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情蛊”还在深深地埋种在谈煊的手臂上,就犹如手掌握住了刀柄,如若那天失控了,谈煊就会瞬间陷入十分危险的局面。
“可是,小川哥,你现无病无痛的,为什么忽然要养百解草呀,而且我看你给我的方子说,那百解草开花后就要马上用了,不然凋谢下来就没有用了。”白玥一句话,把陷入的沉思的闻逆川再次唤醒。
“之前我同谈煊有过一个承诺,我替他解蛊,他放我们回苗疆。”闻逆川解释道。
不用他说后半句,白玥就已经知道那草药是给谁用的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即使谈煊食言,不放他回苗疆,他也会用母亲留给他的、这仅此一株百解草去就他。谈煊给了他很多东西,闻逆川想,这是他唯一能替谈煊做的了。
这像是他的使命,也是本能。
白玥不懂养草药,只是匆匆放下东西就离开了,闻逆川把草药从袖口中取出来,用小盒子装了水,把它泡进去,放在房内一个隐秘且阴冷的角落。
他不知道这株百解草会什么时候开花,或许是这个冬天,又或者是一年、两年以后。
他更加无法确定,如若时间拖得更久,自己是否还能如当初那般从王府毅然决然地离开。
时间和谈煊的温柔在一点点消磨他的意志,他总会没来由地产生一些错觉,以为一切都会风平浪静,自己和谈煊也会如此相安无事下去。
可转念一想,闻逆川又觉得这种想法太过天真。
先抛开那所谓的“死局”不说,谈煊作为如此瞩目的存在,又怎能永远同他这般苟且,不留子嗣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谈煊可以对他很好,在他面前也可以藏起狠厉的一面,对他永远温柔,可这并不代表现实存在的问题会消失。
或许有一天,闻逆川想,谈煊也会对看久的这张脸生厌,难道非要等到那时才舍得走吗,那该有多被动。
可闻逆川又记起来谈煊的承诺,他说他不会纳妾,他还说仅此一人,少年信誓旦旦,里头当真没有半分心虚吗。
这么想着,闻逆川看着那泡在水里,像豆芽一样细细一根的百解草,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既想让草药快些长起来,又不想让它这么快长起来。
京城入冬,腊月很快就来了。
某天清晨,闻逆川扶着酸软的腰,站在窗前,忽然一阵凉风拂面,一片冰凉的雪花呼到了他的脸上。
他鼻子迎着风口,一阵酸感袭来,他打了个喷嚏。
原来天气那样冷了啊,算起来,那是他在王府过的第三个冬天。
闻逆川知道中原人会过年,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习俗,可这些他几乎都没有经历过。
前些年谈煊几乎都在边疆打仗,王爷不在家,平南王府自然就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恰逢今年谈煊也在,仕途又顺畅,王府开支宽裕,也不知哪个阿嫲提的主意,趁着给谈煊戴发冠的间隙,多嘴了一句:“王爷,今年王府可还操办过年那些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年”二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荡在谈煊耳畔了。
他对所谓过年的最近一次记忆,约莫十年前那还是被养在太后膝下某一年,所以,如此之久,谈煊对过年这事儿也没什么执念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爱扫兴的王爷,顺着问道:“平时怎样办的?”
“回王爷,您出征在外的年份,奴们都不敢办。”阿嫲如实回答。
说来也是,自家王爷还在外头打仗呢,生死未卜,他们自然不敢大办。
“如此……”谈煊薄唇微启。
恰逢那阿嫲只是把话说了一半,后半句现在才开口:“不过……”
两人的声音撞到了一起,两人又同时不说了。
“你说。”谈煊让她先说了。
“您出征那些年,闻公子也未曾过年,都呆在偏院里。”那阿嫲说道。
这话倒是说到了谈煊感兴趣的地方,只见铜镜里映照出来的俊美少年,原本那冷峻的脸上终于划过了一丝松动,眉梢一挑,问:“他不过年,也不上街,成天呆在院子里做什么?”
“奴……不知。”阿嫲哪里知道,她又不是天天围着闻逆川转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谈煊一抬手,示意可以了,不需要再整理了,站起来的时候,说了一句:“那今年就办吧。”
“按照最热闹的来。”他又补了一句。
年二八。
清晨,闻逆川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谈笑声吵醒的,打开房门,发现那些个侍女阿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扫卫生,而后,往窗上贴了红色镂空的纸,负责养花的阿嫲也勤快了起来,一眼望过去,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忙碌,甚至连柱子都不放过,被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上了鲜色的绸带。
闻逆川看不懂这些,可他心中却没来由地飘过一个想法——
他上一次见如此大阵仗,还是他替嫁那回……再结合这些天,王府上下瞒着他,都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密谋什么。
莫非,谈煊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要迎娶新人了?!
是了,定是这样的。
思及此,闻逆川心中没来由地涌上来一股怒火,前些时日他还在琢磨如何养好百解草替他解读呢,敢情这人的心思,都落在了这些地方。
于是,被气昏了头的闻逆川踏着笃定的脚步,找谈煊算账去了。
恰逢这些天,临近年关,谈煊很早就从军营回来了,在书房忙着,闻逆川一去就把人逮了个正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此时的谈煊正在同赵勇交代什么,闻逆川就这么径直闯进来了,甚至没有敲门。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闻逆川的身上,谈煊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目光完全被他吸引了过去。
面对闻逆川的闯入,谈煊不恼,反倒主动迎了上去:“小川睡醒啦?”
说着,他伸手就像揽上他的腰间。
谁料,他的手被闻逆川无情地拍落,说话的语气也冷到了极点:“新人什么时候来,那人来了,我便走。”
谈煊被他问得一懵,他先是想从闻逆川的脸上找到答案,未果,又看向赵勇,谁料赵勇也是满脸的疑惑。
“小川,你在说什么呢?”谈煊见他正在气头上,于是小心地开口。
“我说,你要迎娶新人,何必联合整个王府的人一起瞒着我,”闻逆川顿了顿,又气鼓鼓地补了一句,“你以为我会很在乎吗,哼。”
第97章草药
闻逆川生气特别容易上脸,说一句话,双颊就微微泛红了。
谈煊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
短暂的反应了几秒,而后,他缓缓转过去看赵勇,问了一句:“府上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传闻吗?”
赵勇也被问得一懵,他咽了咽喉咙,看了身旁的闻逆川一眼之后,视线又再次回到谈煊的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将军,”赵勇停顿一瞬,“末将不知……”
话虽然已经回答了,可沉默的时候,赵勇还在拼命地回忆,到底这么大胆子,乱传将军和公子的事。
“知道了,”谈煊看向赵勇,“你先出去吧。”
闻言,赵勇如蒙大赦,脚步走得比平常还要快些。
赵勇一走,书房就只剩下谈煊和闻逆川两人了。
谈煊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手就像牵闻逆川,谁料,闻逆川躲开了。
可谈煊执意要牵住他,最后他还是没能躲掉,手背贴住了谈煊干燥温热的掌心。
“小川,你是从哪里听了什么传闻吗?”谈煊试探着问道。
“这种事难道还要听人说我才会明白,那未免也太蠢了吧,”闻逆川闭了闭眼,又说,“这几日王府里头的人就没消停过,清扫、布置,还都用的红色,上回这般,还是三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若不是大人要准备迎娶新人,何必如此?”
原来如此。
谈煊听完,忽然噗嗤一笑,是被他气笑的,他没想到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过问王府任何事情的闻逆川,居然对这些所谓“风吹草动”如此上心了。
不过,谈煊又猛然记起来,闻逆川不是中原人,在闻府的时候常年住在偏院,来了平南王府的头两年又没见过如此阵仗,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牵住闻逆川的手握紧了几分,还拉着他往自己的怀里靠近,提醒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吗。”
“什、什么……”闻逆川张了张口。
那种尴尬、不安的神色巧妙地从谈煊的脸上转到了闻逆川的脸上。
闻逆川忽然想到了什么,反驳道:“过年吗……以前也不这样的。”
“以前我不在,所以王府就没操办,今年不同,我在府上,军中职位又稳定下来了,而且你也都还顺利,所以就想着办热闹些。”谈煊解释道。
“当真如此?”闻逆川的语气半信半疑,可其实在谈煊开口解释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今日鲁莽闯入书房而懊悔了。
到底不应该这样冲动,反正两天几乎每晚都会睡在一起,还不如晚上再问他,现在这般,还让赵勇看到了,怪尴尬的。
可不知怎么的,闻逆川当时就是气昏了头,没想太多就来了。
见他这副表情,谈煊苦笑不得,但语气仍旧温柔,就像哄着孩童一般地耐心说道:“小川,我何时骗过你……再说了,如若是迎娶新人,定是会有礼物送出去,那你这几天可见过大箱子抬走,而且成亲贴的是‘喜’,如今贴的是‘福’,这哪能一样呢。”
这番话下来,闻逆川的疑心也被彻底打消,如今他反倒觉得自己像个容易吃醋还蛮不讲理的人一样,谈煊还在聊着公务,就这么闯进来打断。
两人的处境一时反转了过来,闻逆川心虚得眼神躲闪。
谈煊倒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反倒安抚他说:“这一年下来,王府的人多有辛苦,先前我不在府上,如今我在了,又赶上过年,所以还弄了些游戏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游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话让闻逆川期待了好几天。
然而,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还是蹲在那个养有百解草的角落,看着里头的草药。
头几天还没见什么变化,惹得闻逆川特意去翻了《药典》,看来看去也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他想,不开花不要紧,可别把草药养死了。
初一。
今日起来一看,发现根长出来了,漂浮在水中,如“豆芽菜”一样的叶子,也浮出了水面。
“长根了呀。”闻逆川嘴上嘟囔着,却已经把盒子捧在手上,眼睛平视水面,那株草药就像一个若不经风的人,在水中一浮一沉,叶子依旧是那种偏黄的颜色,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发芽的样子。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被他仍在桌面上的《药典》,嘴里念念有词:“是这样养的呀,怎么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就在这时,屋外头来了人,看那影子的身高就知道是填谈煊,没有一点儿防备的闻逆川吓得手一抖,从盒子里头洒出来一摊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记得抱着盒子扫视了一圈,记得团团转,正欲把它藏到桌底,谁料这个时候,久久不见他回应的谈煊已经推门进来了。
就这样,进来的谈煊与捧着盒子的闻逆川四目相接。
闻逆川紧张得眨巴了几下眼睛,视线先在谈煊脸上游弋了一会儿,在确定对方的想法,而后又顺着往下看,最后停在了对方的手上。
谈煊的手里竟然也捧着一个盒子,还是红色的。
“大、大人……”闻逆川张了张口。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谈煊蹙了蹙眉,视线落到了他手中捧着的东西上,“你怎样还在房里养黄豆芽啊?”
闻逆川:“……”
他垂眼一看,发现还真挺像黄豆芽的。
“我、我养着玩儿的,”闻逆川说着,小心地把盒子放平在桌面上,又说,“大人怎么来了。”
“今日是初一啊,新年的第一天,我便来给你送点东西,”谈煊说着,也把箱子放到了桌面上,“人都在外头玩投壶,你怎么不出去。”
原来今天已经到初一了,闻逆川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这些天竟然过得那样快。
还没等他说话,谈煊却主动冲他眼神示意,说:“小川,你就不打开看看这里头是什么吗?”
闻逆川怔了怔,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用手轻轻掰开了扣子,箱子一开,映入眼帘的,竟然满满当当的一箱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这是……”银子反光映照在闻逆川的瞳仁里,他茫然地转头看向谈煊。
“过年的话,我们中原人是会送银子的。”谈煊很自然地说道。
“给这么多?”闻逆川垂眼看向那箱子,略微数了一下,都被吓了一跳。
“嗯,不错,”谈煊回答道,“关系越好,就给得越多……难道小川觉得我们关系不好吗?”
“没、没、没有,我们关系可好了。”闻逆川拿起一块在手中把玩了两下,而后又小心地放回去,还不忘把箱的盖子带上了。
原来真的会“天上掉银子”,虽不知这是中原地区的什么习俗,可银子都到手了,他自然会笑纳。
“满意吗?”谈煊见他笑纳的样子,挑了挑眉。
“满意。”
“那小川也送我点儿东西?”谈煊继续说道。
这下可好,拿别人手短,闻逆川竟然什么都没给谈煊准备,只得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他还在琢磨,要送什么给谈煊的时候,谁料,下一秒,谈煊就这么径直地端起了他养百解草的盒子,说道:“小川如果还没想到的话,要不就把这黄豆芽送给我吧?”
这怎么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吓得瞳仁都震颤了一下,他正欲伸手把那盒子夺回来,谁料,谈煊竟然往后躲了躲,说:“怎么,小川舍不得这黄豆芽啊?”
闻逆川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是”,可一想到谈煊刚送了他一大箱银子,他的态度又瞬间软了下来,周旋了起来:“这东西太过平常,送给大人到底是失礼了,要不这样,大人先还给我,我回头再给大人送点儿别的。”
“虽然平常,但那是小川自己养的,自然就有意义,”谈煊却不以为然,继续捧着那盒子不撒手,“如若我就要这个了,小川给我吗?”
“大人,我……”闻逆川不敢多透露那是什么,可他发现,越是迟疑,谈煊好像越想要一样。
“我还是送大人别的东西吧?”闻逆川再次伸手要把那盒子夺回来。
这一回,手刚伸过去,手腕就被谈煊空出来的那只手捏住了。
“我就要这个了,小川就送我吧,好不好?”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可谈煊已经把东西抱在怀里了。
不仅如此,两人争抢的过程中,盒子里还溢出来不少水,在谈煊的前胸留下了一片小水渍。
闻逆川还在琢磨怎么拿回来的时候,谈煊却牵着他往外走了,一出门,谈煊把盒子交给了一个阿嫲,嘱咐她放到自己的房内,而后拉着闻逆川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闻逆川看着阿嫲远去的背影,心急如焚,可身子却被谈煊拉着走,边走谈煊边说道:“之前你不是对我们过年玩的游戏感兴趣吗,现在带你去。”
闻逆川三步一回头,最后直到他看不见那阿嫲了,心如死灰,只能把视线收回去。
当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少见地主动去谈煊的房里找他。
谈煊一开门,见是他之后,眼前闪过一丝惊喜,毕竟,平日里闻逆川都是要他亲自去绑过来的,怎么今天这样主动。
闻逆川一进门就东张西望了起来,但看了一圈,没找到那盒子。
可谈煊已经把人拉到了床边,无奈之下,他只好先配合着躺下了。
谈煊从后背抱着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脖颈处,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地吻了一下,而后痴痴地说道:“今天怎么主动来了。”
闻逆川被他弄得一阵发痒,随便扯了个谎,说道:“晚上冷,大人这儿比较暖和。”
“这几天都冷的,”谈煊好像对他的回答还比较满意,“小川都过来睡吧。”
说完,他把人翻转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
天边蒙蒙亮,谈煊已经睡过去了,这时,闻逆川忽然睁开眼,忍着腰部明显的酸胀感,缓缓坐起来。
而后,小心翼翼地跨过谈煊下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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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他没有被弄醒。
闻逆川顾不上找外袍,慌乱地在谈煊房内搜寻了起来,特别是边边角角的地方。
毕竟,根据书上记载,这草药“娇贵”得很,一不小心就养死了,尤其不能放在阳光下曝晒。
可找了半天,他依旧没有找到。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洒下来一阵阴影,他心下一沉,还没等他回过头来,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先一步从身后传来了——
“你在找什么,”谈煊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小川?”
第98章前夕
“小川,你在找什么呢,这样着急。”谈煊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后,犹如一座高山,堵住了他逃跑的路。
闻逆川翻找的动作一顿,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已经顾不及回忆谈煊到底是什么时候醒过来、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翻东西、最后站在他身后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的闻逆川只想赶紧扯一个借口,好稳住身后如猛兽一般的人。
见他依旧背对自己,一动不动,谈煊薄唇微启,说道:“闻逆川,你转过来看着我。”
这话听起来像商量,其实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闻逆川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缓缓站起来,然后转过身去,与身后的人四目相接——
此时屋外天边刚刚破晓,微弱的光透过窗纱间隙透进来了一些,打在谈煊的脸上,明暗交杂,让人看不清神情。
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光是站在那里,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就有着天然的压迫感。
唯独乌黑明亮的眼眸里,还隐隐透出了疑惑和探究,好似还夹杂了一丝温柔。
可当他一开口,温柔也被吹散了,是没有起伏的、冰冷的语调:“闻逆川,说句话。”
闻逆川抿了抿干涩的唇,他本来已想好了一个谎言,可不知怎么的,当谈煊站在他面前,用这样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又本能地要说出真相:“大人,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在找东西。”
“你找什么?”谈煊问。
“清晨时候你来我房内给我拿箱银子的时候,还从我这儿顺走了一个盒子,”闻逆川略加停顿,话已经说到一半了,不可能再有后悔的余地,于是,他又把话补全,“那里头养着很特别的草药,我想找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谈煊明显反应了一会儿,但并不是在回忆那盒子,而是在回忆那盒子里头所谓“特别”草药的模样——
这、这不是豆芽菜吗?
