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2 / 2)

人群里不知谁嘲讽道:“这小子真会说废话。杀孔轩还轮不到他,郑先生家里富裕用不上他,郑先生那个护卫无亲无故,根本就一个家人都没有。”季舒流听了只能垂首不语。

秦颂风蹲下身拉过季舒流左手,手腕对准矮几前那口大瓷碗上方,一字一顿道:“江湖规矩,血债血偿。你既然知错,就在他们二位灵前放血一碗,以示赔罪。”

大瓷碗灰里泛青,上面没什么花纹,约有半升多。秦颂风拿着的匕首,锋利雪亮,也泛着一丝青光。

江湖规矩动辄取人性命废人武功,已经找不到比放血半升更轻的赔罪手段了。

季舒流眨眨眼睛,看着秦颂风倒干净碗里的积雪,一手抓住他的左手,另一手用匕首割破他手腕血脉。鲜血淌进碗里,很快把碗底覆盖。天气太冷,伤口的血容易凝结,秦颂风收起匕首,不停抹掉他伤口结成的血痂,弄得满手都是血。

碗里的血越积越多,手腕上的血却越流越慢,秦颂风示意季舒流尽量跪直,左手尽量压低。

季舒流用力绷住全身,还是觉得冷风直吹进骨头里,流的血越多,寒冷就越强烈。他盯着碗里暗红的鲜血,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虽然根本呕不出东西来,却越来越难以忍耐,只能抬起右手捂住嘴。秦颂风面无表情,抓住季舒流左手的那只手却越握越紧。

直到碗里的血满得溢出来,秦颂风才撕下季舒流一小段衣袖缠住他左腕伤口,季舒流趁机摸摸脖子,触手湿冷,全都是汗水。

秦颂风包完伤口,似重实轻地踹他一脚道:“磕头,磕十个。”

季舒流耳中回荡着尖利的风声,双臂也无意识地颤抖着,对两个灵位磕了十个头。磕完最后一个,他居然直不起腰来,只觉得头贴着地面才能保持清醒。

秦颂风猛地拽住他两只胳膊向后拖,拖得他直接向后坐倒,就这么一路把他拖进了身后的屋门。地面积雪蓬松,雪下有不少石头,触动他在囚室里受的伤,留下一路零星的血印。秦颂风把季舒流拉起来推进自己房间里,转身走出屋舍,关闭大门。

房间里的火炉烧得很旺,季舒流往炉边凑着取暖,忽然觉得不安,忍住作呕咬牙蹭到窗边,把窗子打开一线,在地上跪直张望窗外。

秦颂风正弯腰捡起那口大瓷碗,然后笔直地站在季舒流刚才跪着的位置,将满满一大碗血泼到灵位前,用他一贯的语调平静道:“季舒流论武功跟本门同根同源,论生计这两年都在我们门里谋职,论行踪一直跟着我们住,不管怎么算,都是尺素门的人。他身世特殊,我却没想到防患于未然,是我不对。这次我也得赔罪。”忽然用同一把匕首割破自己左腕,抬起那口糊满血的大瓷碗接住。

季舒流一呆,那边玄冲子和高毅同时上前阻拦,秦颂风向后错步,也没见移位多远,却让两人一起扑空。秦颂风肃然:“我的错我担着,不用拦我。”

从窗缝里看不见秦颂风流血的伤口,只能看见他笔挺的背影、白道群雄错愕的神态。季舒流打个冷战,慢慢关紧窗缝,努力爬到火炉旁边蜷起身体。

秦颂风回到自己房间时,季舒流坐在火炉边抬头看他,表情严肃,眼神异常坚决锐利。

季舒流书读得多世面见得少,原有几分书生气,这两年在尺素门教书,不出门的时候常做读书人打扮,更加注意为人师表、佯装文雅,此刻这种神情十分罕见,倒显得他少了几分少年人的稚嫩,多了几分俊朗稳重。秦颂风回身关上门过来扶他,他先开口道:“我有两件大事要告诉你。”声音虚弱,语气却不容置疑。

“别急,先治伤。”秦颂风弯腰托住他腋下把他从地上拉起。

季舒流盯着秦颂风问:“曲泽在哪?”

“就在钱师兄屋里。他现在身体虚弱,睡得多醒得少,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他这两天精神好了点儿,你先治伤,有事正好等他睡醒一起说。”

季舒流微微软下去:“也好。”

秦颂风把他往床上按,他挣扎道:“不行,我身上都是土,坐上去该没法睡人了。”

“没法睡就凑合着睡。”秦颂风用力把季舒流按倒,去桌边倒来一碗温水给季舒流喂进去,自己打开壶盖,把剩下半壶一饮而尽。他坐下靠着墙壁休息片刻,拿来酒、水、疮药、手巾,慢慢剥掉季舒流的衣服,给他擦洗身体、清理伤口。

伤口遍及全身,甚至有几处烧灼痕,秦颂风看着季舒流几乎赤…裸的身体微微皱眉,露出有点难受的表情,手上也非常轻柔。

季舒流躺着抬起手,好像要去摸他的脸,却落在他肩膀上:“抱歉,我没想到连累得你也要放血赔罪。你不多歇一会么?”

“我没事,喝点水就能补回来。这个不怪你,我就做做样子,假装公正。”秦颂风沉默片刻,“你别怪我,下手重点儿他们才肯把你交给我处置。”

季舒流笑道:“你下手不重,连我都看出你其实在回护我,别人肯定也能看出来。”

“看出来怕什么?没说出来就行。”

“说到护短,我姑母怎么不见?”

“她太担心你,这次没敢让她旁观,你姑父看着她躲在屋里。”

“那我先歇会……”季舒流闭上眼皱起眉把头歪到一边不再说话,身体偶尔因为疼痛僵硬,但是很配合秦颂风的动作。秦颂风加紧把他全身清理完毕,轻轻给他裹上一块绸布、盖上被子,端来一盘点心放在床边,自己又热一壶水喝下,坐到季舒流脚那一侧靠墙休息。

季舒流小憩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睁开眼,翻个身侧躺着把点心吃光,然后歪头去看秦颂风的脸。秦颂风也在看他的脸,俩人目光相遇,默然对视,神情平静得理所当然。中间秦颂风起来过几次,喂季舒流喝点水,或者给季舒流擦擦汗,然后坐回原位继续盯着季舒流看。

似乎过了很久,季舒流收回目光,吃力地慢慢爬起身,向秦颂风要来一件轻薄中衣穿上,扣住秦颂风的胳膊凝重道:“我有两件大事,一件要等曲泽醒过来,一件只要你在就行了。”

“你说。”

“此事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你能不能保证,在我说出真相以后,绝不透露给其他人?”季舒流殷切地看着秦颂风。

秦颂风问:“江湖上的事?跟醉日堡有没有关系?”

季舒流慢慢松手,放开秦颂风的胳膊:“有关系。”

秦颂风眼神变得犀利:“那我没法保证。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事,但是你既然让我保密,肯定因为它对别人也有用。”

季舒流犹豫着劝说:“我明白你正直,也明白你重诺。但是如果你不答应保密,我绝不会说出此事,别人还是不知道真相;如果你答应了,至少你自己了解真相,也许帮得上忙。”

秦颂风断然道:“我一个人能帮得上多大忙?白道这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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