是——”仲兰还
是有怀疑的地方。
吕姬驳道:“天子女子鲜有如此身高之人。何况,我听你言,她与叔碧关系极好,不惜冒生命之危为叔碧顶撞女师。”
仲兰知道吕姬说的一点也没错,而且自己的感觉也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她的脸慢慢地镀上一层铁青,心里头涌起了一股无法休止的愤怒。为什么季愉没有死却不回家,还要改名换姓来报复她?而且,季愉如今还要先于她嫁给齐国的公良先生。
吕姬心里也一样恼火。想到那个本该死的人没有死掉,且攀附上齐国权贵要做齐国
夫人,她心里便想:无论如何得阻止此事发生。不然,自己女儿也必须嫁得比她好。
“阿媪。”仲兰戚戚然地向吕
人求问,母亲的主意一向比自己多。
吕姬老辣,情绪在脸上一晃而过,化成了一口嘘叹:“此次来,除了见你,我耳闻信申君在大学,也想见信申君一面。”
仲兰迷惑着:“阿媪找阿兄
是为了叙旧?”
吕姬亲切地看着她,说:“把认亲之物带着,与我一同去见信申君。你不
是一直想知道自己原本之名?”
话说,季愉被公良带出了大学之后,走过了横跨环水的木桥。迎接她的,
是一面山坡。坡上种的
是一排排的树,树上叶子几乎掉光,然树干攀缘着绿色藤叶,伸长的枝丫开满了紫色的花朵。风偶尔把花儿从树上吹落,见
是一瓣瓣三角形的花瓣。
季愉拾起刚落到地上的,有几朵完好的花骨朵自然簇成一小扎的,心思:此花若簪在头上,也
是极美的。她便想多捡几簇,回去与叔碧分享,又想,未料到离大学这么近有这么美的花儿绽放的地方。
公良看她拾花,道:“回去再捡,或
是你见喜爱的,我让端木上树帮你摘几朵。”
季愉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几缕,因着风听不太清楚他的话,回说:“哎,先生不必上树了。”
公良无奈地咳两声,当成听不见往前走。季愉小跑几步跟上他。他忽然停了下来,双目看着离地上有两人高的一条枝干,上面迎风摇曳一簇形似珈的花团。她扶住膝盖歇口气,眼前他身影一闪。她捉摸不清
是怎么回事时,他已
是回到她身旁,轻轻地把手里的花簪在她鬓发上。柔软的花瓣贴着她乌黑的发丝伸展开,他看着甚
是美丽。
她眨眨眼皮,在他的注视下脸红成了与花儿一样的深红。
此时余晖在黄土地上把万物拖成了斜长的影子。他牵着她手,两个人的影子合在一起,渐渐融在即将升起的夜里一直延伸到天际。
前面一道篱笆门咿呀打开,里面传出汪汪的吠叫。
季愉在踏进门口时顿了顿。公良回头,对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笑了起来:“你不怕狼,莫非
是怕了犬?”
“先生欲送我之物
是犬?”季愉抬起一边眉毛,眼睛里闪着光。
“乐邑
是否养犬?”公良把她拉进门里,继续盘问。
“祭祀六物之中有犬,犬人养着,我见过几次。”季愉道。应说每想到那些犬最终
是要被杀掉的,被人吞下肚皮的,她便不想多与它们发生交集。
“我送你之犬,应与乐邑所言之犬不同。它不
是祭祀畜牲。”公良说。
“它会帮人看宅?乐邑也有看宅之犬。”季愉思摸着道。
然公良
“我能以信申君为兄,能把先生当家人。然而,我不了解宋国人。”季愉从肺腑里道出哎叹,“我更为子墨感到怜悯,子墨
72、柒贰。医事
汪汪!汪汪!
