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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部分(1 / 2)

>    潮生的确没辜负她们的夸赞,刚绞好的脸白皙里透着薄薄的粉红,光滑紧致,彷佛能透出一层珍珠的晕辉来。一张素颜,眉目清秀得像用墨笔描过,浓淡深浅的黑白中,一点嫣红的唇色那样鲜明动人。

新娘子都不会丑的,但是那是上了妆之后。

潮生这实打实的,是一位绝色美人。

刚才绞脸还是有些疼的,潮生的眼睛是湿漉漉的,清朗得像月夜下的水波。才十六七岁的姑娘,没绞脸时,有一层薄薄的绒毛,就像冬瓜在初秋挂的白霜,让她平时看起来总是很柔和的。虽然秀美,却没有现在这样的容光照人。可是现在绞过脸,肌肤彷佛会发光一样,艳色丹凤朝阳吧逼人而来。

她静静丹凤朝阳吧坐在镜台前,还穿着一件家常的衣裳。因为屋里不够亮,还点着灯。

她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发光体。

屋里众人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

连给潮生上粉膏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动作都放轻了,像是在对待一尊价值连城的精致玉器。

可惜了。

那个女人想。

给人上妆不是头一回,可是头一次觉得,这样的美人,根本用不着脂粉妆饰。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对,不教脂粉污颜色。

上妆,梳头,这都是细致活儿,足足用了快两个时辰才完工。开始绞脸时天还没全亮,等到全弄好了,潮生的屁股都坐得快没知觉了。

幸好头发不用梳得很考究,因为要戴冠。

很实在,很沉重的一顶凤冠。匠作监绝对一点都没偷工减料,这凤冠光纯金就用了四斤多,还有各种珍珠,宝石,流苏……加起来就算没有十斤,也绝对差不了几两。

「等一等再戴吧。」

潮生点了下头。现在戴,她怕自己脖子撑不住啊。十斤重!

她现在都不敢说话,也不敢笑了,只怕一笑,脸上的粉就簌簌的往下掉。旁人逗她,她只能一概端庄的示意一下。

大公主有一瞬间恍惚了下。

她觉得潮生的神情,美貌,还有那端坐姿态……都很像一个人。

可是忙乱之间,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这会儿外院的人已经折腾上了,几个到街口打探敌情的小厮飞一般蹿进来,一边跑一边笑着喊:「迎亲的到啦!快快快,关门关门!」

原来因为办喜事而大敞的何府大门,顿时被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毛头小子给紧紧关上了。

门外头迎亲的也颇多少年子弟,宗室世子,笑骂着想抢上来夺门,当然是不可能让他们抢进门来的。门闩一放下,门里的哄一声笑出来,高兴得像认识了个胜仗,有的就隔着门儿和外面的喊话,有的就架起梯子上了墙头了,还抱着箩往下撒东西,什么一麦麸粗糠,瓜子硬糖,砸得墙外那一伙儿人跳着躲,笑着骂。新郎倌当然是重点关照对象,差点被那些麸糠给埋了,一身鲜亮的红衣顿时被盖 了一层黄褐的糠屑粉渣。反正是图吉利的,据说撒得越多越好—— 至于下面的人是不是迷了眼,呛着了,那不重要。喜事嘛,就要热闹才喜庆。

潮生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迎亲的已经到了门口了,屋里屋外都是人,吵吵扰扰,她眼睛都快不够使了,耳朵当然也是一样,再说前面锣鼓琐呐都已经热闹半天了,把其他动静都给盖下去了。

「新郎倌成不成啊?是不是好汉拉出来遛遛!」骑在墙头上的小伙儿大声喊:「要是软脚虾,咱妹子可不能许给他!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底下的人一片起哄:「对!对!新郎倌可得拿出真本事来!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今朝啊!关键时候可得硬得起来!」

半荤的话顿时又引起一片笑骂声。

四皇子早有准备。

娶文官家的闺女,说不得要考一考才学。可何云起是武将啊,这墙头上墙头下一帮子也都是棒小伙儿,当然不会考酸书生那一套。

何云起(四皇子)清清嗓子,还没出声,鼻子奇痒,都来不及捂嘴,惊天动地的打出了个大喷嚏——没办法,糠屑呛进鼻子里头了。

墙头底下一片等着新郎倌儿发威的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墙头上那个喊话的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我的肚子,混蛋,别扯我的靴子。」 用力蹬了下面的人一脚,回过头来又说:「新郎倌是先声夺人啊!有气魄!好汉子! 」

