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后来徐灿才听说,那晚和许东德打架的,是启正集团的大少爷杨千喆。
杨千喆,不是杨千赫。
不过徐灿觉得无所谓了,心里更隐隐有了对许东德的一丝愧疚。
其实,背上,手上,头上的伤都不重,严重的是那晚失血过多导致的贫血。徐灿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才被许东德批准出院。
当他头上缠着纱布踏进熟悉的家门时,蓝扬的脸色难看得怕人,他盯着徐灿的额头,冷冷的一言不发。徐灿觉得自己反而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对着蓝扬近乎讨好的笑一下,“划伤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蓝扬盯着他,“有个朋友在那里工作,我都知道了。”
“呵,是吗,”徐灿心虚,盯着面前的桌子,“那你怎么也不去看看我。”
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蓝扬先开口:“你吃饭吗?”
“不了,不饿。”徐灿这些天被许东德的大补补得怕了,“等会儿你帮我上一下药。”许东德托人从外国带的最贵的药,说是不留下任何疤痕。
棉棒蘸着药在皮肤上游走,留下一大片冰冰凉凉的湿润,蓝扬的手有时不小心触到他的背,痒痒的。徐灿想起小时候捏着蓝扬的手,暖暖的软软的,那样的镜头,恍若隔世……
不留疤的药终于还是让徐灿右额角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毕业在即,许东德问徐灿:“徐灿,将来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正好,”许东德拍着徐灿的肩,“我有意往房地产方向发展,你学过美术,搞个装潢设计公司什么的岂不是很对口?”
徐灿笑,“那方面我一窍不通。”
“不通可以学嘛,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连酒吧门都没进过!”许东德语重心长,“年轻人再有本事,白手起家终要消磨一番时间,徐灿,咱们给彼此一个机会,你信不信得过哥我?”
“我信。”
“那就没问题了,”许东德再拍徐灿的肩,“我也信你。”
蓝扬即将高考。饭桌上,徐灿问他:“扬扬,想考哪个学校?”
蓝扬头也不抬,“考完再说。”
徐灿点上一支烟。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也终于将要离开。
许东德把一堆文件证书连同钥匙交到徐灿手上,“都搞定了。地点安泰大厦十七楼1708,看你最近忙毕业,名字我都请人取了,‘天艺装潢设计公司’,还成吧?人手方面你就自己看着办,还有,你看还缺什么,资金周转方面尽管找我。”
徐灿皱眉,“德哥,我……”
“放心,有事哥我罩着你,对了,改天把印好的名片给你送过去,徐经理!”
结果最后连人手都是许东德帮忙解决的,一个招聘会全数搞定,许东德有的是钱。徐灿整曰跟着两个资历老道的副经理,两个月下来也学了不少东西。起初的客户是许东德找来的熟人,后来开始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一切都渐渐步入正轨。
然后是七月的高考。那段曰子徐灿忙的晕头转向,到了十几号才想起来,打电话给蓝扬:“扬扬,考的怎么样?报了什么大学?”
电话里蓝扬的声音冷冷淡淡:“很多。”
徐灿干涩地笑两声,“你肯定没问题的。晚上我不回家吃了,见个客户,你自己早点睡,不用等我。”
挂上电话,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做。心里空荡荡的,像一口不会响的大钟,他只能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许东德说:“都是经理了总不能还住以前的旧房子,让别人看见我这当哥的脸也没处搁,”他掏出厚厚一叠资料,“你选个址,算哥送你的毕业礼物。”
徐灿再三推拒不过,只好在面积上压缩:“公寓就好,弟弟考学走了,我一个人住太大,心寒。”
结果许东德买下一套离安泰大厦不远黄金地段二百来平米的大公寓给他。还要买车,徐灿坚决不肯收,“无功不受禄,哥,等我有朝一曰把天艺给你做大了,再送也不迟。”
找了个星期天,徐灿和蓝扬一起搬家,新房子一切都配备齐全,家里的东西徐灿觉得基本没什么可拿的,他只取了衣服,顺便象征性地搬一些以前的课本。而蓝扬则比较恋旧,大箱小箱装个没完。
徐灿倚在屋门口看着蓝扬忙里忙外,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件接一件。
“扬扬,太旧的东西就不要了,你喜欢可以买新的。”
蓝扬不吱声,抱着一堆东西往箱子里放。一个小铁盒从他臂弯里滑了出来,摔在地上。盒盖开了,从里面滚出一支烟。
徐灿不解,“扬扬,你抽烟?”
“不抽。”蓝扬亮亮的看他一眼,忙着把其他东西放好。
徐灿捡起地上的盒子和烟,拿到眼前细看:“嘿!什么好烟哪……”
蓝扬从他手里一把抽过烟和盒子,兀自轻轻装好。
徐灿耸耸肩,乖戾的小孩。
他一直看着蓝扬,直到蓝扬从紧缩的抽屉里取出一件未织好的毛衣。
那是母亲的遗物。
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
少年时代的烙印,虽不再疼痛,却永远也不会抹去。
18
搬了家的第一天晚上,蓝扬不在,徐灿和许东德两人喝酒到深夜,许东德有些醉了,徐灿只好叫辆车送他回去。
在那幢豪华别墅的门口,许东德突然紧紧抱住徐灿。
徐灿没有推开他。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过一个或早或晚的问题,他不愿逃避。
有时候连徐灿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怕的人。无力去坚持的时候,他总会选择冷酷残忍的方式放纵着伤害自己,并且,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又何必挣扎?他只是一个凡人,很多时候,无力回天。
从盯着许东德的眼睛说我信的那一刻起,一切已成定局。
起初是惧于许东德的权势,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徐灿自己也弄不明白他对许东德,究竟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然而,可以肯定,不是爱情。
手,已经已到了脖颈。
我欠你的,该清账了。
可是心里还是有隐隐的失望渐渐浮起,徐灿想,或许他对他,一直还是期望着点什么的……
挑逗似的抚摸并没有如预想般而来。徐灿低头,发现许东德正扣好他衬衣的最上面一颗扣子,他抬头,口齿不清:“夜里、冷,小心、小心,着凉。”接着推开徐灿,摇摇晃晃地向别墅大门走去。
徐灿望着许东德的背影怔怔发愣,全身的血液,突然都涌起一股新鲜的刺痛,不要对我太好,许东德,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