门左侧,被绳索捆住颈脖的巨大黄犬朝着进来的两人吠叫,对于进来的陌生人发出警告。说明这
是一只受过良好教育且十分优秀的看家犬。被公良的嘴巴缩起来嘘一声后,大黄犬立马改为了摇尾巴迎接主人与客人的友好姿态。
然而季愉双脚踏进门后,并没有注意到大黄犬,而
是被右侧那双恐怖的眼睛给定住了身体。眼前这只如小山一般的庞然大物,面额宽大,全身黝黑,毛发如刺,宛如一蹲活动的弑神。在兽物的喉咙里,向着她发出咕噜咕噜的,好像肚子里冒泡的声音。至于它那双玉石般的眼珠子,带有一种尊贵的血统,使得它显得在动物界里可以目空一切,乃至带有轻蔑的意味审视人类。因此,它对于公良也
是不屑一顾的,哪怕它四脚与脖子都被粗黑的大锁链桎梏住。
这
是什么动物?季愉的心口突突突直跳。被它盯住便
是面临生命刹那要被抹杀的危机,与那时在河边被饥肠辘辘的饿狼盯住时一样,她全身忽然
是动弹不得了,散发出强烈的危机感。
“雪山之獒。戎人饲养。”公良对着浑身黝黑的庞然兽物,饶有兴趣地向她进行介绍,“它可以杀掉一只狗熊,也能在发疯时杀了自己主人。”
季愉咧开嘴角,扬起一丝不冷布热的苦笑:“先生莫非
是要将此物赠送于我?”她心里不由地哎叹:这个一点也不浪漫的男人。居然想送这么一只恐怖的动物给她吗?还说
是人饲养的犬,正确的说,
是一头连自己主人都能杀掉的犬,这样可怕的兽物和野狼有什么区别?不,比野狼更凶狠更无人道,因为听他说来,这家伙可
是能独自咬死一头熊。
见她眼中似乎心怀有恐惧,但她定住原地的双腿丝毫没有后退的打算。公良一时也只有佩服的份,握起拳头在嘴边清两声嗓子,带了丝歉意说:“让你误会了。我送你之物怎可能
是它?”
季愉忍不住白他一眼。公良笑一笑,拉起她一只手进入屋里。进屋前,季愉回头又看了眼那只庞大的獒。獒后边两条腿屈起蹲坐在地上,两只眯眯的玉石眼了然无趣地环望四周,似乎
是杀掉她也不
是件有趣的事情。她不禁想:这只目空一切的家伙,与他倒
是有几分相像。恐怕
是这点,才让他好奇地从戎人那里将它收了回来。
他们两人进屋后,寺人立刻把门关上,挡住屋外因夜晚的来临愈演愈激烈的风。
季愉眨了下眼睛,才能适应屋内与屋外不同的光线。木屋内的空间不会很大,也没有隔开成房间,墙上挂了一些猎人用的刀具与一张漂亮的鹿皮。室内中央置的火炉里柴火烧得正旺,从炉内飘飞和累积的灰烬来看,火炉里的火应
是持续燃烧了不短的时间。火炉左侧,端正跪坐一名蓝衣男子,梳着油亮的发髻,清俊的侧脸被火光映着一片寡欲的平静。
“突先生?”季愉喃出口,心里微讶。阿突怎么会在这?他不
是深居简出,死活不肯走出自己的宅子吗?
公良走到阿突对面,习惯于懒懒散散的姿态,两条腿盘起来坐下。寺人
是在火炉两边安了木架,在横跨火炉的木条上穿了个铜黑吊锅。里边熬煮许久的肉羹,噗噗噗,冒出大小不一的水泡,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肉香。于
是阿突大腿上伏趴着的小东西伸出了舌头,呵呵呵地呼着热气,大概
是饿了。
“小獒。我送你之物。”公良指向那只黝黑的小东西对她说。
小獒?外面那只庞然大物的孩子?果然
是他才会想到的馊主意。季愉几乎
是想拿手拍一下额头来表示感慨,然后再伸手狠狠捏一把他诡异的笑脸。碍着有外人在场,她只好暂时先打消这个念头。
走过去,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空位坐下,她装作毫不在意地往小东西瞟一眼。岂知那小东西却
是趴在阿突腿上四肢软绵绵的,好像周身没有力气的样子,完全没有外面狂妄自大的獒那股子随时扑上来将人四分五裂的气势。她简直怀疑他
是不
是弄错了小兽的血统。
“出生不久,母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