不解之余,谈煊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心脏一抽,他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胸口,连说话的嗓音都变得沙哑了一些,他说::“所以,你昨夜这样主动,就是为了找那东西?”
闻逆川已经不敢看他了,他想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用谎言去掩盖谎言,于是,他如实回答道:“是。”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谈煊没来由地倒抽了一口气,所以,那些欢愉、动情、难舍难分都是带着目的的,这让他不由想到过去的许多事,似乎每一次闻逆川主动找他的时候,都是有求于他,亦或是别的事。
绝对不是专门为了想见他。
谈煊心下一沉,好像一直支撑着他的某一根关键的弦断掉了一样,快两年过去了,这个他给予无限信任和爱护的人,那颗心终究还是没办法捂热。
他可以给闻逆川任何想要的东西,但他不能认识闻逆川欺骗他、利用他,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去试探他的底线。
难道他的喜欢就那样“不值钱”吗。
是了,谈煊又记起他曾经把人绑在床上、限制他在房间内、不让他出门的那些时日,或许闻逆川对自己有过情谊,可也随着他日渐强烈而疯狂的占有欲,被消磨殆尽了。
“那草药……”谈煊像是吊着一口气一般说话,“是做什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此药名叫百解,是给你解蛊的,”闻逆川继续如实相告,又不忘提醒了一句,“大人可还记得你我之前的承诺。”
“记得……”谈煊垂下肩膀,看他的目光也带着惨淡,“没想到,你真的找到拿解药了。”
“此药在一般情况下,能解几乎所有来自苗疆的蛊毒,可能不能解大人的那种独特的……”闻逆川想到那是“龙阳之蛊”顿时停下来一瞬,而后又继续接上,“这还另说。”
“但此药无毒,大人可以放心尝试。”闻逆川又说。
“你对我解蛊这件事,倒是很上心。”谈煊语气很淡地说了一句。
可他知道,所谓“上心”,也不过是因为两人之前承诺过,如若替他解开蛊毒,就会放闻逆川回苗疆,说到底,在谈煊看来,闻逆川不过是想离开这里罢了。
然而,闻逆川似乎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虽然大人的蛊毒目前尚且稳定,但情蛊作为苗疆最古老的一种巫术之一,其奥妙之高深、危害之深远,一日还存在大人的体内,那大人扔无法安心,只有把它彻底解开,大人才能高枕无忧。”
听完这句话,谈煊没在搭话了,而是默默转身,精准地翻找出某个带锁的抽屉,一拉开,里头正放着那小盒子。
他把盒子取出来,交还给闻逆川,说:“你要养,便拿回去继续养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闻逆川接过盒子,打开查看一下,发现谈煊竟然把水都倒掉了,只留下这百解草,本来就没什么生命力,如今彻底蔫了。
情急之下,闻逆川请求回房照料草药,只见谈煊闭着双眼,口唇也紧紧闭着,再加上他肤色本就属冷白那一挂的,某个角度看过去,就像石雕一般。
在闻逆川再次开口询问之时,谈煊一挥袖子,说:“去吧。”
今日是年初二。
白玥跟她关系最好的那个阿嫲上街去了,还带回来一堆没什么用但却很有意思的东西。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闻逆川,于是约莫中午时分,就来串门找他。
此时,闻逆川刚把百解草重新泡回水里,还根据《药典》的指引,捣鼓了半天,加了一些辅料,又修剪了一下腐烂的根。
看起来简单的活儿,竟然一下就过去快两个时辰了。
等白玥推门而入的时候,闻逆川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小川哥,”白玥兴冲冲地进门,框的一下往他桌面上堆起来一座小山,“你别说,中原人过年可真有意思,之前我们在闻府,被关在偏院,都没怎么玩儿过。”
闻逆川先是看了一眼被她震地水面泛起波澜的盒子,然后又把盒子挪动了半寸,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今天又出去了?”
“对,我还给你买了很多东西,你看这个,”说着,白玥拿起一个像燕子形状的纸鸢,“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还没等闻逆川回答,白玥兴奋地先说了:“是纸鸢!阿嫲还教我怎么玩儿了,回头我们一起在王府里头也能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闻如此,闻逆川蹙了蹙眉,小声训斥道:“你出去玩就算了,还想再王府胡闹。”
“但如果你跟我们一起玩儿的话,我想王爷也不会说什么……他昨天不是陪着他去投壶了吗,你一直没投中,他还在一旁干着急了很久呢,都想要把那壶捧到你跟前了。”白玥说道。
“那是昨天。”闻逆川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不一样了,因为就在方才,他同谈煊产生了矛盾。
白玥听不出言外之意,只以为她的小川哥因为养百解草的事发愁,于是,她随口问了一句:“小川哥,你是担心那草药长不起来吗?”
“有一点吧。”闻逆川又看了看那盒子。
“可是……”白玥眼珠子转溜了半圈,说,“长起来了也不一定今年开花,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好好过年。”
闻逆川自嘲地笑了一声,这个道理连算不上聪明的白玥都知道,可他偏偏却还在纠结。
那日之后,谈煊都没来找过他。
而且不知是他有意想回避还是怎样,闻逆川发现他这几日好像越来越忙了,先是一整天呆在书房,而后到后来,几乎每天都会出去一趟。
许是去军营去了。
立春之后,京城就没再下过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看天气逐渐转暖,闻逆川放在角落里养着的草药却依旧没什么动静,许是今年不会开花了吧。
这么想着,不知怎的,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元宵。
闻逆川虽没什么过年的经验,但他是知道元宵是要团聚的,可偏偏那一日,谈煊竟然出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人。
原本热闹的春节转眼间到了最后一天,王府里头还是张灯结彩,阿嫲和侍女们也都有说有笑,可闻逆川却觉得不知是从哪天开始,氛围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晚,闻逆川自己一人用完晚膳,默默地回到房内,看了会儿书,困意上来之时,他便躺下休息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
忽然,他的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他从床上惊醒,坐起来的时候,对焦清晰之后才发现,那是谈煊。
只不过是醉醺醺的谈煊,他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回来,眼睛周围红了一圈,委屈得就像没讨到吃食的狼狗。
“大人,你、怎么……”闻逆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回了床上。
谈煊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同之前温柔的吮吸不同,这次谈煊吻得十分粗暴,比起亲吻,更像是掠夺,似乎打定决心要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还不够,谈煊像一个饿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食物的野狼一般,手不停地在闻逆川的身体摩挲,不断地激惹他最敏感的地方。
“大人,怀玉,你不要……”反抗被置若罔闻,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侵蚀。
“你不许、不许拒绝我。”谈煊空出来说了一句,又再次把人禁锢得无处可逃。
闻逆川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昏睡过去的,只是醒过来的时候,谈煊坐在他的身旁,如痴一般地看着他的面容。
见人醒过来之后,反应了一瞬,说了一句:“醒了。”
“大人。”闻逆川声音沙哑。
“昨夜军营来了重要的信使,所以没回来,”谈煊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川,你还吃汤圆吗?”
“现在没有了吧。”闻逆川说话的语气很弱,主要是累的。
“我去给你做就有了。”谈煊说着,下床随便披了一件外衣,正欲转身出去,又折回来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说:“等着。”
谈煊走后,闻逆川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他忍不住想,莫非谈煊气已经消下去了,没想明白之时,他看向窗外,原来已经快天亮了。
收回视线之余,他无意中瞥见了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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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转折
闻逆川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吃到的第一碗汤圆,是谈煊亲手做的。
但令他更没想到的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百解草竟然长成了百解花。
他按照《药典》的指示,剪断了根和叶,只留下了花朵的部分,把他收敛到了袖口里。
做完这一切,谈煊也端着热腾腾的汤圆回来了。
见闻逆川已经醒过来,还坐在圆桌前安静地等着,苗疆少年一头黑发,散落在肩下,垂着眼看着花花绿绿的刺绣桌布发呆。
这一幕让谈煊不由心头一颤,他最受不了闻逆川这样乖巧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可以轻而易举就把人抱住,锁在怀里。
见到外头来了脚步声,闻逆川也顺势抬眼,看了过去。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昨晚这么累,”谈煊说着,已经把冒着烟的汤圆平放到他的跟前,“是饿了吧。”
闻逆川垂眸看着里头的个头挺大的汤圆,每一颗都很饱满,汤底是淡黄色的,闻着味道像是生姜熬成的汤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用连汤带汤圆舀起来一勺子,正欲放入口中,又再次抬眼看向谈煊,说道:“怀玉,今天不是元宵了。”
“谁说不是元宵就不能吃汤圆了。”谈煊说着,坐到了他的对面,“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吃。”
“你还给我做吗?”闻逆川没来由地多问了一句,说出口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清楚,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几乎是无意识的。
谈煊略微停顿,似乎对他这么问也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给你做。”
听到回答,闻逆川感受到的竟然不是心头一暖,反倒是鼻尖一酸。
上辈子,除了早逝的母亲以外,他觉得所有人都辜负了自己,而此刻,他却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谈煊见他愣着不动,温柔地催促了一声:“还不快吃,再不吃该凉了。”
闻逆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一眼便少一眼,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口,说道:“怀玉,你知道吗,我其实活过两次了,这是我第二次了,上一回我没遇上你,过得非常不好。”
闻言,谈煊先是一怔,而后眼前闪过一丝疑惑,沉默了半晌,但并没有反应很大,语气还是如方才一般耐心,他说:“嗯,知道了。”
谈煊这样平常的反应,反倒让闻逆川感到不可思议了,他脱口而出的反问:“你相信?”
“你这么说,我便这样相信,”谈煊说道,“但无论怎样,以后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谈煊还没说完,闻逆川忽然打断了他——
“怀玉。”
他冷不丁地喊了谈煊一声。
“怎么?”谈煊的眸子锁在了他的身上,闻逆川今天醒过来之后,变得十分反常,这让他不得不留个心眼,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洞察出讯息来。
“你以前喜欢过别的男子吗?”闻逆川问道。
如说方才闻逆川说的话虽然怪,但两人尚且有来有回地聊着,如今这么一问,彻底把谈煊问不自在了。
这个问题似乎让周围空气都冷却了下来,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谈煊先没撑住,回答了他:“没有过。”
“所以,如果没有遇见我,你其实也会过正常生活的,娶妻生子,就像寻常的皇室贵族一般……”闻逆川语气淡淡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谈煊了,像在自言自语。
可闻言的谈煊,脸上却染上了愠色,连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下来:“小川,我说过了,我不会纳妾,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但大人这般,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许多不利于大人的传闻,你在这京中还如何待下去?”闻逆川反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不下去就去北面,再不济就出去带兵,总有一个可以呆住的地方,何必为了所谓‘合群’,而去做违心的事情。”谈煊说话的语气异常笃定,就像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那你父母呢,你若无子嗣,你又如何向他们交代?”闻逆川说道最后,略带哽咽。
他越发感觉说这些话并不是在说服谈煊,而是在说服自己,因为他舍不得,他太舍不得了,他想说服自己留下来。
“我父母只让我保家卫国,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至少在他们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要留下子嗣,我以前也没喜欢过别的男子,但是小川啊,你是男子我便喜欢男子,你是女子我便喜欢女子,我喜欢的是你,与你是什么没有关系。”谈煊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
“喜欢”二字还是头一回这样明晃晃地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从未对别人袒露过真心,闻逆川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说完,谈煊似乎变得很疲惫,他缓缓起身,撂下一句“你慢慢吃”之后,转身便出去了。
闻逆川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碗里的汤圆已经不热了。
又过了三日。
解蛊并非只用药,还要施针,闻逆川让白玥跑了几趟,才买到合适的银针,
根据药典的记载,百解花从采摘到入药前后不能超过十日,闻逆川就这么捧着这段小白花,过一日算一日地数着,直到最后熬不过了,百解花边角开始出现黑色的、像烧焦一般的凋谢痕迹,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于是,他把花被捣成了药粉,原本趴在掌心上的一朵花,最后只剩下一抹淡黄色的粉末。
入夜。
闻逆川前去敲响了谈煊的房门,后被守在门口的侍卫告知,王爷在书房。
反正还有还有几日的闲余,正当闻逆川要回房的时候,结果一转身,他要找的人,就立在他的身后。
“大人?”闻逆川有些惊讶。
原本说在书房的人,竟然一声不吭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正好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了,本来也想去找你的,”谈煊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他手中的篮子上,“这是什么?”
“前些天惹大人不高兴了,特地来道歉的,给大人做了炖汤。”闻逆川说道。
闻言,谈煊又惊又喜,三步并做两步地上了台阶,拉着他就进房里去了。
房门一关,他就迫不及待地接过篮子。
篮子一开,里头放着一个炖盅,闻逆川从容地从里头拿出茶壶,递给了谈煊:“大人尝尝。”
若是旁人给什么吃的,谈煊都会格外小心,但当眼前站着的人是闻逆川的时候,谈煊只是略微迟疑后就接过了炖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掀开盖子,里头是一只乳鸽,谈煊凑过去闻了一下,就像普通炖汤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这让谈煊放下了戒备,再说了,闻逆川就算心里对他的感情算不上喜欢,也不至于给人下毒的。
于是,他端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很快,一碗汤全到肚子里去了。
谈煊本来以为闻逆川会在他喝完汤之后就离开,谁料,他竟然没有,而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幽幽地看着他,好像在观察什么。
“小川今晚留下来吗?”谈煊主动伸手去牵他。
闻逆川没有反抗,而是很轻地应了一声之后,说:“当然,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句话很难不让谈煊想歪,于是他勾了勾唇角,少年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早春的太阳的一样温暖,他说:“好,小川对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本来以为是调情的话,没想到闻逆川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三年前,我到王府来,你虽然不在,但王府上下都待我不错,从未有过轻慢,后来,你又回来了,我感觉日子好像真的越来越好了,每天起来有早膳,有人关心,也有人把我喜欢的东西记住……”闻逆川喘了口气,停顿了一下。
“但是你知道的,如今所谓美好不堪一击,你的身边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这句话刚说完,谈煊就忍不住打断他,谁料,他无力地张了张口,发现喉咙就像被锁住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沙哑且艰难地蹦出几个字:“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后,谈煊觉得身体都快撑不起来了,虽然坐着,但腰板根本使不上力气来。
“药效要上来了。”闻逆川淡淡地说了一句。
谈煊痛苦地穿着粗气,好像没一次呼吸都是在窒息的边缘试探,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无比信任的闻逆川——
然而,这个人再一次欺骗了他,也不知道给他吃了什么!
