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1 / 2)

>  季舒流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又货真价实地揉揉脑袋:“姑姑,吃晚饭了啊?”

季萍微微垂了头,眉毛深深蹙起来,用她惯有的轻柔语调道:“舒儿,我说了你可别着急。”说完这一句却开始沉吟不语。

“什么事?”季舒流见季萍迟迟没说话,不由越来越紧张,胸中怦怦狂跳,指甲深深抓进掌心。如果他隐瞒真相导致秦颂风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季萍抬头看看季舒流的表情,怜惜地摸他头发:“大伙儿都说曲泽的嫌疑最大,已经开始拷问他了。”说着紧紧抓住季舒流手臂,好像生怕他一时冲动跑出去,“昨晚看守曲泽的两个人说,约摸在郑先生被害的时候,他们听见外头有响声,一起出去看,然后莫名其妙地一起平地跌了个跟头,爬起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而且手脚都冻得发僵。他们怀疑醉日堡弄出一样新的毒药,让他们跌倒以后失去知觉,忘了中间的事儿。”

季舒流心里一颗巨石落地,另一颗巨石却又悬起来,勉强道:“好……奇怪。”

“是啊,我也觉得是无稽之谈,哪有这么神怪的毒药?居然不少人都信了。”季萍放松季舒流的手臂坐到床边,“曲泽武功高强,偷看裴庄主的地图不难,不声不响地杀害郑先生两个侍卫也不成问题,但是我不信他有本事从囚室里逃出来,再把自个儿绑回去。我看他们就是想杀了曲泽泄愤,真的凶手还在我们中间藏着,这可如何是好。”

季舒流低声道:“真凶不明,最近几天都得小心。要是有坏人打来,我也会保护你的。”

季萍莞尔一笑:“谁要你这毛孩子保护啊。”

天黑后,季舒流回到尺素门那边睡觉,大半个晚上都在失眠。

秦颂风带回消息:现在一小半的人觉得曲泽就是凶手,还有些人怀疑吕山也是帮凶,少数人仍在寻找其他线索。指向曲泽的线索并不明朗,但怀疑曲泽的正是对醉日堡憎恨最烈的那群人,也不知是仇令智昏,还是借故行凶,他们联合起来逼问曲泽的口供,连裴用国和玄冲子也无力制止。

季舒流对自己说再等两天,这两天人人谨慎警觉,不至于再出事,内心只盼曲泽能像众人怀疑的那样,施展神技,一夜间摆脱束缚逃走,离开碧霄山庄。两天后,他就会向秦颂风揭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

可两天后的上午,当季舒流在囚室前面的空地上看到曲泽,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异想天开。

曲泽比记忆中瘦了很多,瘦得季舒流差点认不出来。但就算曲泽没瘦,也同样难以辨认。

他身上的衣物完全看不出颜色布料,支离破碎,每一块碎片上都饱饱蘸着血,衣物裂缝里露出的皮肤同样支离破碎,连脸上都有两条带血的伤口。他双手被吊起来绑在一颗大树的粗枝上,脚勉强能着地,全身都虚软无力地下垂,张开嘴吃力地吸气,无神的双眼不见昔日自负的神采,连飞扬的眉毛都好像蔫了一般。

季舒流到的时候,看见众人正把逼供者拉开,嘈杂声中勉强能听见“还没供出同谋”、“留个活口”之类的劝诫。也有不少声音痛斥“如此草菅人命丢尽了白道的脸”,反被骂为“装模作样”、“伪善沽名”。

再走近些,他赫然发现旁边还有一个被绑在树上的人,身上没有伤痕,只有嘴被堵住,不断挣扎。季舒流定睛望去,失声道:“钱大哥怎么也被绑了?”

秦颂风就在他旁边,低声道:“他替曲大哥辩解,情急之下言辞有点过激。我打算……”

季舒流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再也听不下去,狠狠踩秦颂风一脚:“你自己小心!”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站到曲泽旁边。

“操…你老母,又来一个说情的?”王虎拿着染血的鞭子吐一口痰,脸上也溅了几滴血。

季舒流平静道:“放了他!我知道地图是谁偷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偷梁换柱

面对奄奄一息的曲泽,季舒流瞬间明白:他大前天晚上看到的情景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坑害曲泽的阴谋!两名白衣人根本是刻意要诱出某个人跟踪其后,再故弄玄虚一番,把郑东之死推到曲泽身上,好让那人受骗诬陷曲泽。唯有如此,方能解释他们的破绽百出。仔细回想,季舒流可以确定没有其他跟踪者,所以那两名白衣人多半没看清楚,误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他们真正想诱出的人,因而弄巧成拙。

