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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2 / 2)

我怕万一被张睿发现我有什么隐瞒之词,他会胡思乱想一个人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于是便将苗寨之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除去我和焚香炉在山洞里的那一晚,其它细节都不忘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想到我刚说完,张睿便眯着眼打量我:“大雾的前一晚,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事?”

纸包不住火,被他这么一问,我窘迫地抓抓脸颊:“也没发生过什么,就是我们在山洞了过了一夜,香炉他告诉我,他是个蛊师。”

张睿皱了下眉头,我忙摊手:“我也没想到他会是个蛊师,不过我想他品性应该不坏。”

张睿有一双比桃花眼更为细长一些而且像混血儿一样深陷的双眼,当他眯着眼的时候,疏朗的长睫在下眼睑扫下淡淡的阴影,里面隐隐约约漏出几许冷冷的光,冰冰凉凉且有些妖艳,那真是叫人消受不了的眼神,我被他那么看着,觉得快窒息了。

感觉自己就像被结发妻子发现在外头风花雪月了,心里莫名的发虚。

他却笑了笑,淡淡说:“龙小爷是个神秘的人,你说想找他,我就替你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他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谜,圈内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没有人和他深交,也就是说,他一直以来都独来独往,没有固定的合伙人。换言之,也可以说他是故意不让任何人了解他的底细。”

张睿说话向来喜欢婉转一些的,我听出他的话里有别的意思,便笑笑道:“我明白,你是想提醒我不要太轻信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香炉底子不干净,是吧?”

张睿端起茶,神情被茶杯遮盖住,只听他的声音轻轻说:“我只是不想你被骗,不想你因此受伤。”

直到后来,我再琢磨这两句话的意思时才恍然大悟,张睿这傻小子一厢情愿,我却一直没有察觉。而当时,我真没往那方面去想,以至于以为张睿只是出于好意劝谏而已。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张睿放下茶盏,道:“你想想,深山野林里,你和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待了一晚上,身上没有带任何防身武器,而对方却是个身手不凡的人,万一他有心害你,你现在可就变成山洞里的一具腐尸了。”

张睿以玩笑的口吻说着,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搓搓手臂:“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香炉他不是坏人,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张睿暗自一笑,点了点头,便也没再说什么。

我想起独门独派来拜访张家的目的,趁着此时书房里只有我和张睿两人,我问:“那座墓你也进去过,子母棺你打开看过吧,有没有带出来什么东西?”

张睿呆了半晌,点头:“既然你来了,我拿给你看看吧。”

整间屋子陈设简洁,同时也收拾得整齐干净。除了书桌、躺椅、书架,以及一个梅花屏风,就没有别的了。

张睿走到书架那里,我视线跟着他,便看见了书架第三层摆放的青花瓷瓶,瓶颈上挂着城隍庙买的那块玉佩。

我笑道:“你不是说,玉佩买来准备自己戴的么,怎么没戴在身上?是不是后来又觉得它质地一般,不喜欢了?”

张睿回头看看我,再呆呆地看着玉佩:“戴在身上,我怕容易弄丢。”

“哦,那到是。”想到张睿经常下斗,在地下钻来钻去难免磕磕碰碰,身上的东西的确可能一不留神就掉了。

张睿拿过来一件东西,用丝绢包着。他把那件东西放到书桌上,然后朝我招手:“你过来看。”

我走过去,张睿解开丝绢,我低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

由于许久以来,心里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以至于只要看上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这竟然是一只紫檀木匣!

不过,与张慈要我开的那只不同,那只上面刻着九条龙,而这只上面刻的却是凤凰。

我想起十五年前张家一共从东帝冥殿中带出十只木匣,难道木匣上的刻纹也正对应了十只脊兽?

继而我又想起花景兰悲惨的遭遇以及疯癫发狂的可怕模样,与那次倒斗有关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心里不由微微一悸,同时不由自主地暗暗瞄了张睿一眼。

张睿盯着木匣,表情严肃,眼神森冷,好像那只木匣里住着一只令他深恶痛疾的恶魔。过了很长时间,他脸上的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

直觉告诉我,他接下来也许会说到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果然他把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木匣上,显得十分慎重而小心,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的发抖。

“子母棺中躺着的人……”他吸了一口气,“是我姐姐,张雅雯。”

我大吃一惊。

在墓中,独门独派曾说,张睿进过那个墓,并且走的时候十分匆忙,没有把盗洞封好。可是张睿行事不像会马马虎虎粗心大意的人,他会如此匆忙,只能是两种情况:第一,当时墓中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让他必须马上撤退;第二,有什么东西使他受到了刺激,导致情绪不稳,才会一反往常疏忽大意。

我们进去时,墓中并没有什么异状,所以第一条不成立。而如今看来,我终于明白,显然是第二种情况,张睿意外的在墓中发现了姐姐的遗体,精神上受到强烈的冲击和打击,于是一下子没了方向。

看来,他离开墓的时候,或许正处于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中,情绪十分紊乱。

直到此时,张睿在向我提起当时的情况时,脸上也难掩痛苦的表情。他用手盖住额头,静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道:“我不知道她在里面躺了多久了,遗体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而且……面容安详,看起来死的时候应该没有什么痛苦,就像……就像她只是睡着了一样,我当时恍恍惚惚的,总以为她或许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喊我的名字,对我微笑……”

“我本来想带走她的遗体,可是她看起来那么安详,我……不敢动她。”他再用力吸了口气,抑制住尾音里的颤抖,“我怕一动,她就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那么完好的样子了。”

张睿扶在桌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拢,绷得骨节都发白了。

张家虽大,张睿却等于只有他姐姐这么一个亲人。小时候的傻瓜蛋整天拽着姐姐的裙摆躲在姐姐身后,战战兢兢地盯着别人瞧,好像世上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要害他们姐弟俩的坏人。我那时候不懂事,现在知道,张睿对于张家人来说简直是世所不容的存在,也许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尽管满堂喧嚣,却冷冰冰的世界里,唯一能给他一点温暖的人就只有他的姐姐。

他对姐姐的感情,必然是刻骨铭心的。

如今找了那么多年,忽然之间在遥远的云南,在偏僻的深山老林中的一座古墓里见到至亲的尸首,虽然当时的情形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想来,张睿独自一人呆在那又黑又冷的墓室里,面对一口冷冰冰的棺材以及棺中早已冰冷僵硬的亲人,心情该是如何的。

张睿啊张睿,你当时是不是强烈盼望着身边能有一个人能听听你心里的发泄?

而可惜,当时你什么人也叫不到,在那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方,你过去是孤独的一个人,现在依然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与你分担你那冰冷的内心世界。

我苦笑了一下,伸手按了按张睿的肩膀,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刚才竟还能在我面前谈笑风生。

“节哀顺变吧。”我道,“也许在那里长眠,是她的选择。”

张睿到底是有极好的修养,在如此心境下却没有继续消沉下去,很快他对我笑了一笑,悄悄掩埋掉眼底的那丝哀伤:“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觉得姐姐或许还活着,现在虽然这个希望破灭了,不过,我还是要将真相查清楚。”

看他的神情里总有一股终有一天会飞蛾扑火玉石俱焚的感觉,我拍着他的肩膀,忍不住道:“我们也算是投缘的朋友,兄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你要下斗,我陪你一起,我们一起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这样,万一哪天你在斗里心情抑郁不能控制的时候,也好有个人能说说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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