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的蓝父,安静的蓝扬,再加上淡然的自己,一切简直和谐到不可思议……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感淡淡袭来,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一觉醒来的时候徐灿背靠着台阶,身上盖了件外衣。他抬头,千赫就坐在一旁望着他笑,周围天色昏暗,偌大的足球场已变得空荡荡一片。
徐灿脸红,掀起外衣递给千赫,“完了?”
千赫笑:“早完了,你睡得可真熟。”
徐灿站起来,尴尬得无话可说。
“怎么不问我们赢了没?”千赫好心提醒。
“噢,对了,你们赢了没?”
千赫哭笑不得,“赢了,三比零。我踢进两球,每次进球抬头看,你都睡得很香。”他叹口气,起身拍拍徐灿的肩,“别愣着了,走,吃饭去。”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蓝扬轻轻走到徐灿的桌边,徐灿抬头,蓝扬递过初一的代数课本,望他一眼:“这个题,你会不会?”
徐灿接过来,“我看看。”
徐灿讲的时候,蓝扬用铅笔抵着下巴垂着眼睛听得很认真,他的下巴上有深深的小凹槽,徐灿觉得那是用铅笔老抵的结果。
讲完了,徐灿问:“懂了?”
蓝扬点点头,依然低着眼睛,“谢谢。”
怯怯的,轻轻的。
4
星期六的时候徐灿得完成赵炜布置给他的任务,他准备去郊外写生。
千赫说:“画我不就好了?”
徐灿笑着敷衍,“再说。”
两个人大清早坐车去城外某处风景颇有名气的小山。早春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到处都是清脆的鸟啼。徐灿忙着选景,千赫跟在后面背着画具四处乱晃。
“咦,这棵树上有鸟窝。”千赫抬头望着眼前的一棵树,树很高,点点翠绿地吞吐着新芽。
“哦。”徐灿看一眼,不以为然。
“有鸟窝就可能有鸟蛋,你吃过野鸟蛋没有?”千赫擦拳摩掌,跃跃欲试。
徐灿眯着眼睛看他:“你会爬树?”
千赫冲他扬下巴:“别看不起人!我小学每年放暑假都去乡下陪我外公,一天到晚跟着当地的小孩掏鸟窝,他们都把我叫老大!”
徐灿挽袖子:“要不要比一下?”
“呵呵,好,来!”千赫放下画具。
两人像两只敏捷的猴子,哧溜哧溜便蹿上树去。徐灿伸手去掏,鸟窝里果然有蛋;便抓起来小心翼翼放到衣兜里,又小心翼翼地遛到树下。
千赫也几乎是同时跳下树来,满手鸟蛋。
不分胜负。
徐灿问:“现在要怎么办?”
千赫冲他眨眼:“你不是随身有带打火机嘛!”
徐灿捡来枯枝,千赫在地上挖了个浅坑,放入鸟蛋,再盖上薄薄的一层土。两人在上面生了一堆火,然后边抽烟聊天边等着蛋烤熟。
……
“好了。”千赫把火弄灭,拨开土,取出一个烫手的鸟蛋,细细剥了皮递给徐灿:“尝尝,小心烫手!”
徐灿接过,看了好半天,才浅浅地咬了一点,“挺鲜的,不过有点生。”
“嗯,”千赫给自己剥一个,也咬一口,“我这个就熟透了,你放下,我再帮你挑个好的。”
“不用,这个就可以了。”
六个鸟蛋,徐灿勉强吃了一个,千赫把其它五个吃得一干二净,徐灿笑他,“小心闹肚子。”
“怪了,”千赫把最后半个吞进嘴里,“可能品种不一样,小时候从来不觉得有这么好吃……”
收拾完残局,艳阳高照,两人在旁边的草地上躺下,千赫问:“徐灿,你有女朋友吗?”
徐灿看着被树枝分成一块一块的天:“没有。”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没有。”
“……我有一个家里指定的未婚妻。”良久,千赫在旁边轻轻的说。
“哦,”徐灿笑,“包办吗?”扭头看见千赫垂着眼神情低落,不好再打趣,便又把头转了回去。
徐灿和千赫认识已近两年,他从小没有父亲,第一次和千赫说话的时候,徐灿多么希望面前的这个人是他哥哥,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挡在他前面,可以……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千赫低沉的声音。
徐灿闭着眼睛,“你。”
“我?我什么?”千赫支起上身,深深的眼睛亮亮地盯着徐灿的脸。
“别吵,让我躺一会儿。”
下山的时候已近下午三点。徐灿懊恼地抓抓睡乱的头发:“你怎么也没叫醒我。”
“哈……”千赫捂着笑疼的肚子,“你真是到哪都能睡!看你睡得那么美,怎么好意思叫,再说,我也忘了画画的事了。”
徐灿叹气,“看来真不是那块料。”
“别这么说,”千赫拍拍他的肩,“全当体验生活好了。”
回到家,徐灿在院子里支起画架,没辙了,临时凑合一下,画个夕阳西下。
蓝扬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轻轻地问:“你会画画?”
徐灿转头冲他一笑,“是啊。”
他画的时候蓝扬就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徐灿每次转头看他,他就把眼睛垂下去。蓝扬的样子很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眼睫毛长长地向上翘起,这样乖乖的表情让徐灿很想逗他一下,于是乘他垂下眼睛之际在他白皙的脸上来了重重一笔。
“啊!”突然而至的水彩划过皮肤的冰凉触感让蓝扬惊叫出声,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看着徐灿,满脸惊恐和愕然。
“嘿嘿嘿……”徐灿心情大好,看着蓝扬坏坏地笑,有一霎那他突然很想留住这一刻,如此不设防和甜蜜蜜的年纪,让人有一种转瞬即逝的错觉……
第二天一早徐灿背着画具出门。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天空颜色苍白,阴霾地可以。
走到巷口听到后面有人喊:“灿灿!”他回头,蓝父拿着一把伞小跑过来,“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大雨,这把伞拿着,路上小心。”
这是……梦里一直渴望会出现的情节……
接过伞的那一刻徐灿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通过,从手掌到心窝,都是暖烘烘的。
路上的行人表情依旧淡漠,清晨的街角传来叫卖早点的声音,一切一切,一如平常。长久以来郁积在心头的悬浮的不安,隐隐的畏惧,此刻仿佛都被什么淡淡扫过了。徐灿抬头,雨过天晴的曰子,终于不远了么……
5
赵炜的画廊有一个前卫的名字:异绝。清早的店面显得冷冷清清,徐灿推门而入,里面正在擦拭画的男孩转过头来,徐灿解释:“我找赵老师。”
“最里面那一间。”
徐灿边走边看,两边墙上挂着的画很多是赵炜的作品,画如其人,云淡风轻。
最里面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徐灿推开门,立即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骇得说不出话来。
赵炜和一个一身西装的高大男人紧紧拥吻在一起,听见门口的响动,两人一惊,同时回头。
徐灿呆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三个人就像电影里的定格画面,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
最后还是赵炜先打破尴尬,他从高大男人的怀里抽身出来,对徐灿抽抽嘴角,“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徐灿头低地不能再低,“我不知道老师有事。”
高大的男人整了整西装:“先走了,炜,晚点再跟你联系。”经过徐灿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