为什么闻逆川的心就这么难捂热,为什么他所有的真心都付诸东流,闻逆川是恨自己吗,还是说闻逆川他根本不在意……
意识逐渐出走,谈煊已经的眼皮重如千斤,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可他凭着意志还在坚持,他张着嘴,他太想说话了,他想呼救。
下一秒,闻逆川站了起来,直接给他后颈来了一掌,这一下就像是抽走了谈煊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但小腿仍然在不自觉地抽搐着。
闭眼之前,看见闻逆川也蹲下来了,在他耳边很低沉地说了一句:“怀玉,睡一觉就好了。”
这句话结束后,谈煊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闻逆川吃力地把人扶到床上,打开针包,开始施针。
十二个时辰一晃而过,屋外由天暗转天明,又再次进入黑夜,到最后,闻逆川几乎是吊着一口仙气在给谈煊治疗。
直到少年的手臂上,那个血色的脉络红痕被彻底抹除,变成了一摊淤血凝滞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谈煊一日没见出屋子,屋外站了不少人,闻逆川推门而出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赵勇。
赵勇见他面色煞白,摇摇欲坠,赶忙上去扶他。
但身旁的小身板先一步扶住了,一看竟然是白玥,白玥冲闻逆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切准备妥当。
“将军他……”赵勇正欲询问。
闻逆川抢先一步告知:“将军蛊毒已解,睡三日就会起来。”
闻言的赵勇先是怔了一下,而后震惊从瞳仁中透出来——
“闻公子,你是说、说将军的……”他震惊得说话的时候嘴唇在微微发颤。
“蛊毒已解,”闻逆川气若游丝,又重复了一遍,“我与大人先前承诺理应兑现。”
赵勇把其他侍者都遣散,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才不徐不疾地对闻逆川说道:“闻公子,兑现也该要让将军先醒过来再说吧。”
闻逆川也不慌,直接从腰间掏出了那块绿得发亮的翡翠玉佩,伸到了赵勇的跟前,语气虽虚弱,但语气笃定:“认得这是什么吗,那是大人的意思,速速放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勇光是一眼,就被吓得不轻,那可是谈煊贴身所戴的玉佩,怎地还到这个闻公子的手里了。
见玉如见人,赵勇没了方才的气焰,冲他低了低头,可嘴上还是强力劝说:“公子,真的不等将军他……”
“放行。”闻逆川言简意赅。
赵勇最终拗不过他,便把他和白玥两人放走了。
闻逆川攥着玉佩,一路畅通无阻,无一门、无一人敢拦他,直到最后从侧门踏出了王府。
他回头瞧了一眼,王府还是同三年前他来的时候一样,可终究这里不可能成为他的家,他会离开,也必须离开。
白玥打点好的车夫也是个苗疆人,他在道路的尽头等着两人。
两人一上车,便驱车往出城的方向驶去。
朝阳从天边冒出了一个弧度,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闻逆川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白玥在一旁闭眼小憩,此刻,马车早已出城了,然而,离京城越远,回忆却越发猛烈地涌上心头,细细密密地把他的思绪包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闭了闭眼,一帧帧画面如走马一样闪过,那个带他在草原驰骋的少年,那个一身红衣坐在莲花池边等他的少年,那个小心翼翼把玉佩送给他的少年……全都是谈煊,只有谈煊。
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了。
或许谈煊对他的喜欢受到了“龙阳之蛊”的影响,但他亲手解开了那蛊。
他想,今日之后,谈煊会回归到过去正常的轨迹,会娶妻,会生子,会喜欢上别人,也会把他忘记。
可他本来就不该出现的。
无论谈煊之后是想银郞和戚云贺说的那样英年早逝,还是像没遇见过他一样过上平静又安宁的生活,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这段本来就因偶然而开始的感情,也终于落幕。
闻逆川从袖口掏出玉佩再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口中喃喃:“怀玉啊。”
这样小声的呢喃竟然惊喜了白玥,她揉了揉眼,茫然地看向闻逆川,直接闻逆川递过来一块玉佩,说道:“白玥,你帮我收起来吧。”
“哦。”白玥不明所以地接过玉佩,收纳进了包袱里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头看时,闻逆川发现原来已经出城有一段路了,京城的大门变成了一个很模糊的点。
三日后。
像被卸了一身筋骨的谈煊从床上醒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床旁竟然围了一圈的人。
顿时,三日前那晚的回忆涌入脑海,他下意识就在人群中搜寻某人的身影,结果发现他不在。
谈煊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川、小川……”
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捋起衣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果然,前臂缠着一层绷带。
他二话不说扯掉绷带,发现里头种下“情蛊”的筋脉已经被抽离了,只剩下一团淤血,等淤血散去,就能恢复如初。
霎时间,谈煊全都明白过来了,他着急忙慌地起身,正想追出门去,谁料,身体还是太虚弱了,又摔回到了床上,手肘还膈到了什么东西。
他烦躁地翻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把折扇。
这折扇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随手翻开扇子,冲着他的那一面,写了一行字,字不大,但足够醒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字他认得,是闻逆川写的——
“山川路远,后会有期。”
第100章香料
车夫带着闻逆川和白玥两人,确实是往南面去了,但并没有回苗疆。
一来,对于闻逆川而言,苗疆除了只剩下母亲的骨灰以外,也没什么至亲的人了,连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只剩一个空壳子。
二来,还是担心被谈煊找到,毕竟,两年前他在苗疆“假死”这事影响不小,可是谈煊亲自带着军队进村,把他揪出来的。
既然要走,那就走得彻底,何必又让他再找到自己呢,所以,苗疆那屋子是回不去的了。
从银郞那儿回来之后,闻逆川就没少在寻找落脚的地方,还唤来白玥给他来关于南面疆土的地域书籍,最终,他锁定了一个名叫“边南”的地方。
说到那边南,其实还算不上一块独立管辖的区域,只不过是依附于一座城池的小镇,不过,有山、有水、有良田足矣。
这次带两人出城的车夫,便曾经在边南生活过一段时间,对那里尤为熟悉,还给两人做了中间人,让闻逆川刚到那儿就买下了一座小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拿到房契的时候,闻逆川都觉不敢置信,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还能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即便很是个老破小,地段又很偏远。
不过好在屋子搭配的东西都很齐全,那房主说了,目之所及都属于这座房子的范畴——
有一块地可以种庄稼,而且离河边也很近,不愁水源。
一座房里头正好有分开的两屋,他占一个,白玥占一个,互不打扰。
闻逆川转悠了一圈,十分满意,当天就拍板,二话不说就把这房子拿下了。
初春。
南方的春天好像要来得更早一些,但挡不住的是潮湿,某天醒来,发现屋子内墙上竟然都挂上了细细密密的水珠,屋内也充斥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那是闻逆川在王府里从来都没见过的景象。
本来还有些不习惯的,可当他一出门,迎面而来的暖风,又让他心情平伏了一些。
就在这时,白玥催促着他到地里干活,还冠了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那便是“不能坐食山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然而,闻逆川并没有把实情告诉白玥,光靠谈煊给他的那两大箱银子,再加上生活在这样偏院的小地方,其实这活儿,也不是非干不可。
柴米油盐可以到附近的城池去买,一个月买一次就够了。
不过闻逆川还是很配合地去了,既然来了,那就当一个合格的村民吧。
久而久之,闻逆川和地里其他干活的人也逐渐熟络了起来。
有个叫“薛婶”的人对他十分热情,只要看见闻逆川一下地,就会忍不住上前同他套近乎。
虽然他有时候也会觉得那薛婶很烦人,但毕竟他初来乍到,还是不敢得罪这附近的人。
见闻逆川有所回应,薛婶更加热情了,三天两头就下地找闻逆川唠嗑,有时候家里没活儿,也硬要过来唠一会儿。
“阿川又来啦。”薛婶越过泥泞的土地,一脚轻、一脚重地踩到闻逆川的跟前。
“今天怎么不见白姑娘呀?”薛婶又问,这个女人好像对闻逆川特别感兴趣。
“她上集市去给我买点儿东西。”闻逆川淡淡地回答。
一来二去,他对薛婶也有所了解。薛婶家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恰逢适婚年龄,不少人上门说媒,可薛婶都没看上,唯独看上了住在几里之外的“阿川家”的小伙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知闻逆川的全名,只知道管他叫“阿川”。
阿川是从年初搬来边南的,一来就买下了一座房子,房子还不小,门口有快地,但唯独他身旁有个女孩儿。
那薛婶最早便是套白玥的话,以为她是闻逆川的内人。
白玥没有一点儿城府,很快就被人套明白了,他们对外都以“兄妹”相称,所以,薛婶以为白玥是阿川的妹妹,又再次燃起了希望。
再看一眼这小伙,勤劳能干,交谈下来,貌似好读过书,村里读过书的可不多啊,薛婶立马两眼放光。
于是,薛婶一逮到机会就打听:“阿川啊,婶儿听闻你和白姑娘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
闻逆川原本还在除杂草,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腰板,把锄头撂在一旁,不徐不疾地回答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薛婶嘴角都压不住了,看来这个阿川不仅自身条件不错,还在京城呆过,想必人脉也不错。
“阿川,婶儿怎么没见过令尊和令堂呀,”薛婶略微停顿,问道,“你母亲呢?”
“母亲早逝。”闻逆川言简意赅。
薛婶顿了顿,看来问得不对,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又接了下一个问题:“那你父亲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父亲”,闻逆川闭了闭眼,瞬间出现了闻迁那阳奉阴违的模样,也不知他有没有收到自己已经逃跑了的消息,亦或是谈煊有没有去闻府找过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是有人再提起闻迁和闻府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阵反恶心,于是,淡淡地回道:“也死了。”
“哦,这样啊……”薛婶应了这一声之后,安静了好一会儿。
可她终究还是不死心,半晌后,又凑过去问闻逆川:“阿川啊,婶儿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想过成家,娶个妻子,生个一儿半女的?”
不知怎么的,闻逆川听到“成家”二字,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远在京城的谈煊。
不知他走后,谈煊如何了,有没有去找自己,会不会时常想起自己,是否接受了太后的指婚、再娶新人了……如今想来,他离开也有半年之久了。
明明已经离开了,可思绪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会想起在京城的人和事,尤其是谈煊,就像一个萦绕在他梦里的虚幻的意象一般。
“我曾经成过家,可后来散了,”闻逆川语气依旧很平静,就像在陈述别人的事一样,而后,他又说,“薛婶,您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
“散了也可以再成的,你既然都来咱们边南落脚了,难道就想这样孤寡地度过一辈子吗,”薛婶说着,忽然想到了白玥,又说,“再说了,你妹妹迟早也会成家的,阿川啊,不是婶儿说你,你要是不抓紧,到时候就剩你一人了。”
闻逆川含糊地对付了两句就离开了,回屋的时候还特别早,太阳都还没有沾到地平线的边上。
恰巧今日上集市去了白玥也回来了,一推门,见闻逆川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屋内,不由被吓了一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川哥今日没去下地吗?”白玥下意识地认为,平时懒洋洋的闻逆川,今天定是偷懒了。
“去了,”闻逆川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早些回来而已。”
“还有,我之后几天都不下地了,歇一歇。”闻逆川又说,他宁愿饿死,也不想回答那薛婶儿的问题了。
再说了,有足够的银子傍身,也不至于会饿死。
白玥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搁,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小川哥,你先前说要的香料没有了,但老板说有一个味道相似的,我给你买回来了。”
闻逆川好似抓住了什么关键词语,颇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说道:“香料不同,怎么能一样呢?”
白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夜里,闻逆川尝试着点燃白玥新买的香料,结果一整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总感觉心脏像被人高高悬起,焦灼、不安又没有依靠。
他一气之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床边的桌前,两下把那香料熄灭了,嘴里喃喃:“不是这个味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而后,他缓缓拉开柜子的小抽屉,从里头仅剩的四五根香柱里头掏出一根,那是之前买下来的,一直都让白玥买新的,没舍得用旧的。
他随手拿起小弯刀,切碎了一些落入香炉里,重新点燃。
片刻后,整个屋内充斥着淡淡的檀香,香味渗入他的衣物和被褥,也萦绕在他的鼻尖。
闻逆川闻着檀香,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白玥进他屋里的时候,香炉的香料已经燃烧殆尽,但空气中还淡淡地存了一些。
白玥看了闻逆川一眼,发现他在不慢不紧地梳头,又深吸一口着屋内的空气,说道:“小川哥,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檀香啊,”闻逆川语气很平淡,“很常见的香。”
“是我给你买的那些吗?”白玥又问。
“当然不是。”说起这茬,闻逆川就来气。
于是,他起身拍了拍白玥的肩膀,今日决定同她一起出门去买新的香料。
集市人来人往,白玥带着闻逆川逛了平时最常逛的那几家香料铺子,无一例外,都说最近没货。
走了一上午的两人不免疲倦,碰上一个茶铺,于是就去歇歇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这不仅是茶铺,这里头竟然还有人在说书。
但他同寻常说书又不一样,他讲的都是大盛的传闻。
闻逆川一开始还兴致缺缺,直到后来,他听到了“京城政变、流血死伤无数”时,身体没来由地一颤。
谁料,这一节才刚刚开了个头,竟然有人举手打断了——
“老二啊,京城那些风风雨雨有什么好听的,不如继续说山神美人?”
“对、对啊!”
“就是、就是。”
“我们边南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关心他们做什么……”
那说书人是会见风使舵的,赶紧换了个话题:“那成,我们继续说山神的新娘,上回说道,每逢山神开典……”
“且慢。”闻逆川忽然站了起来,从袖口掏出一个元宝,啪的一下,搁到了说书人的面前。
自从那元宝被掏出,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几乎都随着那元宝移动了起来。
那说书人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抬眼眨巴了几下,问:“公子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继续说京城政变。”闻逆川说着,随手拉来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离那说书人最近的地方。
原来只是想听这个,只见他把元宝纳入袖口当中,幽幽道:“那成,今天这位公子包场了,指定要听京城的故事,山神的咱明儿再讲。”
“话说帝后之争引起满城风雨,而夹在两人之间的,大家猜猜是谁?”说书人故弄玄虚地讲了起来。
“谁、谁啊?”
“难道是那个掌握兵权的……嘶,谁来着?”
“不错,大名鼎鼎平南王,”说书人折扇一开,“可这回,他也逃不掉被卷入其中。”
“一场政变,就算是骁勇善战,也难逃一死……”
闻逆川反应了几秒,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按在说书的桌子上,红着眼问道:“他、他死了……?”
第101章改画
听到“难逃一死”这四个字的时候,闻逆川好似脑子里的某根弦断掉了,那根拉住了他很久的弦。
他莫名地一阵急躁,起身来到那说书人的面前,双手撑在桌子前,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嘴唇都止不住地发抖:“他、他死了吗……”
那说书人也被闻逆川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可方才刚收了这位公子的银两,他实在不敢怠慢,于是,语气安抚地问道:“公子、公子稍安勿躁,您问的是哪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南王……”声音几乎是从闻逆川的喉间挤出来的,沙哑又绝望,“平南王死了吗?”
“平、平南王……?”说书人的思路被他打断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接上来,“啊记起来了。”
“宫廷政变,帝后之争,平南王夹在两人中间,又掌握兵权,自然会被卷入其中,太后娘家人余国公带兵围了皇城,情急之下,小皇帝自然要求助他的表哥,而他的表哥便是大家所熟悉的平南王。”
闻逆川虽然一心只想听谈煊的消息,可在听闻“余国公”的时候,还是不由惊了惊,这不就是余颜的父亲吗,这回太后想夺权的意图也太明显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可避免的摩擦,才导致走到这一步。
可还没等他多想,那说书人又接着往下说了。
“那日,平南王带兵营救小皇帝,可军队的主力在皇城之外,调遣需要时间,平南王嘱咐其副将前去,而自己带着几十人吗先进了皇城,一场腥风血雨,就此展开……”一下说了这么多,那说书人缓了口气。
而后,他缓了口气,再次看向闻逆川,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了,我也是出门游历,听有缘的朋友说的,如若公子还想知道更多,要不再容我打听打听,过几日再来听?”
可闻逆川却依旧挡在他的桌子前,没有移动半分,他的唇微微一动,开口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平南王……他死了吗?”
“听闻是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了数日,一直没醒过来……”那说书人想了想,接着说道,“至于咽没咽气,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闻逆川是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可他反应了很久,才缓缓把手从说书人的桌子上挪开,好像光是站着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说书人也觉着他奇怪,这公子出手阔绰,一来就丢一个元宝,而且还是要听京城那些“最沉闷”的故事,还特别关心那个“战神”平南王……这么想着,那说书人再次抬头打量了几下来人——
闻逆川这半年来在边南干农活,晒黑了不少,但比起这儿的原住民,皮肤还是白皙不知一个度,而且着装、谈吐,也不像这儿的习惯。
说书人自然是八卦的,他忍不住打听:“公子如此关心平南王,莫非同平南王曾经有过交情?”
