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眼睛准确地定在叶孤鸿身上,陆小凤更是直接嘲笑:“一剑鞘就能把你拍眼花了?这样都好意思混进去观战,这见着叶城主的天外飞仙,你的猴眼睛从此可别要了!”
司空摘星最得意的就是他这双眼睛,闻言立刻瞪眼:“怎么是我眼花了?我又不是说这……呃!”
陆小凤好像随意一侧身,手肘却不高不低刚刚好撞在司空摘星的肋骨上,顿时让他一阵气闷,话也说不下去了。
司空摘星捂着肋骨好一会,看看陆小凤,再看看花满楼,忽然板起脸:“不就是问问你南书房发生了什么事么?爱说不说,犯得着冲我下黑手?”
陆小凤也板起脸:“既然爱说不说,那你硬是籁我身上走了半里路算什么?再说了,你冲我下了十七八下黑脚我都没吭声,我不过是不小心拿手肘碰了你的肋骨一下,你怎么就这么小气?”
司空摘星怪叫:“谁小气了?七童,木道长……”他将一起从神武门出来的那些人一个个点名过去:“你们都来评评理!”
陆小凤冷笑,司空摘星怪叫,两个你来我往好一通闹腾,其他人连同花满楼在内,或者含笑,或者戏谑,或者木着脸,全方位围观。
直到拐了个弯,再看不到神武门了,司空摘星才又踹了陆小凤一脚:“喂,现在可以说了吧?刚刚怎么回事?”
陆小凤给了他一拳:“哪儿有怎么回事?就是南王世子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是皇帝长得一模一样,今晚西门和叶孤城决战,又正好吸引了大半个皇宫的警卫,所以他就浑水摸鱼想偷天换日呗!不想天是偷了,但来不及换日就被魏老大撞了个正着,现在还死撑着和太后说他就是皇帝呢!”
司空摘星“喝”了一声:“南王世子好大的胆子,还专挑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去垫背呢?”
唐天纵冷冷道:“谁知道他们是谁给谁垫背,又或者都是南王世子的合谋?”
卜巨是川湘一带三十六帮悍盗的总瓢把子,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但方才丁敖传出消息说事情不对,他却也是被禁军们盯死在太和殿附近、不许随意走动的人之一,也不曾看到南书房里头一死一跪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人,此时听说,也唬了一跳:“南王世子确实好大的胆子!但要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与他合谋,我是肯定不信的。”
他豪迈地拍了拍陆小凤的朋友:“你的朋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87book'”
陆小凤苦笑:“我的朋友太多,有什么人还真不一定,当然卜老大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西门和叶孤城也肯定不是。”
只是宫九……
好吧,他也不会承认是他的朋友的……
唐天纵看了卜巨一眼,脸色更冷:“西门吹雪居于燕北,轻易又不出门,或许还真不是,但叶孤城……白云城离南王府可不过一水之隔!你们谁一天十二个时辰半步不离跟着他了?能肯定他没有和南王世子合谋?”
叶孤鸿手按剑柄:“难道你又亲眼看着他们密谋了?明知道南王世子意图不轨却隐而不报,如今又攀诬前朝皇室、当今皇亲,你们唐门是何居心?”
