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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部分(1 / 2)

>    裴行俭的目光依旧平静,“世子所言差矣,若非这门第名声,裴某大约也不至于险些做了草间白骨。所谓门第,其实与这酒囊有何差别?日日捧在手中,自是足以醉生梦死,若是放下,便什么都不是。男儿如我等,学成文武,顶天立地,何必计较他人目光议论?世子,请恕我直言,你太看轻了自己,也太看轻了大唐。”

麴崇裕一时不由说不出话来,旁人若说这个,他自是会嗤之以鼻,他在长安十几年所受的欺辱轻视,岂是几句话能打消的?但认真论起当年的憋屈不得意,他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顶着天煞孤星名头的裴守约,莫说自己不能比,只怕整个大唐也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裴行俭的目光投向了大营中央的灯火摇曳之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长安自有一些宗室纨绔,只是此等人物,不过是些自以为是的酒囊饭袋,就如大唐之军中将领,若都是世子所见此营数人那般的心胸气度,唐军又焉能创下天军的赫赫威名?”

麴崇裕依然只是默默的仰头喝酒,裴行俭也不再多说,眼见手头这囊新丰桃花酒已所剩不多,麴崇裕才微眯着眼睛笑道,“我也有一事不明,还望守约直言相告,以你的心胸手段,何至于会来西州,会来此处与我饮这一场酒?”

裴行俭放下酒囊,直视着麴崇裕,“一则所谓命数如此,此间曲折原也一言难尽;二则,我生平志向,不过回报师恩君恩,使这月光所照之处,略少几处沙场,略少若干白骨荒丘。”

麴崇裕点了点头,却听裴行俭又问道,“不知世子胸中所愿,又是何事?”

麴崇裕沉默片刻,扬眉一笑,“崇裕不敢与守约相比,只是既然身在西州,自然也希望此地风调雨顺,此外么,”他笑了笑,“有时难免也会思量,那些喜爱将他人踩在脚下之人,他们的头顶脸面若是踩起来,却不知会是何种滋味。”

裴行俭怔了怔,不由摇头苦笑,举起手中的酒囊,“玉郎请!”

麴崇裕斜睨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欢畅,好容易才止住笑,“守约请!”

此后两日,战场上风平浪静,贺鲁部竟是再未出战,因此次所送及缴获的粮草充足,一时倒也无人提及让苏定方再去押运粮草,另外两支大军则先后有捷报传来:程知节本军破歌逻禄、处月两部于榆慕谷,周智度破突骑施、处木昆两部于咽城。麴崇裕心中不由开始暗暗期待一场大战,不想等了几日,一骑快马传来的却是一道军令:唐军三处人马立即靠拢,不得轻战!

签发军令者,并非大总管程知节,而是行军副总管王文度。

麴崇裕不由愕然,一番思量后找到裴行俭,“军令既是如此,我等多待也是无益,不如速回西州,也好多做一番准备。”

裴行俭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世子,我有一不情之请。”

第61章 满腹狐疑 冤家聚头

“之后呢?之后如何了?”

琉璃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麴崇裕。

麴崇裕很想捂住额头叹口气,又想揉揉眼睛好确信自己有没有看错——自己面前的这双眼睛里分明满满的全是好奇和兴奋,却没有半点应有的担忧或恐惧,这个妇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停了停,还是尽量简洁的道,“突厥人以为中伏,自己先乱了,兵败如山,苏将军率领咱们一路追杀了二十里,大获全胜。”看了琉璃一眼,又淡淡的补了一句,“斩首一千五百级,尸横遍野,那斩下的头颅堆成了小山,血腥味几里外便能闻到。”

眼前的女子却恍若不闻,只是长长的出了一口,神色有些恍惚的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低声嘟囔了两句,听着似乎是,“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麴崇裕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因为裴守约的郑重托付,他在登门拜访之前便打叠了百般言辞准备安抚住这妇人,却怎么也料不到她除了听说裴守约要留在军仓协助调度事宜之时,略微惊讶了片刻,在其余的事情上,反应都古怪得令人难以置信:听闻苏定方立了军功,没问一句自己的义父和夫君可曾遇上危险或是得了何种嘉奖,反而是兴致勃勃的追问着备战作战的所有细枝末节!什么叫“之后呢”,她当自己是寺院里登台俗讲的和尚么?什么叫“原来如此”,仿佛她还曾听说过别的说法!真真是,不可理喻!