此言一出,引得满座哗然。
平南王的名声不仅局限于京城,是整个大盛疆土上活动的人,都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
尤其边南这种处于南面边陲,经常会被外族部落骚扰的地方,越是多有人信仰“平南王”的震慑力量。
闻逆川从众人窸窸窣窣的惊讶声中反应过来,他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十分不自在,他为了掩饰尴尬,抬手整了整衣袖,竭尽全力地让自己语气平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得到这个回答,那说书人并不意外,跟着嘿嘿两声,笑道:“看来公子也只是跟我们一样崇拜平南王罢了……我看你也不像是本地人,你可知道,三年前,平南王抵御外族入侵,凯旋之时还途经过我们边南呢,不过那时候,他还不叫平南王。”
“叫什么?”闻逆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发问。
“叫战神。”那人回答。
“我们这儿的百姓都爱戴他,虽然几乎都没见过他真人,公子你随便进一个买画的,买木雕的,都有平南王的像,这个好啊,买回家能辟邪……”那说书人仍旧滔滔不绝地讲着,可闻逆川却不想听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听的是关于谈煊的消息,而不是平南王,更不是什么“战神”。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王府之外的世界,还真有人把他当“战神”供了起来,但讽刺的是,塑造和膜拜战神的他们,却丝毫不关心战神的死活,宫廷的腥风血雨,谈煊的带兵营救,哪怕到某天,传来了平南王的死讯,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或唏嘘、或惋惜、或不屑,总之,没人真正关心谈煊怎么了,他们只想所谓“战神”庇佑,等他陨落之后,还成故事传说,吃净最后一点价值。
可恰恰相反的是,闻逆川关心的不是战神,也不是平南王,而是谈煊本人。
之后,闻逆川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小屋里的,他只记得自己鬼使神差地去画廊,要了一幅“战神平南图”,而后迫不及待地回家要打开看看。
结果回去打开一看,发现画得根本不像谈煊,为此,他还仔细端详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句:“确实不像。”
当晚,闻逆川掏出许久没用的画笔,在微弱的烛光下,一点一点地改画。
直到半夜白玥经过他那屋,见还亮着光,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进了门,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闻逆川头发凌乱,绑头发的发带也垂落下来,领口、袖口、甚至衣襟上沾了碎碎点点的颜料。
再一看桌面,一幅画被摊开,占去了桌面最多的部分,闻逆川手执画笔,被挤压在一个角落,身体几乎是趴在上面作画,模样甚是狼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玥停在门口看了他许久,可闻逆川丝毫没有发觉门外来了人,完全沉浸在画中。
到后来,白玥忍不住了,很轻地喊了他一声:“小川哥。”
半晌,闻逆川才如梦初醒般地反映过来,他抬起微垂的眼皮看向她,明明是在看她,但眼神空洞得又好似没有聚焦一般。
“白玥?”闻逆川扶着后腰慢慢直起身子,疑惑爬入瞳仁,“你怎么还不睡?”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白玥叉着腰,语气相较之前重了几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没看到我在改画吗?”闻逆川义正言辞地说道,他只是抬头一瞬看白玥,而后又再次垂下眼,手中之笔挥动,继续改画。
“小川哥,你这几日又不下地,明儿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你非要着急今晚把它改出来吗?”白玥反问道。
“见不得它画太差,就上手改了,这种质量的画,放在身边也是心烦。”闻逆川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
“明知道它差,你还买回来做什么?”白玥又说。
这句过后,闻逆川沉默了许久,等他改完了手下的这部分,再次直起腰来,才回答:“你早些休息吧,我很快就改完了,改完就去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翌日一早。
白玥醒来的时候,闻逆川仍在呼呼大睡,离枕头不远处,是还没燃尽的檀香,炉子飘出袅袅青烟。
那幅画已经被闻逆川改完了,悬挂在了屋内唯一空白的墙上。
白玥凑近去看那幅画,走笔、神韵、色彩,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可见,神女母亲精湛的作画技艺,并没有在闻逆川这里失传。
那画好像有魂灵一般,白玥站在下面,感觉画中人仿佛在看着自己。
闻逆川睡到了傍晚才起来,那时候屋内的空气中几乎已经没什么檀香的味道了。
他动作迟缓地下了床,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画前,发了许久的呆。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冬。
闻逆川带走了在草原时谈煊给他的貂皮,天气最冷的那几天,他每日都要裹着才能睡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以为是自己怕冷的毛病犯了,而后天气转暖,他还是如此,他又觉得定是自己习惯了。
边南的不过是个大农村,村里的新年倒是很有氛围。
大年三十那晚,薛婶喊闻逆川和白玥一起吃饭,被他拒绝了。
后来到了元宵节,薛婶捧着一碗汤圆过来的时候,闻逆川迟疑了片刻,还是接受了。
闻逆川和白玥分着吃了。
他放入口中咬了一口,看着里头流心的汤圆馅儿,没来由地想起去年今日,他迷迷糊糊地从软榻上醒过来,说了一句饿了,谈煊便去给他弄来了一碗汤圆。
他还记得,那汤圆是红豆馅的,甜汤是姜汤,甚至还记得吃完之后,全身暖呼呼的感觉。
忽然,他吃到一丝咸涩,就在他以为汤圆坏掉了的时候,一抹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哭呢。
一年前毅然决然地离开时,他没有哭,半年前听闻谈煊命悬一线时他也没有哭,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丢下碗,冲到门口去吹吹风。
就在这时,邻居家的炮仗响了起来,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几乎要将他的情绪淹没。
来年开春。
去年收成不好,主要是大旱,就连薛婶家也只是勉勉强强度日,没想到今年又是如此情形。
闻逆川见如此,索性也不下地了,可免不了会被白玥一顿说,于是,他每日就出去晃悠一圈,到饭点就回家。
某日,他见隔壁薛婶家来了一群人,把家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为首一个健壮的男子,直接把薛婶的小女儿扛在了肩膀上,一副要抢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薛婶迎面跑了过来,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闻逆川面前,她膝行了几步,一下抱住了闻逆川的双腿,苦苦乞求道:“阿川,婶儿知道你有银子,你能借婶儿一点儿吗,救救我女儿。”
第102章失窃
闻逆川被她那阵仗吓得不轻,他赶忙把人扶起来,谁料,薛婶一直赖在他的脚边,说什么都不愿意起身。
“薛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还是先起来说吧。”闻逆川耐着性子劝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年干旱,我们这一面地区的收成都不好,村里请来了会术法的大师,说前些年我们这儿建了水渠,破了山神的布局,遂引来连年旱灾,算是报应。”薛婶说道。
气候几年一变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竟还有人拿此做文章,闻逆川听得不由眉心一蹙。
“如今那巫师说了,要平息山神之怒,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前些日子隔壁村花都被抓走了,如今到咱们边南这里了,不然这事儿还没算完,可他们一开口就说要八十两银子,我们三代务农,哪里这么多积蓄啊,所以他们就要把我家小女儿带走,阿川,婶儿知道你是从京城来的,你肯定有办法,你可要帮帮婶儿啊……”薛婶哭得泣不成声。
闻逆川的家当自然不止八十两,可面对薛婶的求助,他想帮忙,但却又陷入了犹豫。
毕竟这钱眼看是有去无回的,今日要八十,明日要一百的,算是个“无底洞”,闻逆川自诩没有多热心肠,而且,他还想着留着这钱给自己养老来着。
“薛婶,恕我无能,我全身上下也掏不出八十两,”闻逆川眼珠子转了半圈,说道,“抢亲肯定是不对的,你们报官就好。”
“报官有什么用,”薛婶一拍大腿,哭丧着脸说道,“也不是没人报过官,他们也信那巫师,也管不上他们。”
闻逆川看薛婶家,成年的男丁都外出了,大姐也出嫁,留在家里的都是没成年的弟弟妹妹,想必那帮人就是看着人家好欺负,才上门敲诈的。
两人拉扯之际,不远处来了个人,正是同抢亲那个壮汉是一伙儿的,薛婶一见他就发怵,腿也不软了,还没等闻逆川扶她,她自己就站起来缩到了闻逆川的身后。
那人扯这个大嗓门,对着两人一顿吼:“不是说去借钱吗,怎么墨迹这么久?有钱没,没钱我就把人带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你别……”薛婶焦灼万分。
反观闻逆川显得格外淡定,他本无意掺和别人的事,可如今都上到自己跟前了,到底也不能就这样甩手走掉。
那人壮实,而且丝毫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闻逆川,发现这所谓的邻家公子,看起来不过也是一介弱书生,更是肆无忌惮:“少废话,给钱放人。”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幽幽道:“这位兄台,我全身的家当就十几两了,若不嫌弃,你便拿去,”
说着,闻逆川毫不含糊地掏出了钱袋子,在掌心颠了颠。
“可是她说你很有钱,”那壮汉半信半疑,瞄了一眼身后的薛婶,目光又再次回到闻逆川脸上时,充满了狠厉的警告,“你要敢糊弄我,天师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谓“天师”,想必就是薛婶口中所说的“巫师”了。
闻逆川瞥了一眼身后的薛婶,只见她心虚地别过了眼,收回视线的时候,闻逆川却勾了勾唇,说道:“这位兄台,钱确实只有这些了,你要便先拿去……而且,兄台你怎能听别人胡诌呢,我要是真有钱,也不至于窝在边南这样偏僻又闭塞的小镇。”
许是闻逆川这番话说得有道理,只见那壮汉思忖了片刻,抬手把他掌心的那袋银子抽走,转过身来的时候,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今天先这样,我们过两天再来,你最好拿出点儿诚意来,不然我就把你女儿带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壮汉带着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间,薛婶家门口的人一哄而散,只留下惊魂未定的薛婶母女。
闻逆川没打算多停留,转身正欲离开,谁料,衣摆被薛婶拽住了,她带着哭腔说道:“阿川,今天真的谢谢你了,那些钱我们回头会还你的……”
还没等她说完,闻逆川一抬手,直接把人打断了,他轻叹一口气,但说话的态度却异常坚定:“薛婶,这钱我给出去也打算要让你还,但我全身上下就这么一些钱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了大忙,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吧。”
说罢,闻逆川没等薛婶回应,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傍晚。
白玥回来的时候,才听闻这件事,而且还不是闻逆川说的,是尾随在那些从地里干完活出来回家的人听说到的。
于是,她一回到屋里,就满屋子地搜闻逆川,她抓心挠肝地好奇了一路,正迫不及待地要找闻逆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谁料,闻逆川却一副淡然的样子,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白玥炙热的好奇心上。
白玥托着腮,晃着腿,没趣地扁了扁嘴,说道:“啊……就这样结束啦?”
闻逆川眉毛一挑,反问道:“不然呢,你在期待什么?”
“小川哥,好歹你们也要大战几十个回合呀,”白玥挠了挠下巴,又说,“而且,你也没必要给他们钱吧,你把随身带着的‘痒痒蛊’给他们尝尝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罢,闻逆川却严肃了起来,说道:“白玥,我们在这儿才刚来一年,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而且这里离苗疆又这么近,知道巫蛊的人肯定很多,你以为很隐蔽的法子,没准儿人家熟悉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今天的事也已经过去了。”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巫蛊、术法什么的,除非逼不得已,不要轻易再用了。”闻逆川最后说道。
这么一说,白玥也不好再反驳了,原本听故事都要飞起来的眉毛,也瞬间压了下去。
然而,越是想安定,各种离奇怪异的事情越是容易找上门来。
当晚,闻逆川脱去外衣,正欲歇息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摸了摸腰间,一阵空虚的感觉,让他心中一慌——
“我玉佩呢?”
那是谈煊送给闻逆川的“怀玉翡翠”,起初因为要干农活他还不会别在身上,后来他渐渐偷懒了,每日闲来无事都在瞎晃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养成了戴玉佩的习惯。
可如今,他脱下外衣,反复摩挲腰间,发现玉佩不见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许是自己今日没戴出门,给忘了,结果,好一通翻箱倒柜之后,发现确实不见。
不仅如此,他还叫来白玥一起寻找,几乎要把整个房子翻过来了,都没找到那块玉佩。
这么大一块玉佩,竟然凭空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再也坐不住了,连呼吸都变乱了,这可是谈煊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怀玉不知还在不在世上,可“怀玉”却弄丢了。
闻逆川捉急得满头大汗,赶忙回忆起这几天去过的地方。
白玥还在一旁询问:“小川哥,你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戴?还是说前几天去集市的时候弄丢的?”
“我、我不知道……”闻逆川喘着气,双手缓缓抬起抱着头——
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了,连个玉佩都保管不好,如若真保管不好就搁在家里呗,可又偏偏喜欢把它戴在身上。
现在好了,玉佩丢了,而且连该从哪里找都不知道。
闻逆川几乎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报了官。
他知道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指望不上那些个衙门县官能多上心,于是,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不少钱,他想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玉佩找回来。
果然,一开始去的时候,那些个办事儿的根本不把闻逆川两人放在眼里,好在一通打点之后,那官兵的头目拍着胸脯说,一定可以帮他找回来。
闻逆川半信半疑地看着那胡子拉碴、吃得满身费油的官兵,问道:“您是不是应该先给上级通报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用不着!”那官兵摆了摆手,“李大人他这几日不在,就算报给他也不能马上替你解决,你找我就对了……”
见闻逆川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念在他出手阔绰,给了银子,那官兵又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朝廷来了一个大官,李大人去伺候了。”
“有多大?”闻逆川瞥了他一眼。
“哼哼,”那官兵冷哼了两声,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
“巧了,我这儿不太容易会被吓到。”闻逆川又说。
“啧啧,你怎么就这么八卦呢,”那官兵又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说道,“皇亲国戚,怎么样,害怕了吧,所以说,你少打听,你给了我……对吧,事儿我肯定能给你办好的,这边南能有多大,我挨家挨户给你翻过来找都成!”
有他这句话,闻逆川倒是放心了不少,而且那官兵说得也不无道理,这边南能有多大,这么一块豆腐大点儿地方,里头的人也都是熟人,找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听了那官兵的劝告,闻逆川也消停了几日,但每日都会派白玥去问问进展。
而且巧的是,之前威胁薛婶一家的壮汉,说了过几日会再来要钱的,结果这几日也没见他们一伙人来上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平静的日子,某个清晨,白玥带来消息,说是那官兵找到了玉佩,只不过……
闻逆川先是一阵欣喜,他顾不及那么多,赶紧套上外衣,准备出门去衙门,边套衣物边问道:“只不过什么?”
“官兵说,找到的那人说,玉佩就是他的,”白玥挠了挠头,“而且那人不好惹。”
闻言,闻逆川眉头一蹙:“什么人?”
“就是那个能跟山神对话的天师。”白玥说道。
“什么?!”闻逆川瞪大双眼。
“而且那天师还放下狠话,说玉佩就是他的,你若敢来要,他就让你有命去,没命回。”白玥继续说道。
啪,闻逆川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他倒是要去看看那所谓“天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敢这样诅咒他。
怕是不知道他闻逆川,也是个术法大师,大不了就与他斗法去。
第103章重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去到衙门找那官兵的时候,那官兵也感到十分诧异,话他是让白玥带过去了,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敢来要。
可惊讶的眼神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了不耐烦:“我不是让白姑娘告诉你了吗,你怎么还来。”
“你说过要替我找回来的,如今东西我还没拿到,可钱我已经给你了。”闻逆川叉着腰,挡住了那官兵的去路。
“不是说了吗,东西也不在我这儿啊……诶,拿人手短,我答应你的,人我已经都喊来了,可能不能拿回来靠你自己本事了,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在这儿地方,山高皇帝远的,都是人情,咱们李大人也给天师几分面子的……”那官兵一副啧啧两声,又说,“你也不是本地人吧,刚来没多久吧,可别因为一个东西,把人都得罪完了,要呆不下去了。”
闻逆川听罢,更是气不打一处去,没想到边南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办起事儿来竟然这般七拐八弯的,连找回自己的东西,都这般曲折,这儿难道没有天理王法了吗。
他面不改色说了一句“东西我肯定会要回来的”,而后,一甩衣袖,便走了进去。
那官兵没想到他如此固执,拗不过他,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进去了。
内堂不大,其实,对于边南这种小镇来说,办案的地方不过只是一个小院子,可光是这么一个院子,闻逆川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他们正在窸窸窣窣地议论什么,为首的那人背对这门口,他的后背文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乌压压的图案,闻逆川瞧着总觉得有几分熟眼,果不其然,那人一转身,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前几日到薛婶家,要把薛婶小女儿绑走的那个为首的壮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壮汉似乎也认得闻逆川,见到来人的时候,他抱着胸,阴沉的脸上划过一丝变化:“又是你!”
那壮汉一说话,身旁那十来个闲聊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都齐刷刷地看向他,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哥,你认识那小鸡崽子?”
只闻那壮汉冷哼了一声,说道:“见过。”
说着,他步步迫近,踱步到了闻逆川的跟前,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就是你,派人还搜我师门,还说我们偷了你东西,哼?”
还没等闻逆川开口,那官兵急匆匆地赶过来,一下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他先是嘿嘿对那壮汉笑了一下,说“三哥稍安勿躁”,而后又转头对闻逆川说“这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没等闻逆川开口,那个叫三哥决定先发制人:“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啊,在边南,谁不知道我们林天师一门,用得着随便拿你东西吗,分明就是白撞的!”