唐天纵一滞,他也是跟着去南书房的人之一,就跟在殷羡身边,自然也听到叶孤城对西门吹雪说的那些话,叶家还真是当朝穆家的亲戚,虽说天家无亲情,穆叶又不是一个姓,一个前朝一个当今的,暗地里有没有拼个你死我活实在不好说,可叶孤城有心援手却是事实……
此时给叶孤鸿上纲上线这么一说,脸色不由得铁青,但涉及到整个唐门,他却不敢轻易乱说话。
叶孤鸿也不屑追击穷寇,只是脸上越发冷。
顾青枫看着小小不到花满楼胸口的叶孤鸿,眼中闪过赞许之意:“叶家果然不愧是数百年的皇家贵胄。”
陆小凤却叹了口气,越发担忧起来。
连平日里以西门吹雪小影子为目标的叶孤鸿都这么一鸣惊人,那么叶孤城心中该有丘壑几何?他和宫九,到底谋划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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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好几日心事重重,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出宫门就不知道相携去了何处,花满楼和叶孤鸿也给一个捏泥人的青年拐跑了,他这事也不好再和谁说,更不能让李燕北出面去打听什么,只能每天上茶楼听些大路货的消息,什么南王世子异想天开想取皇帝而代之啦,什么皇帝重伤濒死啦,什么皇帝不治归天了,什么南王世子当即处死、太后又懿旨命人捉拿南王并一干从犯了……
陆小凤听得心惊胆战,都无暇吐槽那皇帝当夜就死了、怎么外头传言还能越过阎罗王多为他延续三日寿命之类的,就怕听到白云城叶氏图谋不轨的消息——他其实不很在意谁当皇帝,但万梅山庄相识一场,他又素来爱交朋友,早将叶孤城也视为好友,更兼有阿伍在,他还吃了人家那许多果酒果汁,自然不愿叶孤城做那样要命的事儿。
但陆小凤足足提心吊胆了七天,却只听说了太平王世子奉大行皇帝遗命、太后懿旨,登基为皇了!
太平王世子?
陆小凤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虽然因为爱管闲事,有时候也会掺和进官府中事,例如绣花大盗,例如之前的六条缎带,但太平王世子在江湖全无名声,金九龄偶然提起过,也只是一句“深居简出”,陆小凤对那位,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唯一从近日京中女子传颂时听说的只有一点:
太平王妃出身民间,太平王却一往情深,为了这个王妃,原本身为元后嫡子、对皇位本是唾手可得的他,都宁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在太平王妃过世之后,更是十几年正妃侧妃一个都没有……
——端的情深似海啊!
——端的是深情人自有福报,这不,失去的皇位兜兜转转,又回到他家手上了!
听起来似乎很美满大结局,陆小凤却想起那夜和太后一起进南书房的宫九……
似乎,那天宫九身上的服饰虽简单,外头的玄色衣袍也不是本朝尊崇的颜色,但领口处却似乎露出了一点只有皇室三代以内嫡血才能用的金黄?
陆小凤暗自抹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他真不敢想象宫九真是太平王世子、而太平王世子又真成了皇帝之后,天下该是什么样子的。
——同样不敢想象的还有苏少英、张英风等,各个心理承受能力未必有陆小凤好,却偏偏又知道宫九是太平王世子,又见过他和阿伍玩游戏时各种“热情洋溢”模样的可怜孩子们。
——比起还没见过宫九玩游戏热情的陆小凤,这些知道太多的可怜娃儿才是真。风中凌乱了!
那么让可怜娃儿们风中凌乱的宫九又在哪里?
——他以为大行皇帝祈福之名,带着阿伍,来到白云观,享受素斋果酒。
今日是九月二十三,大行皇帝其实死了七天,按例该发丧了。但皇太后当日以麻痹乱党为名,懿旨隐下皇帝当夜就重伤离世的消息,直到第三日午后将南王捉捕归案后,才宣布皇帝的死讯,但因不好失信于天下人,皇帝的死亡时间并没有改回来,依然要三日后方才发丧。
宫九却私下与几个知情的重臣宗室说了,今日虽不好发丧,却该与大行皇帝祈福,皇太后年老哀伤不愿动弹,皇子们又太小,他便自行带着阿伍,说是要到白云观住两日。
大行皇帝一脉与太平王一脉惯是关系微妙,宫九能做到这般,委实赢得了内外重臣宗室一片赞誉。
白云观中,顾青枫此次接待的规模尤其慎重。
也是,前几日来宫九不过一介世子,还是因为比大行皇帝更嫡出尊贵、所以处境也比不如皇帝嫡出尊贵的南王世子更加尴尬的存在,且多少还是有求于木道人顾青枫的;但此次前来,宫九却已经是皇帝了——和尚道士也还是人,要在人间生活,便由不得对人皇不慎重。
所以白云观那扇黑漆大门前,迎接宫九的不只有顾青枫,木道人古松居士,并一个肥头大耳相当福相、芒鞋白袜一身袈裟都洗得很干净却也很朴素的和尚。
远远的,宫九和阿伍才走过山门,几人就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