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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龄,张鹤龄笑起,道:“孺子可教也!娘娘心软,咱可不能心软,记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京城耳目众多,不能选在京里动手,事情办妥了,将来皇上太后都是自己人,你小子定会得到重用的。”
“谢侯爷提拔,奴才知道还有一个人,不除之,也必是心头大患。”
“何人 ?'…87book'”
“征北大将军,叶聪。”
张氏兄弟互看一眼,道:“幸得你小子机灵,前朝的重臣不除掉,就难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只是此人手握重兵,如何才能除之而后快呢?”
“侯爷有所不知,眼下便有一良机,蒙古人正在与之作战,而边关粮草早已告急,朝廷运去的粮草援军现离边关约五十里地,若停止不再前行,前线粮草已绝,叶将军便算不死在蒙古人手里,也必会活活饿死,而蒙古人也被拖了这许久,恐已无精力再战,到时,朝中必会再挑将领前去抗敌,于国也无损。”
“你小子,好一招借刀杀人,行,便这么办,可不许走漏了风声,只是可惜了一干士兵给他陪葬,也罢,人家好歹是个大将军,也不能走的太寂寞了。”
今夜雨雾漫漫,如一场大雾遮住了宫廷中的阴谋,寂寥深宫,宫花年年寂寞红,谁也不知道多少人曾在这里算计,在这里厮杀,勾心斗角,笑里藏刀,都希望自己是最终的赢家,谁都没有例外。
孤燕过玉楼,声声哀鸣,断肠叫黄昏。
放眼望去,灵州渡一片枯树灰山,由于断粮日久,每一棵树的叶子跟皮都已经被扒光,露出光洁的树干,一切可食的东西都已经被瓜分完毕,山上,草丛随处可见饿得东歪西倒,有气无力,面现菜色的将士。
战马是将士的好朋友,然而,饿得狠了的士兵不得不流着泪将自己的朋友杀了食用,而更为可怕的是,水和药品也已见底,伤兵的阵阵哀嚎,随时冲击着人的耳膜。
朱祐枫已是两日两夜未曾合眼,他眼窝深陷,发丝凌乱,嘴唇泛起干裂的层层白皮。
从三月初到如今,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已过了四个月,按推算,即便脚程再慢,粮草也该到了,可为何粮草援兵至今音讯全无,连上奏给皇上的奏折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后方的消息传来,他们便像被遗弃在了一座荒芜岛之上,四面环海,前进,后退都是死,原地不动,也是死。
而他已然没了力气独自冲出鞑靼数万兵力的重重包围,回到城中一探究竟。
达延可汗的皇毡,只是用黄金棉毡搭起的巨大帐篷,仅毡顶插上鞑靼锦旗,以示皇权。
青色的帐篷一角被掀起,“大汗…”
“来,释哲,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相商。”灰头土脸的拍彦蒙从军事图上抬起头,冲门边的释哲招了招手。
“大汗有伤在身,而公主她已经染风寒已十日余,病情日趋严重,这里药物食品匮乏,不是久留之地,属下担心公主她。。。出征时日已久,大批将士也相继病倒,可能会挺不过去,我们甘愿为你战死,可大汗和公主的身子要紧,属下恳请大汗与公主速回蒙古养伤养病。”
拍彦蒙笑道:“像兔子般逃跑么?本可汗有那般不堪?大明朝除了王越,还没有我的对手,我为何要先放弃,不打到箭尽枪折,绝不回营,绝不能让大明那边知晓我们的情形,真没想到那个征北大将军如此顽固不化,竟能支撑这般久,可惜满腹才华却不肯为我鞑靼所用,可惜啊可惜!大明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话虽如此说,面上却浮起惺惺相惜之色,对释哲道:“本可汗闻得灵州渡内断粮已久,不如等叶将军身亡以后,你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好像是铁打的?”