三哥说话咄咄逼人,而且一说完,他身后的十几个小弟就像约定好了似的,一同附和了起来,气势不是一般的强。
闻逆川自然也不怵,虽然心里头很着急,但语气依旧平静:“你先把玉佩拿出来,既然你我还存在争执,那东西自然就不能先放在你那里。”
“混账东西!”三哥就像被点燃了怒火一般,低吼了一声,“玉佩是师傅的囊中之物,岂是你想拿就拿的。”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争个不停,期间那官兵三番四次地打断,想要快些解决,早点儿息事宁人,谁料,这看起来简单的失窃案子,竟然比沼泽还要混浊,还越吵越不明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他也绝望地靠在一旁,一个小喽啰还贴心地给他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歇息了一会儿,一旁还有个懂眼力见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扇子替他扇扇风。
可刚坐下来没多久,忽然,一个人从外头进来,凑到那官兵的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直接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你说什、什么?!”
“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那小喽啰好像也被吓得不轻,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李大人和那个朝廷来的大官,正往咱们镇上进!”
闻言,那官兵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到底是哪里的大官呀?”
“听说是朝廷派来专门南巡的,”那小喽啰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挠了挠头,又说,“姓李。”
姓李?
朝廷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大官,他多少都知道些,可姓李的,他确实没听说过……或许,只是以讹传讹,可能来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南巡官员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即便如此,边南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怎么入得了南巡李大人的视线呢,毕竟,他南巡的时日也是有限的,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地区,所以基本上都是去那些“要害之地”,这突然一下说要来边南,属实让人猝不及防了。
这么想着,那官兵不敢松懈,先是对着扇扇子那人吼了一句“别扇了”,然后目光径直转向争论不休的两人。
他刚要过去制止两人,忽然,门外一阵大动静,彻底让里头的人噤了声——
“李大人到。”
又是李大人,一时间,那官兵都不知道指的是哪个李大人。
但他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出门迎接去。
他先是看到一双皱巴巴的靴子下马车,而后看到一个小个子戴乌纱的人后,不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家的那个李大人呀。
他赶忙上前去迎接。
谁料,只是转眼的功夫,后面也跟来了一辆马车,跟在马车旁的还有一个骑兵一般的人物,面容严肃。
“大人,里头出了点事儿……”那官兵还没来得及接上一句,结果就被自家李大人揪着衣袖一同往身后刚刚停稳的那架马车小跑过去。
“愣着干什么,快跟我一起去接南巡大人。”
说着,两人一肥一瘦,一高一矮,疾步过去,帘子一撩,从马车里竟然出落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没穿官服,而是一席黑衣,黑发银冠,冷峻的神色挡不住那张俊美得没有缺憾的脸,身上的气质好似刚刚褪去张扬,成熟但不老成。
那官兵一时看呆了眼,他以为能做到南巡大人的位子,定是个胡子拉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谁料,竟然是个少年,还是个美少年。
好英俊,好年轻。
那官兵呆着没有行李,被他旁边的李大人踹了一脚,咬着牙提醒道:“还不快给南巡大人行礼。”
他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小心地看了那美少年一眼,而后如捣蒜一般地点头:“见、见过大人,小人乃边南衙门当差的,有幸见过南巡大人。”
少年明显没多少兴趣,垂着的眼眸里藏着淡漠,但嘴上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鄙人李怀川,幸会。”
说完,他错身而过,如一阵风一般从那官兵面前掠过去了。
那个美少年叫李怀川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南巡李大人。
此时,耳边已经传来了边南李大人一个劲儿地套近乎——
“李大人里边请,您看,咱们都姓李,也算是一家子了,哈哈哈哈……有缘、有缘。”
“大人这次周游奔波,我特地给大人安排了咱们边南镇上最有特色的客栈,里头能听小曲儿。”
眼看人就要进去了,那官兵猛然回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趁着两人还没见到内堂那帮人之前,先把自家大人拉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拽住衣袖的边南李大人自然很不爽,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可那官兵面露苦涩,恨不得把他耳朵掰过来讲明白。
“大人、大人,里头有个案子,还、还没办明白……”
“哦?”李怀川先一步停了下来,少年幽幽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问道,“看来大人有案子要办了。”
“诶,嘿嘿,都是些小案子,”边南那位冲着身旁的官兵使了个眼色,问道,“怎么样,是什么样子,你看咱们南巡大人也很关心。”
“一桩失窃案,东西也已经找到了,只不过……”那官兵讲到一半,被自家大人打断了。
“东西都找到了呀!”边南大人喜笑颜开,眼珠子转了半圈,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说道,“大人如若不嫌弃,要不也过来看看我们办案。”
这句话可把那官兵吓得不轻,他忙不迭地在一旁打手势,可谁料自家主子邀功心切,想着东西都找到了,这自然就是一件很好办的案子了,正好可以在朝廷南巡官员面前展露一下效率。
最后,挡不住的官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李大人往内堂去了。
然而,李怀川没有走正门,而是走的侧门,理由是不想妨碍地方正常办案,只会设一个帘子,在后头旁听。
很快,内堂的人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本来说好了私下解决的事情,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搬到了明面上。
闻逆川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要求进内堂,他和对面的三哥各站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后,一个瘦瘦小小、戴着乌纱帽的人一脸严肃地走了上来,冲着两人喊道:“肃静、肃静!把这儿当你家了是吗!”
这一声下去,内堂彻底安静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帘之隔,李怀川不徐不疾地坐了下来,那帘子用料很浊,基本上看不清外头什么东西,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轮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盔甲的人从他身后走来,手里端着一杯姜茶。
那人端正地放到李怀川的面前,然后毕恭毕敬地行礼:“将军,忙了一上午了,先喝杯茶吧。”
“嗯。”李怀川神色很淡漠,看向姜茶的水面泛起一波又一波地涟漪,才发现那桌子竟然不稳。
边南这个地方真是破,两个好桌子都没有。
一旁的人好像看懂了似的,说了一句:“将军,我们明天就走吧。”
“嗯,”李怀川点点头,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案子?”
“外头一个年轻人说,老人他们的门派偷走了他的玉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哦……”闻言的李怀川依旧不是很感兴趣,他缓缓放下茶杯,又说,“什么样的玉佩?”
就在这时,他透过模糊不清的帘子看向外头,一个精瘦的轮廓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眸,白衣、黑发、瘦削……
疑惑之时,他耳边就传来了那白衣少年的声音——
“大人,此玉佩乃我亡妻所赠,还请大人替我做主。”
他呼吸一滞,转头就抓住准备退下去的贴身侍卫,说道:“赵勇,他、他是谁!”
第104章出现
边南的李大人想来也好久没正儿八经审案子了,当下他正襟危坐,先是看向闻逆川那边,问道:“你说,玉佩是你妻所赠?”
“不错。”闻逆川笃定地点头。
“胡说!”那个叫三哥的壮汉忙不迭地插嘴,“我还说这是我爹送给我的呢!”
“肃静、肃静!”李大人敲了几下桌面,“我还没问你呢,你先别说话。”
那三哥估计是在边南小镇蛮横惯了,一时秉公严肃处理起来,还让他怔了怔,只见他喘了口气,又悻悻地站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说那是你亡妻给你的东西,你如何证明啊?”李大人再次看向闻逆川,幽幽问道。
“这玉佩跟了我许久了,我记得玉佩上全部细节纹路,可以随时把它画出来……”说着,闻逆川略微停顿后,接着道,“大人,既然如今还在审问定夺,是不是应该先让他们把玉佩拿出来?”
按照往常办失窃案的规矩,一个东西有争议,而且双方都能拿出证据,却又尚且未能定夺之时,东西理应先让衙门作为第三方保管。
李大人先是瞧了一眼三哥,这人长着一双吊梢眼,面容黝黑,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他们师门在边南是什么情况,那李大人自然清楚,在边南这个小地方,说不定信奉“天师”的人还比相信衙门的人多呢。
若是平时,李大人定是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的,可坏就坏子这薄薄的屏障后面,还坐着一个从朝廷过来的南巡大官——
思及此,那李大人不由心下一沉,忽然就明白了方才自己的手下为何百般阻挠,看起来像一件简单的失窃案,可当真不好办啊。
如今,他肠子都悔青了,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李大人不动声色地往后瞟了一眼那屏障,从外头看不清五官,只能约莫知道有个人坐在那里,更别说想看清李怀川什么表情了。
收回视线的时候,李大人幽幽道:“不错,你们先把玉佩交出来,等定夺结束,自然会物归原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等那叫三哥的壮汉开口,忽然,外头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就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我看谁敢!”
人还没来,就听到了动静。
而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一根油亮亮的木头拐杖从外头进来,那老人走路很快,一点儿也不像是年岁已高的人,一阵风似的,就进入了内堂。
老人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三哥一样打扮的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门口的守卫不敢拦那老人,也不敢拦老人贴身的那两位门徒,只是把后面那群跟班拦下来了。
闻逆川也转头打量起那老人,这架势、这阵仗,想必这人就是薛婶口中尝尝念叨的那位“天师”了吧。
老人一进来,先是停在闻逆川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轻哼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我看你身板瘦削,面无三两肉,唇色又很淡,身体不好吧?你贪念太过,我劝你还是多积点阴德吧。”
这下可把闻逆川气笑了,这老头一上来还给他看起面相来了。
再加上玉佩迟迟没能要回来,他早就烦躁得很了,这番话算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了,只见闻逆川也不急,而是很轻地笑了一下,回道:“有那点儿闲心,你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你身材不瘦,可却面色如土,眼圈发青,口唇发紫,呵呵,一把年纪了,我劝你还是消停会儿吧,适可而止,不然容易精尽人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你……”这话把那老头气得不轻,他抬手颤抖地指着闻逆川,目眦欲裂,气得几乎要把人吞掉。
他的身后的两个壮汉抢先一步挡在他的身前,上来就冲闻逆川吼道:“小崽子,休要对我师傅无礼!”
“我师傅休的是‘无情道’,你再胡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另一人附和道。
“哈哈哈……”闻逆川本来忍得好好的,这一句“无情道”直接把他整笑了,“多说无益,修的什么道,不如你们自己问问他吧。”
就在这时,前头再次传来了敲桌子的声音——
“肃静!肃静!这儿不是集市,不是你们扯嘴皮子的地方!”
那老人阴狠地瞪了闻逆川一眼,而后看向李大人,一改方才傲慢的态度,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淡然姿态,说道:“李大人,我们天师门在边南做过多少贡献,不用老朽再多说了吧,您觉得我们门里头的人,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再说了,我们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倒是有些从外头来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张了一张好斗的嘴,目无尊长。”
这话说得巧妙,先是提点了一下李大人他们师门在边南的地位,而后又明里暗里地点出闻逆川是个外来人,难道不帮他们,要帮一个“外人”吗。
果不其然,听闻后的李大人陷入了沉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其实,他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了林天师那边,他也不在乎到底是谁拿的玉佩,只想着如何在不得罪天师门的情况下,又能让身后的南巡官员满意。
“林天师,本官自然会秉公办理,更不可能让天师门蒙冤,不过还请你先把玉佩交上来。”李大人先稳住双方,再看如何收场。
话已至此,在场又有这么多人,林天师也不好撒泼,只见他一抬手,他身旁的那个小跟班,就把东西交到了李大人那儿去。
一屏之隔的后面。
化名李怀川的谈煊坐在椅子上,从这案子开审到现在,他一直盯着那个白衣男子在看,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他说话的习惯,无不都在指向某个人。
那个他找了许久的人。
一年多以前,谈煊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闻逆川早就远去,只留下一把折扇给他的时候,他的情绪几近崩溃。
一个前一天还睡在身旁的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闻逆川是有多恨自己,才会这么狠心。
于是,他一声令下,暗中派人到四处寻找,最先找的地方,自然是闻逆川的家乡苗疆。
原本他还信心满满,以为闻逆川跑不远的,他大不了就是回苗疆,只要他派人去找,就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那时候的谈煊还天真地期待着、心里盘算着,等把闻逆川绑回来的那一天,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的四肢都上锁,不许他跑、不许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半寸,他要把这个人牢牢地攥在手里。
然而,事实却是,他的人几乎要把这个苗域翻过来了,别说找闻逆川的了,连找一个从京城来的人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时候,谈煊才恍惚意识到,闻逆川走了,他真的走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原来真正要出门的人,从来不会专程去道别。
而后,他和他的队伍就像无头苍蝇一般,没了方向,人不在苗疆,到底去了哪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自然是不会有收获的,某个时刻,谈煊甚至在想,闻逆川是不是跑到外邦去了。
但让他任性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而后朝廷政变,他抽不出身再去寻人,只得把此事搁置……
谈煊收回思绪时,一抹忧伤爬上眼角。
此时,边南的李大人瞧了那玉佩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过来,为何两边为此会争执不休,这果真是一块极好的翡翠玉佩啊,翠绿油亮,通透无暇,看得他眼睛直冒光。
他忍不住拿起来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好玉、真的是好玉。
端详了好一番,那李大人才幽幽道:“你说你对这玉佩很熟悉,还能把他画出来?”
这话明显是冲着闻逆川说的,因为他方才说能把玉佩完整地画出来。
“大人,老朽对玉佩也十分熟悉,如若给老朽笔墨,老朽也能画出来。”林天师不甘示弱。
“哦?”李大人一抬眼皮,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看来这回,闻逆川连唯一的筹码都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再次看向闻逆川,问道:“年轻人,你还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
“大人,我还知道这玉佩上有一种独特的味道。”闻逆川说着,眼眸缓缓转向一旁的林天师,“不知林天师这几日握在手里,可有闻过?”
这下可把林天师问得一懵,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气味,他拿到以后只觉得是宝贝,就收起来了。
闻逆川见他答不上来,于是,勾了勾唇角,又说:“玉佩上有檀香。”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怔愣了一瞬,李大人赶忙把玉佩凑到鼻尖嗅了嗅,还真的有檀香。
玉佩的主人是谁,自然很明了了。
“简直一派胡言!”林天师怒道,“用檀香的人多的是,老朽也有焚香的习惯,有这味道又能证明什么呢?!”
“不一样的。”闻逆川不徐不疾地说道,“上面的檀香是老山香,边南没有这种香,只有京城一带才有。”
“我与……”闻逆川想到了什么,略微哽咽了一下,“亡妻,曾经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这玉佩跟我妻有数十年,他最喜欢用的就是老山香,所以上面有很淡老香山气味。”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连那林天师都没想到,这人还留有一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时,屏障后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缓缓走了出来。
本来在内堂设屏障就十分惹眼,如今,眼看着影子还在往外头走,更是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闻逆川也随之望了过去,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从屏障的边缘慢慢显露出来——
那人的打扮、走路的姿势、还有他的脸……
顿时,闻逆川好似忘记了呼吸,他张着口,眼睁睁地看着走出来的人,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在极度的震惊之下,原来是会失语的。
就在这时,以李怀川身份出现的谈煊也随之看了过来,穿过内堂杂乱的人群,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那一瞬间,闻逆川的心跳好似乱了。
第105章怀川
争吵不休的人群忽然看见屏障后的人走了出来,都被吓了一跳,尤其谈煊一身黑衣,再加他面上本就没什么表情,那种天然的压迫感,就算那颐指气使的林天师见了,也怵他几分。
可闻逆川却彻底呆在了原地,好似不会动了一样,这个人的眉眼、口鼻、还有他周身的气质,与日夜萦绕在他脑海里的那个身影不断重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年了,距离闻逆川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听到谈煊去世,已经过去一年了。
刚开始他的内心还是毫无波澜,谈煊嘛,骁勇善战又如此深的城府,他怎么会死呢,死的也只会是他的对手。
可一人说,两人说,大家都这么传,“平南王病危”、“平南王已故”这些消息接踵而至,他开始相信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从他相信那日起,他开始梦到谈煊了。
尤其是在点老山香入睡的晚上,他梦到初次见到这个翩翩少年时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情,梦到谈煊给他送了一箱又一箱的银子,但见得最多的那是谈煊身穿红衣百无聊赖地等在在莲花池旁、那个不经意的回眸。
那一眼,好像望进了他的心里,只是那时候的闻逆川根本没有意识到,而当意识到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身边了……然后,他会惊醒,擦着额头的浸出的薄汗,控制不住地想,如若当时他替嫁来王府的时候,谈煊没有出征的话,他是不是也会穿着这一身鲜色的衣服出来接自己。
但想了一会儿,他又会忍不住自嘲,两人早已分道扬镳,想这些事、做这些梦,到底有什么用呢,只会徒增烦恼。
内堂。
边南的李大人惶恐地看着身旁背手而立的黑衣少年,他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问道:“李、李大人有何高见,如若下官哪儿做得不妥,还请李大人略加点拨。”
这番话让思绪出走的闻逆川一下惊醒过来,他抓住了某个关键的称呼,“李大人”。
这个跟谈煊几乎用同一张的脸的人,姓李……?