下头人又扯他脚:「老六你行不行啊?你到底站哪儿边的?这才哪到哪儿你就夸上了!」

「滚你的,你才是内奸呢!」

何家当然是人手充裕,个顶个拿出来都是能骑能射能打能上阵的。诚王爷也是有备而来,都是年轻气盛的谁也不服谁,已经摩拳擦掌,誓要把何府的大门给拿下了。

就算是皇子丶王爷,你也是来当女婿的吧?挺好的姑娘,人家养得不易,凭啥那么容易就给你啊?太便宜你小子了!而且这不光是嫁出一个姑娘,还陪送出多少金银珠宝啊,田产店铺啊……不好好折腾你一下,这怎么能让还打着光棍的墙头党们内心平衡?

墙头上的先使出了连中三元的招数。当然不是让新郎倌儿做三篇应试文章,而是从墙上坠了一个一尺见方圆的草靶子,又给了新郎倌儿弓箭。射吧,射中了算。当然了,新郎倌儿要是觉得力有不逮,也可以让迎亲的队里出一人来射。

墙外的人嚷嚷:「这有何难?」

四皇子接过墙上的人抛下的弓箭,也没有下马,先拉了弦,又单臂擎弓,对了一下准头儿。搭上箭一松手,「笃」一声响,箭正正射在草靶中心。

「好好!射得好!」

墙头上的人也笑:「哎,这有何难,是个男人都射不歪啊……来来,换靶换靶!」

第二个草靶比刚才那个小了一半,只有那小烧饼般大。四皇子仍旧射中了。

第三个就……

墙头上的人刚把靶子亮出来,外头的人就起哄了。

太欺负人了啊!

第三个不是靶子,是枚铜钱,拿红线拴着的。而且线头提在一个人手里。

「这定着不动的,谁都射得中。这一回,可不一样!下头的人听好了,得等我把钱抛起来时才能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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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八章 礼成

关于那第三箭,一直到很多年后都是一个谜案。

潮生是知道四皇子的,马也能骑,但骑术说不上精绝,箭也能射,可是射铜钱,还是抛动的铜钱,就不是他能有的本事了。他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呀。

但是那天迎亲,据说连中三元十分精彩,最后一箭“咻”一声射出去——

大家猜怎么着?

系铜线的红绳应声而断,铜钱轻飘飘的在空中翻了个圈儿,呈一条抛物线落下,被迎亲队里头一个人跳起来抓个正着。

“哈哈哈!诚王爷好箭法!这三关我们是闯过了!”

到底那绳子是怎么断的?是四皇子瞎猫撞着死耗子?还是有人暗里帮忙?或是那根红绳是假冒伪劣商品,质量严重不过关,抛一下就给抛断了......咳.后来潮生问了一次,四皇子理直气壮:“自然是我凭真本事过的关哪。”

好吧,也许这事将成为干古之谜。

外院的消息传进来,屋里头也忙开了,大公主和大姚夫人两人一起帮着潮生把那顶凤冠戴上,又把上头的流苏中珠一一理好。

大公主拿起了盖头。

潮生抬起头来,抿着唇,朝她微微笑。

大公主微微怔了一下,手一滑,沉甸甸的盖头落下来,盖住了潮生的脸。

她终于想起潮生让她觉得象谁了。

象...敬顺皇后......蔡氏。

她的母亲。

盛装打扮,精致的妆容,沉静的眼睛,还有矜持的笑容——新娘被簇拥着走了出去,大公主站在原处,怅然若失。

大姚夫人轻声说:“生儿子总是比生女儿好,起码儿子不用送走成了别人家的人。”

大公主点子点头。

是啊,大姚夫人说得对。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塞进轿子的。

就是塞。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头重脚轻,衣裳象是一个铁壳子一样,坚硬而沉重,把她牢牢的捆在里面。

幸好轿子够宽敞的,不然这身儿衣裳非给挤皱了不可。

潮生把裙摆尽量探平拉直,以免等下被她给压得变了形。

她的耳朵里灌满了条种声音,鞭炮声震天响着,人们乱哄哄的说话,琐呐声吹得很喜庆,可潮生完全听不出吹的是什么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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