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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韩昭离自己很远。

这种距离来自于出身、眼界、能为。

若是旁人看到了这么大差距,多半只会想:自己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这样的人了。

然而赵寄直直地盯着韩昭的侧脸,脑子只想着如何一步一步地将这道鸿沟天谴抹平,以至于能与韩昭并肩。

宴席开始,周源先代刘玄讲了一大段开场辞。

他甫说完便有一老者从进来,一开口便痛斥周源无德、背弃伪帝,要周源杀了刘玄以表示对新帝的忠心。

一时间众人神情有些微妙。

这人是位老学究,在翌朝时不得志,听了伪帝的新政后觉得伪帝才是明君,所以对伪帝忠心不二。

早些年他写了不少歌颂新政的文章,上达天听,被封了一个六品闲职,此后便对伪帝更马首是瞻了。

因其无实权,周源清扫异党时便没有动他,不料今天却跑出来闹事,也不知是如何混进来的。

尴尬中,长史站了出来,他细数伪帝的无道无义,又歌颂了一番荣敬二朝的繁荣,最后总结翌室才是天命所归,刘玄才是正统……

此话一出,赢得一片应和。

那个老者也明白了在场没有一个站在他这边的。

他痛心疾首,斥骂周源的不忠不义,反复无常,诅咒周源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便朝韩昭的方向冲来,要撞柱子。

韩昭眼疾手快,拦住了老者。

将他推回大堂正中,姿态利落潇洒。

正义值为五的韩昭当然不是出于善心,他是刘玄的宾客,不能眼见有人死在这里,坏了今天的宴会。

而且,他也很不喜欢这种不干实事,只会要死要活的老古板。

老者被推回正中后迅速被人拿下。

有脾气躁的武将拔出剑来就要杀了这个老匹夫,周源阻止了他:“赵学令是大儒,源不杀有识之士。赶出去就行了。”

老者来此就是为了一死成就自己的名声,周源如何能成全他。

要收拾一个人,多的是办法,没必要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声名。

老者被拖走,斥骂声也渐渐变小。

宴会上重新恢复了和谐。

这件事从头到尾,刘玄未有机会说上一句话。

韩昭看向他,这位少主坐在主座上,在这场名义上由他举办的宴会里像个外人。

不过这场宴会也并非完全无刘玄的用武之地,等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刘玄身边的侍从提醒了他什么,于是他出声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

在众人的注目中,他端起一杯酒起身讲话。

一大段话里,刘玄表达了对翌室衰败的心痛、对乱臣的愤恨、以及对仍旧忠于翌室之人的感激。

说完他举杯道:“翌室危难,贼人横行,孤流落南越,朝不保夕。是周丞相不忘大义,多方周旋,才孤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第一杯,敬丞相。”

众人与刘玄一同举杯:“敬丞相。”

周源笑呵呵地回敬。

一杯酒后,随侍的人赶紧斟满了刘玄的酒杯,刘玄又举杯道:“然得道之人欲成大事,亦得义士相助,是宇文大人与韩先生孤身入虎xue,将孤救了出来,这第二杯敬两位。”

众臣附和:“敬宇文大人与韩先生。”

韩昭与宇文循举杯回敬。

刘玄斟上第三杯:“当然,还有在座的诸位卿家,你们在翌室危难之际不忘旧时忠义,孤感激涕零,这第三杯,敬各位。”

众臣:“敬少主!”

三杯敬完,刘玄叹了一口气:“伪帝窃权乱政,逼父帝逃离东都、客死异乡,自此翌室陷入飘零……孤之兄弟皆为伪帝所杀,孤之姐妹,皆为所囚。每每思及,孤夜不能寐,泣下沾襟。孤无时无刻不想着光复大翌伟业……”

说到情动处,刘玄落下泪来。

众人忙劝“少主节哀”并异口同声回道:“吾等愿为少主肝脑涂地。”

“好!好!好!”刘玄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拿起侍从送上来的东西,“丞相高义,救孤于危难之时,孤在此授其相印,命其开府主事。”

周源忙起身,从刘玄手里接过丞相印玺,然后又以代理丞相的身份说了一堆勉励告诫的话。

在场的人都知道,今日以后凉州算自立,而权利也将开始重新分配,追随周源的他们,好处不会少。

众人山呼“丞相千岁”。

韩昭独立在狂欢的众人外,神情淡漠。

他在想其他事,在想新朝。

凉州自立,伪帝会无动于衷吗?

不会。

但周源选的时机巧妙,此时凉州要入冬了。

凉州苦寒,届时大雪一起,不宜战事,伪帝就算想开战也要等到明年春乃至明年夏。

“要打仗了。”众人的欢笑中,韩昭低叹了一声,只有他与赵寄能听到。

赵寄一愣,他这几天没少与韩昭讨论凉州接下来的走向,所以也知道韩昭说的要打仗是说什么。

他问:“师父是觉得打仗好,还是觉得打仗不好?”

韩昭把问题丢回给赵寄:“你呢?你怎么认为?”

赵寄沉默了一会儿,如实以答:“乱世中底层人才有晋身的机会。”

“天下就那么大,权利就那么多,只有去争去抢,去把别人拉下来,才有自己的机会。”说这话时他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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