就在这时,谈煊也收回他停在闻逆川身上的目光,他侧过脸,垂下眼眸,把情绪掩藏在眼皮底下,语气依旧很淡,淡到好似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一样,他说:“你按规矩办就好了,我只是在屏障后听着外头动静那么大,出来瞧一瞧,到底是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边南李大人立马解释了起来:“哦、哦,大人,就这玉佩的归属问题,双方各执一词,其中发生了些口角,不过大人放心,下官很快就能定夺下来了。”
话语间,谈煊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那块玉佩上了,那是他的东西,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而后,他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侧边,越发确认,那人就是闻逆川没错了。
人终于找到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谈煊大费周章地派人几乎要把南面一带搜寻了个遍,依旧杳无音信。
可这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当上的南巡大人职务,却意外撞见了他。
反观闻逆川,自从这个黑衣男子从屏障后出来之后,他的眼睛就像粘在他身上一般,未曾移动过半分。
他嘴唇微微颤抖,依旧不敢置信,这一年来,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谈煊已经离去、并要开始慢慢投入新的生活之时,他怎么就忽然出现了。
可方才那人却唤他“李大人”,这让闻逆川陷入了疑惑当中,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眉心微微蹙起。
谈煊站到了外头,边南的李大人自然不敢乱来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好了,方才农民阿川也说了,给出了充分的证据,关键是道出了这玉佩里的檀香是属于老山香,而这类香料很名贵,几乎只有京城一带才有,边南师肯定买不到的,而这位公子也恰好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这些也都对得上……倒是天师门那边,来来去去都是同一套话术,所以,玉佩是谁的,已然很明了了。”
这番话边南的李大人说得战战兢兢的,仿佛不是他在审问人,而是他被人审问。
也对,毕竟,底下站着的一群人是边南势力很大、手眼通天的天师门,好巧不巧,今儿身旁还站了一个从朝廷来的南巡大官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前想后,斟酌来斟酌去,定夺再定夺,那边南的李大人还是觉得朝廷那边万万不可得罪。
这回,天师门那边没照顾到,日后再多给些好处,倒也能说过去,毕竟他也是这一地的掌权人,可朝廷那大官,那身世、地位什么的,外头都有在传,指不定是圣上的什么人,要敢在他眼底下打马虎眼,那乌纱都要保不住了。
边南李大人说话期间,时不时瞟向身旁的人,只可惜谈煊是个不挂脸的人,量他怎么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天师门那边怨声载道,甚是不满。
为首的林天师,更是放下狠话,说道:“李大人,我天师门在边南这么久了,帮助百姓,团结村民,你倒好,帮一个外来人,你可知道,你今日的定夺,日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老头仗着自己奶年岁已高,再加上天师门盘踞在边南已久,蛮狠霸道惯了,竟敢在审案子的大人面前,也放这样的狠话。
还没等李大人回话,他身旁的人,却抢先一步说了:“没想到在边南这里,还有比衙门更能办事的人,你说是吧,李大人?”
谈煊这番话无疑是在揶揄李大人办事不力,还纵容民间这样霸道的群体滋生。
混迹<:///.=_bnk>官场这么久,李大人自然是听懂了弦外之音,他一敲桌子,立马站了起来,指着那老头儿,就是一顿吼:“大胆!本官不管你是何人,在这儿都是一律平等的,而且这玉佩的主人早就明了,与其质疑本官,那本官劝你,不如盘问盘问门内的人,是否有人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番话几乎是当缩头乌龟这么些年的李大人放过的最狠的话了,他有时也会忌惮天师门,觉得他们欺人太甚,可遭不住他们人多啊,每次都只能以偏袒他们收场。
如今,朝廷官员就站在身旁,他自然不能再摆出过去的模样。
至少在今日的案子,也得做到公正,才能有个交代。
这番话把林天师控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而后,只闻他冷哼了一声,一边点头,一边咬着牙说道:“成啊,成,你是大人,你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说完,他一挥手,撂下一句“我们走”后,乌压压一群人,跟在那老头的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内堂。
林天师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闻逆川一眼,瞪着他说道:“年轻人,你好自为之!”
闻逆川自然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上辈子,比林天师还要恶的人他都见过了,作为神女的后代,他自然不会怵这么一个混子巫师。
这场闹剧的最后,玉佩终于回到了闻逆川的手中,他红着眼圈接回玉佩,心有余悸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好在它回来了,好在它没有再混乱和争执中被损坏,不然,要是着玉佩碎了,他也该碎了。
闻逆川把玉佩往腰包里收纳好,再次抬眼的时候,发现那个跟谈煊长得很像的李大人已经离开了,好像还是边南的李大人一同陪着他走的。
顿时,闻逆川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很想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而且不仅仅是相貌,连说话的声音、做事的风格都很像。
仿佛那个传闻中“已故的平南王”又活过来了一样。
他快步离开了内堂,出门的时候还撞见了等在外头的白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玥一见他出来,就哭着扑了上去:“小川哥,你出来了,你没事吧?”
“自然没事。”闻逆川古怪地蹙了蹙眉,不知她为何如此情绪激动,“你哭什么?”
“你不知道,刚刚我在门口看,里头进去了好多人,我还听到了很多关于天师门的传闻,太可怕了,你这是惹到硬茬了,早知道我不该让你来的,玉佩丢了就丢了,可你不能因此把性命也丢了啊呜呜呜……”白玥哭得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闻逆川摸了摸她的发顶,反倒要安慰她了,“这事儿已经定夺下来了,玉佩也拿回来了,天师门的人都走了,没事啦。”
“真、真的吗?”白玥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这一前一后反转太快,让她有些应接不暇了。
“不说这个了,”闻逆川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方才可见一个和谈煊长得很像的人走出来了?”
“啊?什、什么?”白玥歪了歪头,“我没太注意,我都在想着你,不过,我倒是看到那个边南的李大人出来了。”
“这就对了。”闻逆川说了一句,撒腿就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跑出去没几步,就看见了那边南李大人点头哈腰地跟随在黑衣男子身后。
而那黑衣男子似乎一点儿也没领情,挥了挥手,似乎是让他别送了,而后,身旁有个官兵在边南大人耳边说了什么,他便行礼后忙去了。
终于只剩下他一人了,于是,闻逆川小跑过去:“李大人、李大人留步!”
那黑衣男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身来看向他:“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跑到了他的跟前,凑近一看,嚯,更像了,他、他……他就是谈煊吧!
闻逆川缓了缓思绪,说道:“方才多谢李大人相助,不然我该要拿不回这玉佩了,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对方,没有离开过半分。
“哦?”化名李怀川的谈煊眼皮一抬,“既然重要,为何还会弄丢?”
这人一动嘴唇,一说话,闻逆川的心脏就跟着狠狠一抽,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打在他的心跳一样悸动。
他咽了咽喉咙,说道:“许是不留意,被人摸走了……”
“嗯,”少年很轻地应了一声,丢下一句,“这次找到了就收好吧。”
说完,他转身正欲上马车。
“大人、大人请留步!”闻逆川身子已经前倾,可脚却向前踢到了轮子上。
“我还有事,就不留了吧。”少年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大人,我......”闻逆川话说到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他听到了车内竟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大人?”
下一秒,帘子一撩开,马车里头竟然还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趁着他走神的间隙,谈煊错身而过上了车。
第106章夫人
闻逆川没想到,这马车里头端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打扮低调得体,然而一身淡黄色的刺绣袍足显身份,袖口外翻出里头纯白的光滑绸缎,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戴了一个厚实的翡翠手镯。
那女人头上虽然没戴什么特别华丽的装饰,但一支蝴蝶形状的金钗就足够把人衬得高贵又温婉。
自从帘子撩开,女人的眼睛就像黏在那个叫“李大人”的少年身上,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不过,她自然也看到追在少年身后的闻逆川,女人的眼前闪过一丝疑惑,可她欲言又止,好像又不敢多问。
闻逆川端详了女人一会儿,这时,少年与他错身而过,已经上了马车,与女人同坐在一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见少年落座子身旁,那女人不自觉地嘴角勾了勾,手也不动声色地穿过少年坚实的手臂,挽着他的手。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马车下的闻逆川,某个角度看过去,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好一对壁人。
闻逆川张了张口,如此情形,那些要留人的话,他竟然说不出口了,他有什么资格留李大人呢。
就在这时,车上的少年不徐不疾地开口,说道:“你的谢我领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身旁温柔娴静的女人,其实从他说话开始,女人就一直看着他,目光未曾挪走过半分,少年一转头,两人的目光恰巧撞到了一起,他说:“我们走吧,夫人。”
话音刚落,帘子就放下来了,而后,闻逆川只觉得一阵薄烟从脸上略过,李大人的马车早已没有了踪迹。
而他却站在少年离去的地方,发了许久的呆,嘴里念念有词:“夫人……”
他有夫人了。
闻逆川只觉得呼吸都略感刺痛,不知是这空气中灰尘太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光是与李大人对话时候说的那几句,好像就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李大人的一举一动,说话做事,像极了谈煊,可他是李大人啊,是朝廷派来的官员,所有人都管他叫“李大人”,就算边南的人没见过谈煊本人,那他带过来的从京城来的随从,总不能不知道谈煊吧。
可他们也管他叫“李大人”。
李大人和谈煊,或许只是恰巧长得像的两个人罢了,毕竟,在闻逆川看来,如若谈煊见到自己,他一定红着眼会冲上来握住自己的手,问他这一年去哪里了,说他真的很挂念自己……总之,肯定不会是李大人那样的冰冷淡漠、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谈煊义无反顾地奔向他,而如今才后知后觉,其实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底气。
可他们真的很像,即便是一年不见了,可一个人的气质、说话做事的样子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闻逆川看着他的脸,总会忍不住从这里头深究、从他身上洞察谈煊。
莫非谈煊也重生了,莫非他又活过来了,然后以李大人的身份继续生活,还是他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人,一切都是闻逆川自己的意象罢了……
闻逆川觉得好一阵混乱,直到白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把他从混乱不堪的思绪中拯救出来。
“小川哥。”白玥喊了他一声。
闻逆川忽然被拍了一下,强行被抽离出来,心脏传来了一阵闷痛感,他随后转过头去,眼圈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说道:“你拍我做什么。”
“我见你一直站在这里不动,我想催你早些回去了,”说着,白玥冲他扬了扬头,示意他往天上看,“天要下雨啦。”
·闻逆川缓缓抬头,只见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乌云,原本暖阳正好的天色,转眼间就暗了下来。
“知道了,”闻逆川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回去吧。”
按照往常,朝廷南巡的官员在一个地方最多就停留两三天,可谁料,谈煊竟然在边南住下来了,这让同行的几位官员都感到匪夷所思。
当然,最费解的还是边南那位李大人,好不容易把那棘手的案子弄好了,结果一转眼,南巡官员竟然要在这一带多停留一些时日,让他好一阵头疼。
怕是在这样待下去,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要统统被改掉,到时候,整个边南都要换一个样子。
可坏就坏在,他前脚刚得罪了天师门,还没来得及安抚,这一转眼又收到南巡队伍要在此停留的消息,这怕是他在这儿当官这么久以来,遇到了最麻烦的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边南因为太破了,找不到一个地方安顿南巡的队伍,只能把那些个大官员们安置在最近的城池。
不直接住在这里,也算是让人得以松口气。
那日闻逆川刚回去,半夜,就有一群人来闹事,他没心情看这个,倒是白玥去打听的。
看完回来之后说,是天师门的人,但怪就怪在,那些人去了隔壁薛婶家,竟然没来闻逆川这里,分明白天起纷争的是两人。
白玥不解之时,闻逆川思忖了片刻,而后很淡地说道:“要撒气,自然是找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咯。”
“可是……”白玥歪了歪头,“罪魁祸首不是你吗,小川哥。”
闻逆川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幽幽道,“你要看到这件事情的本质,明面上是我和天师门的纷争,实际上,你没听到天师门的人每次都咬定,这玉佩是有人送给他们的吗,那你用脑子想一想,这会是谁送的?”
“谁送的?”白玥还是没听明白。
“啧啧,”闻逆川摇摇头,托起了腮,“自然是薛婶送的啦,你没发现那日她跑来我们家求我帮忙之后,天师门的人也没再来过了吗,肯定是给了好处,所以这回就过去了呀。”
“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把我的玉佩摸走了,”闻逆川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当时我太着急了,没想到这一茬,只顾着找东西了,如今一想,薛婶那天跟我有多次接触,还无意间碰过我的腰间,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白玥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后,她反倒来气了,拍桌子骂道:“呸,这个薛婶,还怪你帮她好几回呢,真没良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不错,我也很生气,但我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说着,闻逆川话锋一转,又说,“白玥,今晚薛婶家被闹了,我想,天师门那些人也见不得会放过我们,要不我们先搬到城里的客栈住几天?”
“也好,我也害怕他们来寻仇,你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跟他们打,小川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白玥点点头,她做事向来就快,转头就跑去收东西了。
其实搬到城里住,除了避风头以外,闻逆川还藏了一点儿私心,那便是他期盼再见到那个跟谈煊长得极像的李大人。
他相亲口同李大人再说句话,他亲自再确认一下。
如若那人不是谈煊,只不过是恰巧相像,那也算了了念想,不会遗憾;但闻逆川总抱着一丝侥幸,没准儿他就是谈煊呢,或许是宫廷政变之后,变了一个身份的谈煊呢……
他立马打住了思绪,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翌日一早。
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绕开薛婶家,喊来一辆马车,前往最近的城池去了。
边南最近的大城市便是越城了。
越城还是南方边境最大的几个城池之一,虽比不上京城、江淮、岭南那些个大城市,但它作为百年商埠,再加上地处边境的位置,来往的不仅又大盛的商人,还有外族外邦的行者和游客。
一个时辰的车程,闻逆川和白玥终于来到了越城,一下马车,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一回见到这样热闹的情景,还是一年多以前在京城的时候。
跟着在他身后钻出来的白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了惊,她不由感叹一句:“没想到南面的城市也挺繁华的。”
“自然,”闻逆川轻笑了一声,“只是我们过去一年都住村里而已。”
两人到了一家客栈门口,闻逆川先一步踏进去,可总感觉赶在身旁的人掉在了后头,于是,他一回头,发现白玥竟然站在外头,迟迟没有进来。
闻逆川眼中疑惑夹杂着些不耐烦,毕竟拎着大包小包,她还杵在那儿耽搁。
“你不进来做什么?”闻逆川催促了一句。
“小川哥,”白玥仰着头,看着华丽到镶金边的客栈牌匾,“我们真要住这么贵的地方吗?”
“又不是住很久,几天而已,来都来了,”闻逆川反驳后,又继续催促她,“快进来吧。”
白玥半信半疑地跨过门槛,小跑跟上闻逆川,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川哥,到时候不够钱结账,可是要吃牢饭的。”
“你乱说什么,”闻逆川没好气道,“我有的是钱,少操那些没用的心。”
就这样,两人越城数一数二的好客栈落了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店小二带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楼梯上客房,恰逢楼梯上来往几个穿着一致的人。
店小二立马意会,转头对两人抱歉一笑,说道:“二位贵客,咱们先等等,楼上有人要先下来。”
“这楼梯这么宽,怎么他走,我们就不能走了?”白玥扛着沉重的包袱,忍不住问道。
“这……”店小二无措地咽了咽喉咙。
就在这时,闻逆川的目光穿过错落站在楼梯上的人,看见一双熟悉的黑靴,而后那人缓缓往下移动,很快,闻逆川就见到了他的脸。
又见面了。
闻逆川赌对了,边南没有像样的客栈,李大人这样的身份,如若还带着夫人,定会住在最近的城池,比如越城就是很好的选择。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会巧合到同李大人住在同一家客栈。
同行的除了边南的李大人之外,还有一个似乎是职位更好的官员,那人面对作为南巡队伍为首的少年,十分热情,尽显卑躬屈膝之态。
“李大人能来咱们越城,才乃我城的荣幸……”那人跟在少年的身旁,喋喋不休。
但少年的眼神依旧是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稳稳地下着楼梯,不搭话,也不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从京城一路奔波,今晚我给大人安排了上好的酒家,里头还有小曲儿可听,姑娘们也都特别热情,哈哈哈……”那人继续一个劲儿地巴结。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用回过头去,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夫人在,吃饭可以,别的就不必了。”
“啊哈哈哈……对、对,您看我糊涂的,都给忘了,李夫人也来了,诶呀,李大人您和夫人真是神选眷侣,出双入对,让人生羡慕。”方才还想着怎样往少年身上塞人,如今见风使舵,换了个说法。
就在少年踩下最后一个台阶,不经意间抬眸,与站在楼梯旁避让的闻逆川对上了眼,只见他先是一阵惊讶,而后又变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倒是闻逆川,每次见到李大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从他的脸上洞悉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太想念谈煊了,太放不下了,一年多的时间,他以为所谓的“心动”会被一点点消磨掉。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所谓的平静都是因为他没见到本人,可当那人再次出现,甚至此刻的闻逆川都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谈煊,只是见到了一个长得像的,而他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连同看人的目光得藏不住心事了。
就在这时,挡在身前的店小二冲他一笑,提醒道:“二位,我们可以上楼去了。”
闻逆川如梦初醒般地眨了眨眼,而后回了一个“好的”之后,目光再次急切地追过去时,发现李大人与他的随从们一起往客栈门口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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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逆川被身后的白玥推着上楼,三步一回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走越远。
但也只有他看着人家,李大人从与他对视之后,再也没回头过了。
这时,耳边传来了店小二的解释:“二位真的不好意思了,方才多有得罪,他们是朝廷派来南巡的官员,我们惹不起,得先让他们方便才行。”
闻逆川了然地冲他点点头,善解人意道:“无妨。”
忽然,闻逆川想到了什么,多嘴问了一句:“对了,那个走在最前面的是……?”