但季舒流知道,绝不能立刻说出真相。王虎等人早已神志不清,闻言只会更加确信曲泽就是真凶,将他杀害。现在曲泽命在顷刻,已经来不及和钱睿商议,只能擅自做主,笨人使笨招,把一切推给王贵铜,冒险让众人的仇恨转向自己。

季舒流话音方落,围观的数十人目光全都聚在他身上,紧张得他双手发冷。裴用国和高毅走到季舒流面前,一左一右,盯着季舒流的眼睛。玄冲子暂不在场,他们两人担起了主事之责。

季舒流挺直腰杆:“三天前的早上,贵庄少了一个厨子。”

裴用国怀疑地看着他:“阁下是说,这厨子便是内奸?敝庄所收之人无不家世清白,况且已有半年未曾收过新人,醉日堡如何能未卜先知,将杀手安插…进来?”

季舒流重复道:“是否少了一个厨子,请裴庄主明言。”

裴用国低声吩咐他身边的书僮几句,那书僮转身就跑,不久带来一个中年男子。裴用国和那名中年男子窃窃私语,很快脸色微变。

过了一会,裴用国重新走到季舒流旁边,面向围观众人,抬高声音道:“在下疏忽大意,请诸位恕罪。两日和三日前清晨,敝庄各有一名厨子告假离去。两日前离开之人已在敝庄做事数年,三日前离开之人却是半年前才来的新人。此事太过凑巧。”他转个身面对季舒流,“敝庄少了两名厨子,不知季小公子说的是哪一个?”

季舒流没想到昨天早上又走了个厨子,定定神道:“三日前早上离开之人出自醉日堡,是他记录了大家的住处。”

高毅收起轻狂贵公子的神态,冰冷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有什么凭据?”

季舒流尽力保持面无表情:“我和他以前在醉日堡就互相认识。他离开前那天晚上我偶然遇见他,于是把他拖到隐秘之处威胁他离开。当时我们动过武,在树林里留下不少痕迹,应该无人清理。诸位现在就可以跟我去验证。”

“小畜生!你私自放走醉日堡的探子?”王虎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季舒流的衣襟。

季舒流退后两步,还没说话,高毅拔出剑来斜斜指地,却是冲着王虎的方向,威胁道:“谁都别动!”裴用国肃然作揖:“王兄见谅,稍安毋躁!事关重大,应当尽早验证。季小公子,请你带路。”

王虎悻悻扬起鞭子往地上一抽,带起一片雪雾,但多数人见到新的线索跃跃欲试,片刻都不想耽搁,没容他当场发作。众人只留下一小部分看守曲泽,剩下的全都浩浩荡荡跟过去,钱睿的束缚也被解开,走在最后。

很快,季舒流在高毅的监视下,带着人群进入厨房附近的树林里。那天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雪地上的脚印、树干上的划痕、王贵铜脱下的外衣全都在,衣服上还沾着血。季舒流比划着说明当时如何跟王贵铜动起手来,将他制住,逼他把外衣脱掉再回去。

裴用国一边仔细检查王贵铜的衣物,一边问:“你如何能确定是他偷看了我的地图?既然知道,为何又放任他离开传信?”

季舒流早就知道自己脱不了这个干系,缓缓说出千方百计编造的谎言:“我不知道他会传信,也不知道他有同伙,还以为他是个杀手,只会杀人,把他赶走就没有威胁了。后来裴庄主说有人偷窥过地图,我才依稀想起,当时我曾看到他里衣上露出一些墨迹,误认为是脏污,现在想来,那就是他记录的山庄地势和众人住处。”

王虎怒道:“你娘的怎么不早说,白白害死了郑先生!”

他身旁的江湖人也帮腔:“你这醉日堡养出的狗崽子,跟那群死狗讲讲义气,俺们也认了,这叫狗改不了吃…屎。但是为啥那假厨子溜了以后,你还是不说,等到现在才说?你要是早说,俺们都能有个戒备!”

季舒流垂下眼睛:“我是私心作祟。我怕说得太早,你们追下山去杀了他。没想到……”

王虎嘿嘿冷笑:“假厨子溜了他没说,郑先生被害了他也没说,一看见曲泽快被打死,他就说了。醉日堡还真养出一条好狗!”

钱睿忽然越众而出,大声道:“且慢!裴庄主,你还记不记得,赵掌门曾发现郑先生一个护卫的尸体有异?”他似乎被捆得太久血脉不通,脚步踉跄,声音有点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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