琉璃此时心里却全都是惊叹,五百铁骑破突厥,原来打的是诱敌深入、故布疑阵、连夜偷袭,难怪几百人马便能将两万突厥骑兵追杀出二十里地去,果然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半晌她才猛的回过神,抬头看见麴崇裕疑惑的眼神,心里一惊,忙道,“不知如今义父和守约他们可还安好?军营那边一切都还妥当?”

麴崇裕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点头道,“苏将军和裴长史一切都好,如今总管有令,三路唐军已会兵一处,四面结阵,缓缓而行,应是十分稳妥。裴长史还道,请夫人不必担心,如今不但辎重都置于军阵之中,军仓也有重兵把守,他只协助一些调度事宜,并无危险,且突厥人连败之后,已西退了数百里,西州亦不会被战火波及。”

四面结阵,果然是用上这种笨法子了么?琉璃不由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麴崇裕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又突然闷闷不乐起来,难不成是从自己这三言两语里便看出如今形势不妙?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夫人为何叹息?莫非是觉得有何处不妥?”

琉璃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会看不出来?唐军是来平叛的,又不是来视察边疆的,结成这样一个方方正正的挪动碉堡,自己当然不会有什么伤亡,可阿史那贺鲁是傻的么?突厥人又无须守城占地,他会呆在那里等着你去打?唐军如此挪上两个月,压根不用打仗,耗尽粮草直接回长安便是!她的语气里不由带上了几分讥讽,“世子,守株待兔,能打着狼么?”

麴崇裕胸口一窒,这比喻当真是……贴切的得!可这与他有什么干系?沉默片刻,他还是低头喝了口水,换了话头,“库狄夫人,崇裕今日登门还有一事相求。裴长史临行前道,自明年起,西州人所交赋税,可用白叠布来代替绢绸。过几日都护府便会发出政令,如今工坊里也已赶制出上百套轧车与弹弓,我会遣差役和府兵将这些物件随政令分发到西州各乡的村正家中,夫人若是有暇,崇裕斗胆请夫人去几处乡中,授教丁妇们一二。”

琉璃纳闷的看着他,这到底又是在唱哪一出?用轧车、弹弓这种简单的事情也需要她去传道解惑?

麴崇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垂眸看着眼前的银杯,淡淡的道,“西州虽然早有白叠布,然百年以来,多为官坊所出,庶民不过偶尔为之,如今赋税中以白叠布代替丝绸,于西州农户,乃是关乎生计的大事,只怕会犹疑不决。裴长史素有威望,若由夫人出面亲自示范,西州子民则多半能打消疑虑。长史如今有些担忧,明年西州或许要多交租调。”

也就是说,她要扮演亲民的官家夫人,鼓励大家接受新生事物?明年……若此战拖延下去,依稀记得裴行俭说过,西州都护府的家底此次几乎已全部掏空,明年的赋税很有可能不得不加重!琉璃点了点头,“世子尽管安排便是。”

这回答痛快得出乎麴崇裕的预料,他不由狐疑的看了琉璃一眼,见她一脸坦然,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又觉得这位库狄氏风格之飘忽,真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想到此处,眼角忍不住再次扫了扫墙上那古怪的羊头铜灯,屏风上那宛如真人的仕女图画,还有莫名其妙插在瓶中的枯枝,只觉样样刺眼,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站起来微微欠身,“多谢夫人体谅,等崇裕安排妥当了,自会遣人来接夫人。”

琉璃也暗自松了口气,难得今日这位麴世子居然从头到尾都态度温和,虽然时不时目光狐疑,好歹没冷嘲热讽。她笑着起身回了一礼,“应当多谢世子才是,守约的行囊我今夜便会收拾出来,明晨送到都护府中,还要烦劳世子遣人相送。”

两人礼数周全的客套了几句,琉璃便将他送到堂屋门口,眼见麴崇裕已走到院中,她握紧手中的信,刚想转身回去,却见院门外说说笑笑的走进两人,其中一个抬头看见琉璃,满脸笑容的大声叫了一声“姊姊”,随即目光便在麴崇裕的身上转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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