“哦,他呀,是这次南巡带头的官员,听闻姓李,具体叫什么,小的也不知道,不过据说他身世不凡,那些比他年长的官员,都让他三分、不敢得罪,要巴结他的人就更多了。”那店小二说着,忽然噗嗤一笑,“前些时日,我还听闻有人为了巴结他,一个劲儿地往他床上送人,结果人家带了夫人来,弄得难堪,真是滑稽。”
听闻“夫人”二字,闻逆川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一个词语把他反复鞭笞,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他的夫人……?”
“也住在咱们这里……”店小二说着,停下了脚步,“二位,我们到了。”
门外。
正欲上马车的谈煊,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这店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越城的官员一怔,立马点头赔罪:“李大人赎罪,是下官办事不周,这客栈很大,许是那老板想着多赚钱,没封店……下官这就去把那些个无关人员赶走,还大人一个清净的住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等,”谈煊立马喊着了他,“不必了。”
“按正常的来,别人要住就住,不必为我搞特殊。”他又补了一句。
第107章相似
这半月,越城都特别热闹。
不为别的,只因恰巧遇上了“友邦节”。
友邦节,顾名思义,是为了给大盛边境的几个民族部落交流、来往通商更多机会而制定的节日,前后约莫半月余,每年的友邦节,越城都会格外热闹,尤其是结束的最后一天,商埠一条街还有传统活动。
所谓的传统活动,其实就是同中原地区的“花灯会”没什么两样,不过,越城也有它的特色,那便是“花灯龙舟”,人们自制一个水上漂的花灯,顺流而下,比赛哪一个先到终点。
到那时候,就会看到花灯在水上漂,大人孩童在岸上追的景象,说来也确实有趣。
但与此同时,边境来往的人多了,自然也让这座城市变得鱼龙混杂,尤其近几年,刚刚结束了一场平南之战,边境地带仍旧危机四伏、暗流涌动。
闻逆川本意是来避风头的,再往私心一点儿说,是追着李大人来的,这节日、比赛什么的,他没心思参加。
可白玥听着一旁的小二介绍,眼睛亮了又亮,恨不得立马上街买材料做花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友邦节大概就是这样了。”店小二解释完,冲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川哥,”白玥用力摇着闻逆川的肩膀,“我们也参加吧,小二说大奖有一头牛,我们家恰好缺一头能干活的牛!”
“……”闻逆川到抽一口气,而后很轻地笑了一声,“你看我像不像那头牛。”
白玥见他不接招,于是又继续缠着那店小二继续问东问西,比如做花灯的材料在哪里买的,怎么才能报名,一般什么样的花灯飘得又快又稳之类的。
可闻逆川却心不在焉了起来,其一是他想回房休息了,其二嘛,他竟然不受控制地想起李大人来——
那个和谈煊就像是共用同一张脸的极其俊美的少年。
他想,李大人一行人不会不知道南面的越城会有友邦节,而且长达半月之久,他们偏偏挑选这个时候来巡查,怕是这看似平静祥和的地方实则又出现什么骚动了。
白玥也没能打听太久,待到闻逆川杵在门口的耐心耗完,她就只能乖乖地说一句“下回再聊”了。
夜晚。
华灯初上时,光是在客房的窗户往下看,都能感受到这座城池主干道的繁华。
看着如灯带一般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白玥的心思也随之飘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奔波了,闻逆川本想在客房内早些歇息的,然而还是遭不住白玥的软磨硬泡,他只好答应出门走一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刚走到客栈底下,才发现原来这客栈里头还带了一间装点雅致的茶室。
匆匆一眼,闻逆川就停下了脚步,眼珠子转了半圈,心生一个念头。
此时,发现他没跟上的白玥转头看他,才发现他站在那茶室的外头。
“白玥,要不你自己出去逛逛吧,就在这条大街上,别走远了,我确实有些乏了,我去茶室坐会儿等你。”闻逆川说着,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疲乏是真的,但他不想出去也是真的。
于是,白玥反应了一瞬,看他这副模样,也只好点点头,说道:“那成吧。”
说完,她转头就出去了,闻逆川也如愿以偿往茶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虽说是茶室,但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而是坐落在客栈的角落,周围有错落的屏风围起来,但那儿却是一个很好的观景地带。
想来也是,这客栈房费昂贵,能入住的都非富即贵,这茶室大概是给房客们闲谈、歇脚,又可能把真条街看全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闻逆川穿过屏风,踏进去刚一抬眼,就怔了怔——
整个茶室里头只有一个女人,她身着青色外袍,梳着整齐的发髻,头上的发饰并不繁琐,相反,刚好衬出她温婉的气质。
而闻逆川走进去的时候,恰好那女人感觉到了动静,也随之挪动目光,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女人的视线在闻逆川身上游弋了片刻,而后,睫毛一扑腾、瞳仁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
这个人她见过呢。
可反观闻逆川却有点儿躲闪,只因他没来由地想起那日看见李大人与她坐在马车上、自然地挽着手的情形,尤其是李大人那张像极了谈煊的脸,很难让他不去想象谈煊会在他离开之后也过上了娶妻生子的生活。
可这本来就是谈煊应该做的呀,如若他还活着的话,大概太后也会把人塞进王府、塞到谈煊的身边。
可越是这么想,闻逆川就越不敢看李夫人了,因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直窥探别人的老鼠,除了嫉妒,生不出别的情绪。
于是,他故作没看到一般往另一个角落走去,边走边心生后悔,早知道同白玥一起出去就不会遇到如此尴尬的情形了。
谁料,还没往前走两步,李夫人就喊着了他:“公子留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茶室就只有他们两人,李夫人喊的自然就是他了。
闻逆川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冲她礼貌地点点头:“夫人。”
“你认得我的,对吧,”李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徐不疾地侧过脸来,“过来坐呀。”
闻逆川张了张口,准备找个借口拒绝,谁料,李夫人又接了一句:“这儿就你我二人,我们先前也见过,何不坐一起喝茶呢……还是说,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
确实不自在。
可这话闻逆川终究没有说出来,越是像李夫人这样直接点明白的人,越是不好拒绝。
迟疑再三,闻逆川又环顾了一圈,寻思着这茶室也不大,就算不坐在李夫人对面,也相隔不远,但如此拒绝了她,反倒更尴尬了。
于是,他只好默默地坐到了李夫人对面。
见他坐下,李夫人满意地笑了笑,随即给她倒了杯茶,说道:“刚泡好的,你如若要点新的,还得等等。”
既然都坐下了,闻逆川也不含糊,直接就端起李夫人倒的茶抿了一口,茶水丝滑流入喉间时,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他不由一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茶?”闻逆川说着,又垂眼端详了一下杯中的液体,是淡黄色的,还飘着清香。
越城临边境,本地人鲜少和花茶是地理位置使然,可没想到这客栈竟然还有花茶,而且这种花明显是越城一带种不出来的。
那李夫人从他坐下那一刻起,就一直观察着他,见他这般疑惑,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徐徐回答道:“是我夫君从京城带过来的。”
“怪不得,”闻逆川恍然大悟,“我看这儿的人也不喝花茶。”
李夫人笑着垂了垂眼皮,再次抬眼时,视线依旧落在闻逆川身上,她似乎也不着急说话,好像在等闻逆川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时,才问出口:“公子貌似,认识我夫君?”
闻逆川又一怔,这屁股还没坐热呢,李夫人的话让他惊讶了两回。
他掩饰地笑了笑,回答道:“我怎么会认识李大人呢,只是先前我丢了东西,恰逢那天审问时李大人巡查来了,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是吗?”李夫人的语气毫不意外,好像早就料到对方会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一样,她又问,“我见你都追到马车边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旧识。”
“……”这话让闻逆川接不上了,那天他真的以为那是谈煊,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如今想来,颇有些狼狈。
“不过他倒是奇怪了,若是平时早要把人拦下去了,可到你这儿,他却还耐心地同你多说几句,许是看你长得好,哈哈哈……”李夫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温柔大方的脸上展现出少有的俏皮,是个美人不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她这话说得弯弯绕绕的,闻逆川听后还反应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的时候,眼神却聚焦了起来,追问道:“李大人平时像个严肃的人吧?”
“严肃得很,都不会笑的,”李夫人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添了一句,“倒是那日同你说三句,笑了两回。”
如若说李夫人刚开始说的话是试探、像玩笑,那如今更像是敲打、是警告,或许几日之内频繁地见到闻逆川这个人,让他觉察出哪里不对了,特别那日追着李大人的马车,显得刻意又可疑,许是放心不下。
闻逆川嗅出来异样后,动了动足尖,准备找个借口开溜了。
谁料,不偏不倚,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感觉到有一阵风掠过的时候,那人就这么悠然出现了。
还没等闻逆川反应过来,随即,李夫人先一步站了起来,从位置后面绕出来迎了上去,说话的声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就知道她见到来人很雀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谈煊,当然此刻化名成了李怀川。
她一路小跑过去,最后距离较近的地方又分寸地停了下来,想伸手去挽他,可那人就好像早料到一般,直接把手背了过去。
“出了点事,一会儿还是需要你跟我在他们面前……”话说到一半,谈煊注意到了角落某个熟悉的背影,他停住了,目光在那人身上锁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忽然忘记要说什么了,话语跳脱:“那是谁?”
下一秒,闻逆川应声回头,一眼就落到了李怀川的身上,满眼吃惊,反应了一瞬,他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他毕恭毕敬地行礼:“李大人。”
两人就这么隔空对视了一瞬,一旁的李夫人忙不迭地解释起来:“方才我在茶室小憩,遇到了这位公子也来喝茶,见有缘分,就同他闲聊了两句。”
某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喝茶?”
“不错,”李夫人殷勤地引着他往座位那边走去,“就是你从京城带过来的花茶,这位公子好厉害,一喝就知道不是本地的茶了。”
本来神色淡然的少年听到这一句,脸上飘过了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了。
他就这么任由李夫人拉着自己,落座到了闻逆川的对面。
这回轮到闻逆川不自在了,特别是一抬眼就见到一个和谈煊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他很难不去观察,很难不在意,甚至很难集中精神。
而他在看对方的时候,发现李大人也在看着自己。
李大人的眼神明明灭灭,让闻逆川一时吃不准,他到底在看自己的什么。
“又见面了,李大人,”闻逆川硬着头皮打招呼,“您夫人说,三天见几回,这也算是缘分了。”
“确实。”少年薄唇微动,说话言简意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闻大人从京城来。”闻逆川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闻逆川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怎地,他没过脑子,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出来:“那大人可知道,京城有一人与你长得极像。”
“哦?还有这样的人,”少年眼下一暗,“是谁?”
“战神平南王。”闻逆川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第108章交锋
“平南王”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谈煊坚定的目光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松动。
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喊他了。
那日他带兵把皇城围了起来,从混乱中,摸到了养心殿,他到的时候,小皇帝已经被软禁在里头了。
门口站着叛贼余国公最得力的部下,两人眼神交接,一场杀戮即将展开。
可谈煊到底还是留了一手,他去把余国公的女儿余颜绑下来了,逼其撤掉养心殿的守兵。
然而最后,还是难免交了手,谈煊带的兵少,勉强牵制住了,但他自己却身负重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乱平息,无论是小皇帝还是太后那边,都受到了重创,两人再次达到了微妙的平衡,而这件事最后也被定性为“余国公谋反”而草草结束。
余颜自然也被剥夺了“郡主”封号,贬为庶民。
只是这事过后,谈煊在太后那里是彻底没了依靠,毕竟,余国公哪里来的胆量叛乱,大抵还是太后暗中授意。
而太后原本也以为谈煊会站在自己这边,不做动作,至少她先前提点过很多次,要把余颜指给谈煊当正房,谁俩,谈煊将计就计,直接把余颜绑了作为要挟,最后这也成了拯救出小皇帝的关键一步。
余国公见大势已去,为保儿女,拔刀自我了结了。
然而,政变虽然平息了,但谈煊在朝中的位置却愈发尴尬,他虽然带兵拯救圣上有功,但变相把太后那边彻底得罪死了,而另一方面,小皇帝如今都自身难保,更别说要保他了,况且,他手中的兵权,依旧是圣上所忌惮的。
再加上谈煊那时刚刚剜除手臂的情蛊,身体本就处于虚弱时期,带兵围城后又身负重伤,索性就直接以养伤为由,闭门不出了。
如今,“平南王”在京城的传闻中,依旧是一个身负重伤、大病垂危,无法出门见人的情况。
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装死的谈煊暗中得令,化名“李怀川”带一行人南巡,有秘密任务需要探查。
虽说“战神平南王”很出名,但真正见过他、认得他的人很少,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就更少了,如今他直接用“李怀川”的作名字,也没人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收回思绪,谈煊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让人寻不到一丝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闻逆川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变化。
而后,他的耳边竟然传来了少年很轻地笑声,里头夹杂了一丝很淡的讽刺意味,他反问道:“难道在京城就必须认识平南王吗?”
这话把闻逆川噎住了,他原本这么问的前提,是默认李大人肯定会知道平南王的,可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当下难堪那个成了自己。
闻逆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面对一张如此像谈煊的脸,那人却说着冰冷冷的话,这让他很难冷静,于是,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了缓思绪,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李大人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自然。”谈煊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当茶杯挡住部分视线时,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那个他许久未见的苗疆少年。
本来以为这话题就此揭过,谁料,谈煊放下茶杯后,竟然主动接上了:“你这么问,莫非你认识他?”
“嗯,认识过的。”闻逆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眼神依旧游弋在谈煊的眉眼间,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他就是从前那个对他百般呵护的人。
说着,闻逆川话锋一转,依旧不死心,又问:“大人在京城这么久,当真没有人说过,你与他长得很像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闻言,谈煊轻笑了两声,好似在嘲笑这个问题的“幼稚”,他说:“那是你觉得而已,除你之外,再没有人这样说过。”
这句话很平常,可不知怎么的,传到闻逆川的耳朵里,却激起了他心脏一阵闷痛,好像被人不轻不重地冲着胸口打了一拳,可他又无法回击。
是了,李大人说得没错,是他自己觉得而已,自一年前他选择离开王府之时,本就不该再多谈煊抱有任何念想了。
当初义无反顾要走的是他,如今念念不忘、总想着再见人家一面也是他。
人怎么能这么矛盾呢。
既然选择的远方,为何要在留恋过去的人、过去的事、过去的感情呢。
如若真做不到彻底忘记、彻底放下,那当初为何又要离开呢。
还没等闻逆川反应过来,谈煊却先他一步开口了,他以李大人的身份告诉他:“平南王大病垂危了。”
此话一出,闻逆川好像脑子转不过弯来,反应了好几秒,才微微颤抖着嘴唇,问道:“真、真的吗?”
如若说方才那些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话对他是闷痛的敲打,那如今便是“重拳出击”。
霎时间,他感到呼吸有点儿不畅,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胸口,微微低垂的眼皮,为的是掩饰瞳仁总几近崩溃的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怎么会、怎么能就这般病危了呢……
在他看来,“战神”用来形容他一点儿也不夸张,谈煊就是这样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
可如今,他接二连三地听到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边南的人这么说,越城的人也这么传,如今他亲口问了京城来的李大人,还是同样的说法。
他强迫自己镇定,艰难地控制着情绪,殊不知桌底下交叠的双手早就绞在了一起,弄得生痛,才让他不至于被猛烈情绪淹没,得以清醒一瞬。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时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如若谈煊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同那个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好好道别。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谈煊回答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他,虽然闻逆川垂着脸,但他好似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或许是“悲伤”?