释哲笑容凝住。
“报…大汗,急报。”
“说。”
“大明京城传来消息,弘治皇帝已于一月前驾崩,十五岁的太子朱厚照于前日登基为帝,欲改年号:正德。”
“哈哈…哈哈…”拍彦蒙大喜,连声高呼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大汗,探子还探到,离此地约几百里处的固原,有几万大明士兵押运着粮草,看情形是运往这里,可不知为何,竟按兵不动长达一月有余之久,一直未施以援手,竟有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意味,他们戒备森严,我固原城内人手太少,无法偷袭,还请大汗定夺。”
“如此看来,大明是要舍了这位征北大将军了。”拍彦蒙走到军事图前,粗糙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朗声道:“大家的体力都已到了极限,成败在此一举,释哲,传令下去,夜半大举突袭灵州渡,务必一举拿下。”
“属下得令。”
日已高升,天气酷热,一丝风都没有,蒸的地下腾腾雾气,夹着漠漠沙土,连日都似遮掩了几分。
“枫,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秋冰月不禁眉头一皱,伤口感染一月,没有药物,始终无法愈合,又已创裂流血。
朱祐枫左肩一阵疼痛,他知道是箭伤又裂了,开始流出潺潺的血,可他根本就未看一眼,双眼只是直直的眺望着京城的方向。
“枫,别看了,他们不会来了,我们是真的被抛弃了。”
朱祐枫收回目光,抬手轻抚着秋冰月早已被风沙侵袭的不再光洁如玉的面颊,含泪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过于自信才令大家困在这里,陷入弓尽粮绝的境地。”
秋冰月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着:“不,你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一定是有别的原因粮草才会迟迟不到,这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了粮食,士兵们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没有了武器,靠什么去打败敌人 ?'…87book'这一次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朱祐枫将冰月的发髻打散,用手指细心的梳理着。
秋冰月抬手轻触新盘好的发髻,淡笑道:“你的手还是这般巧,你还记得么?那一年,在宫里,你也曾为我盘过发髻,我还讲你插在我发上的珍珠簪子扔掉了,那时你一定很生气吧,知道我为什么会扔么?因为那是另一个女人的东西,我不喜欢,原来我一直都是这么霸道的,就这么霸占着你的人,你的心,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原竟是那么的自私,就那样霸占着你的人,不让你回皇宫去助皇上一臂之力,将你的一世才华,生生埋葬在平凡的生活琐事中。”
“秋儿,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还记得,你初嫁与我的光景,那个时候,我在你眼里一定很坏很坏,老是寻借口惩罚你和烟儿。”朱祐枫反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对,那个时候的你,的确很坏,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你的坏,你的好,都已不觉在我心里扎下了根,等到再要拔出的时候,才发现,早已融入了骨血,一碰就会痛彻心扉。”
冰月维持着柔和浅笑,伸手抚到了他的下巴,那是长出短青胡茬的俊秀下吧,粗短的胡茬摩擦在手心,摸在手里,却根根扎在心上。
朱祐枫缓缓解下腰间水囊,递给冰月,道:“便让我们再敬往事一杯。”
“好。”
秋冰月接过,置于干裂的唇畔,仰头饮一口后递到朱祐枫手中,该你了。
朱祐枫亦同样为之,四目相接,两人不由轻笑出声,却又同时将脸别开,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含着的泪水,其实他们都知道,那里早已没有了一滴水,润了嘴唇的,不过是,流进心里的泪。
“枫,你们肩上的担子太沉太重,所以不该再做无谓的抵抗和牺牲,埋尸荒漠,粮草援军迟迟不到,外界联系中断,一定是出了大事,大明朝不能没有你们,你和小聪一起走吧,去承担起你们的责任,我有办法。”
沉默良久,冰月缓缓启口。
朱祐枫定定看着她,秋冰月忽视掉他眼中的惊涛骇浪,不怕死的接着说道:“小王子一直认为布阵图在我身上,我会以此为诱饵,趁机接近他,我会武功,会用毒,会摄魂术,只要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到他,定能取下他首级,到时,鞑靼军中必会大乱,你们便带着将士们一鼓作气,冲出去。”
“说完了?”
朱祐枫的声音冷得可以结成冰,眼中是可以颠覆天下的怒火。
“说完了。”她点头,避开他的注视。
“你可知鞑靼有数万大军,你以为事后你会逃得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