闻逆川听到他的“死讯”会感到悲伤吗,会觉得不舍吗,会像他那日醒过来发现爱人早已抛他而去之后的那种崩溃吗。
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对方吗。
或许不会吧。
谈煊落寞地想着,如若真的不舍,闻逆川就不会走了,在他看来,闻逆川真正的目的只是想逃离囚禁了他二十年的闻府、从闻迁这个会榨干他所有价值的人身边逃走,至于平南王府,不过是他逃离的一个跳板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至于自己对他的感情,谈煊想,或许闻逆川也曾经动摇过,也会在收到礼物的瞬间感到<:///=_bnk>温馨过,甚至那些两人缠绵、不知节制的日子里闻逆川也感到欢愉过……可唯独没有真的动心过。
但他自己呢,他一路从泥泞中爬出来,从深宫中幸存下来,可还是把真心、把他自己掏空了送给对方,最后落得被抛弃、一身狼狈收场。
后来,谈煊也慢慢缓过劲儿来了,闻逆川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想法,只想同他做一桩“买卖”,那便是替他解蛊,然后他拿钱离开。
只不过在这过程中,他先动了心,不知是那蛊毒的作用,还是他真的对闻逆川百般依恋,他开始期待得到回应了,开始想要占有了,变得疯狂、偏执又患得患失了。
但他想,闻逆川大抵是清醒的,所以,他会走,他总会找机会离开的。
谈煊的眼神明明灭灭,与抬眼的闻逆川的目光交错又相离。
双方好像都在试探和期待,但又好似都在回避。
谈煊好似意识到沉默了太久,于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公子为何如此关心平南王?”
似乎这么说还不够,谈煊扭曲地看着那个他曾经最爱的人,如今他却不惜用最狠的语气,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存在感,于是他又补道:“他病危,那也只是他的事,公子看着像寻常百姓,也用不着关心到他头上去。”
这话说得在理,可却让闻逆川听了之后,觉得心口堵得慌,对啊,这么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关心他做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他又是谈煊的什么呢,王妃?妻子?门客?还是别的什么人呢。
这恐怕是连他自己都琢磨不明白了。
闻逆川张了张口,只觉得喉间酸涩难耐,完全话语堵在喉间,然而他却一个字都吐出来。
没等他开口,谈煊又再添一句:“还是说,公子曾经同平南王有过交情,听闻他病危,想前去瞧瞧?”
听到这话,闻逆川心中悠然一动,他确实心动了,他真的想马上回京城看看,想回到谈煊身边,想把他过去不敢说的话都告诉他。
见他表情微动,谈煊好似得到了一种扭曲的快感,好像是因为影响到了闻逆川的情绪,毕竟在从前,他无论说什么,闻逆川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无论他如何把真心掏出来,闻逆川都是对他爱答不理的。
还没等闻逆川开口,谈煊再次抢先一步说话:“公子还是莫要打算了,你如今返京,也未见得能见到他。”
“为何?”
“平南王府如今被重重包围,各方势力再次汇集,连平南王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局面,你又去掺和什么呢。”少年淡淡地说道,平静得好似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就在这时,外头进来了一个人,他现在李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而后李夫人又在李大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见两人先后起身。
李大人先一步离开了,没有看闻逆川一眼。
倒是李夫人,在两人闲谈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女人,停住了脚步,冲闻逆川点头示意。
正欲转身之时,李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了闻逆川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公子可是苗疆人?”
闻逆川迟疑了一瞬,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就在他等着李夫人往下说的时候,谁俩她竟然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第109章扮演
闻逆川没想明白李夫人为何忽然问他是不是苗疆人,可此刻,他也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脑子里全都是今晚李大人说的京城的种种。
尤其是发生在平南王府的事。
平南王府过去有多风光,如今局势就有多紧张。
他很难想象这个他曾经呆了两年多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围城”,他更无法想象,骄傲的谈煊被困在里头,又会是何种滋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谈煊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而情况反过来,当谈煊面临重重困境、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却悄然离他而去。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理亏了。
当晚。
闻逆川先一步回到客房,没过多久白玥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堆纸张木棍,一看就知道是做花灯的材料。
闻逆川轻抬眼皮看她一眼,恰好与她目光交错。
白玥顿时就来了兴致,抱着材料兴冲冲地小跑到他跟前,如数家珍:“小川哥,我今天出去逛了好久才买到这些东西的,我还货比三家了。”
“哦?”闻逆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那我是不还得夸夸你?”
白玥扁了扁嘴,但热情不减,又说:“我都问过了,要做一个飘得又快又稳的花灯,那体积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因为太大了在水里头阻力会大,太小嘛又容易一阵风被掀翻,我还问他们要了往年最热门的图纸,小川哥,我们要不要明天就……”
话还没说完,闻逆川就无情地打断了她:“得了,你要做就自己做,我对此不大感兴趣。”
他本来心里就一阵烦躁,如今听着有人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那种感觉更甚。
闻逆川这种状态白玥十分熟悉,无外乎就是累了、惰了,她也不好再打扰,自顾自地收拾方才散落在桌面的材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抬头对闻逆川说道:“小川哥,我方才买东西的时候,你猜我见到了谁?”
“见到谁了?”闻逆川依旧兴致缺缺,但还是木然地应上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白玥说道。
“什么?”闻逆川一下就坐直了身子,特别是说到“李大人”的时候,眼前就闪过那张熟悉的俊脸,仿佛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狠狠地在意着。
“对啊,不过只是经过,我偷偷瞧了一眼,”白玥笃定地点点头,“嘶,你别说,那个李大人真的很像王爷,虽然以前在王府我与王爷碰面的机会也不是特别多,但他真的长得很像,我觉得如果把两人放在一起,我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谁说不是呢。”闻逆川喉间翻出一阵苦涩,对此他仍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说到底,他也一年多没见谈煊了,这一年多京城有经历如此风雨,因而让他无法笃定。
闻逆川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来由地问道:“白玥,那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李大人就是王爷呢?”
白玥的表情怔住了,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吧,如果真的是,他为何不来找你呢,王爷对你那么……”
后半句她说得很小声,好像是说“对你那么好”、又像是说“对你那么喜欢”,总之都是一个意思。
“而且,李大人跟王爷外貌上也还是有一点不同的,李大人的轮廓更明显,更瘦,王爷肯定比他精壮很多。”白玥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李大人有夫人的。”
这话就像是利刃一般,刺穿闻逆川最后一点念想,对啊,人家是有夫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他是谈煊也好,不是谈煊也罢,他的身边早就站了别人,这么想着,闻逆川忽然觉得自己的揣度,有些可笑了。
另一边。
这家客栈很大,就像一个大院子一样,外面临街,里头临内部花园,内外的楼层中间有一个长廊是想通的,一般省得下楼的,就直接从那儿穿过去,便抵达客栈的大门了。
南巡一行人便住在里头的那一片区域。
谈煊今夜会见了越城及其周围小县城的一些官员,主要还是为的讨论近期边境越发活跃的迁移,如此会严重影响南面边境治安,还有一项,便是讨论如何解决旱灾的问题。
今晚只算是吃个饭,匆匆见一面,具体的事情,自然要白天再说。
然而,也不知是谁放出去的消息,一行人把谈煊拦下来的,又是给他灌酒,又是给他塞人,这一通操作下来,彻底把他惹恼了,所以才有先前他特意回来把“夫人”带上的这一出。
他始终想不明白,已经事先说好了有“夫人”伴行,怎么这些人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所以,他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特意请一个人扮演他的“夫人”,这次南巡之行会添多少麻烦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然,这些应酬他也早就习惯了,他今晚黑脸的原因是一个别的事。
他和李夫人像寻常夫妻一般,一前一后地进了宽敞的客房,房门一关,谈煊就彻底不装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把随在后面进来的“李夫人”吓了一跳。
她小心地观察了谈煊的表情,而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大人?”
“你招惹他做什么?”谈煊的态度冷冰冰的,语气更是带着怒意,阴翳的眼神无不显示,这个平日里把情绪藏得很好的少年即将要发怒了。
这个他请过来扮演夫人的人,名叫粱月如,随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但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还是云牧推荐的,当时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拒绝来着。
可当她见到谈煊本人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无人能拒绝平南王。
英俊,年轻,意气风发,而且相处下来,发现谈煊这人就是面上看起来冷冷的,但对下属都十分体恤。
南巡过程中好几次遇到山匪,他挺身而出,一刀砍几个,更是把她看得两眼放光。
于是,她忍不住打听起少年的种种,朦胧的情愫就此而生,她扮演“夫人”的角色越久,越发认同这个身份,到后来,她开始幻想,开始把谈煊在人前对她的维护当成温柔,殊不知,那不过是些应酬的场面话。
而这些,谈煊其实都看在眼里,这个带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小心思他不会看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此,他还派赵勇去敲打过她。
赵勇此前跟着平南王去过许多地方,因此,这趟行程他几乎不露面,只在谈煊需要的时候出现。
那日,赵勇带着任务找到了梁月如,把谈煊的意思一字不漏地转达,大概就是让她安分一点,等这趟行程结束之后,钱银不会少她的,但千万别惹麻烦。
谁料,梁月如不以为然,直接反驳赵勇道:“如今大人身边也没有女人,平日里大人对我又那样温和,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赵勇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信!”
“这一趟,也是有他的原因才来的。”赵勇又说。
“你骗我!”
“他不喜欢女人!”赵勇一时心急,脱口而出。
这话把梁月如噎得无法反驳,此后,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谈煊确实对任何一个试图要靠近的人都十分抗拒,但这也无法说明什么吧。
直到那日,他们来到边南,她特地坐马车去找谈煊的时候,见到那个俊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苗疆少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一刻,她的心脏好似停顿了一瞬。
尤其是看到谈煊从未有过的、一下同他说那么多话的时候,她心中好像有了答案。
而后,她盯上了闻逆川,在边南、在客栈,虽然他们与闻逆川的交集不多,但她发现,每当谈煊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总会去看他,是下意识的,藏不住的。
梁月如明白,她虽然挽着谈煊的手,顶着“李夫人”的名号,但她根本不是,嫉妒由此而生。
收回思绪。
梁月如依旧装傻,灵动的眼珠子转悠了半圈,说道:“大人说什么呢,月如不是很明白……”
话还没说完,谈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毫不留情地打断道:“你想的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同样的话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去、招、惹、他,听明白了吗?”
谈煊一字一顿地说着,已然到了耐心的极限。
可越是这样,梁月如心中的不甘和嫉妒越是泛起阵阵酸意,她自诩长得标志,出身又还不错,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在田里干活的苗疆小村民。
“大人此言差矣,”梁月如狡辩了起来,“本来那茶室就我一人,闻公子是之后才来的,恰巧碰到一起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为何对我这样凶,我这一路陪着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却为边南的一个小平民,对月如发那么大的火,月如好委屈。”梁月如说道最后,抽泣了起来。
可这些动静传到谈煊的耳朵里,并没有让他觉得怜惜,只让他觉得烦躁,本来事情就多,请她回来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应酬,谁知竟然还请了个“大麻烦”。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去。
可谈煊念在同行不易,到底还是压住了胸中的怒火,但语气却没有什么耐心了:“梁月如,越城是最后一站,再坚持一月半月就结束了,结束后我先前答应你的报酬都不会少,但如若出了什么差池,我也不会放过你,别的什么也不要乱想,先前我们是有过约定的,请你扮演你的角色,好自为之。”
这番话虽说是劝告,但听起来更像是警告,梁月如胸中的委屈再次翻涌了起来,原来她的倾慕谈煊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就是装作不知,或许是觉得麻烦,亦或许他根本没有那个心思。
思及此,梁月如更是心痛得难受,眼圈不自觉就红了,嘴唇微微颤抖,说道:“大人还不明白吗,月如对大人……”
“梁月如,”谈煊没给她机会说完,直接打断了她,“我要休息了,你也回你的房休息。”
两人虽然一前一后进了客房,但实际上并不住同一个房间,里头有一个通道,可以去另一个房间。
梁月如每日都是这般先跟着谈煊一起进门,然后再从通道回房,营造一种李大人和夫人住在一起的错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梁月如闭了闭眼,她知道谈煊要生气了,她必须要离开。
离开前,谈煊没再看过她一眼,倒是自顾自地在倒腾一把折扇,打开又关上,如此反复。
第110章穿帮
随着友邦节尾声的到来,越城的人越来越多,街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和混乱充斥在湿热的空气里,让每一个走过这里的人都被躁动的气息所包围。
在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上,会看见大盛打扮的中原人,有手脚都佩戴铃铛的走起路来叮咚作响的苗疆人,也有穿着朴素背着包袱的苦行僧,还有头戴着布巾背着背篓的外邦人,探头过去一看,里头竟然钻出来一条蛇。
闻逆川走在路上只觉得新鲜,上辈子被困在闻府,被说南面的越城了,京城都没怎么逛过,如今终于有机会出来了,才发现着天底下奇特有意思的人和事多的是。
许是被困了太久,如今得以出来,他总有种报复性地要多看两眼的冲动。
自那日在客栈的茶室会面之后,闻逆川这几日就没再见过李大人了,倒是偶尔进出客栈的时候会碰到李夫人。
李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说话,见了他会主动打招呼,当然所谓的“打招呼”碍于身份悬殊,也不过是点点头。
有那么一两回,李夫人好似有什么话想对闻逆川说,可迟疑之后,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成。
又是一年初夏,友邦节到了最后一天,也是“赛花灯”的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本是不喜欢凑这些热闹的,奈何白玥实在聒噪,无奈之下,两人用材料做了两个花灯,形状是一大一小的两只兔子。
本来以为不过是一个无聊的比赛而已,谁料,当闻逆川捧着自己那只大兔子灯去到河边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多。
分明白天的越城还没什么太多变化,怎么一到了晚上,好像全城的人都出来了,汇集在了越城河边,人们个个手捧花灯,远远望去,好似一条会蠕动的灯带。
但比起人,更新奇的还是花灯,也不知是越城人们本就热爱自由、富有想象,还是这儿临近边疆,混杂着不少外族人,闻逆川每经过一个人的身边,都毫不意外地被他们手中捧的花灯惊到。
正常点儿的是帆船、锦鲤之类的,可奇怪的却各有各的怪,有的捧着庞然大物,就像一个大水缸,还有地缠着一条如蟒蛇一般的灯带,也不知这比赛起来,到底是算头还是算尾。
他再一低头看自己手中的大兔子,倒觉得平平无奇了。
比赛要等天完全黑了才开始。
众人先把花灯放到水面,看水的人负责把它们都赶到桥下,用一块很长的木条卡着,汇集在同一起跑线上,随着一声铜锣声响,那木条随即抽出,被卡在桥底下的花灯顺流而下,开始它们的角逐。
人堆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夹杂着嬉笑声混在一起,人群随着花灯往下漂移而不断向前挪动,人在这里头,根本无需走路,就会有人推着走。
“哇!开始啦!”白玥像一直脱兔,一下就窜到了人群的最前端,追着她在水面上的那只小兔子向前跑。
闻逆川自然没有她那么好精力,只得默默地跟在后头,而他那只花灯,就像一只“老兔子”,被身旁的几个花灯挤压着,稳稳地飘在中游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一会儿,白玥就没了影儿,而闻逆川就同它在水中的那只花灯一样,被人群簇拥着。
不多时,他感觉到身旁的人加快了脚步,连同他也被带得捉急了起来——
“前面有个拐弯!”
“没错,要小心花灯被转到小道去了。”
“大可不必担心,我的那么大,稳得很,绝对不会被冲到小道去。”
“……”
闻逆川边听着,视线也随着水流移动,果不其然,前面是一个往下的台阶,水流速度骤然变快。
闻逆川拨开人堆探头一看,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那只“老兔子”花灯稍有不稳,没抵住湍流的推波,一下就转到了小道去,连着它周围的几只小花灯也一同带偏。
“啧,怎么会……”闻逆川一咬后槽牙。
虽说他也不多在意这个所谓赛花灯,但没想到自己的老兔子灯竟然败在了第一个弯道上,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完了、完了,我的花灯被推到小道去了。”
“我们快去那边把它们推回来!”
“都怪中间那只大兔子,我就是被它推过去的!”
闻逆川夹在一堆抱怨声中间,眼前闪过一阵心虚,他不敢吱声,生怕被人揪出来,他就是那只老兔子的主人。
于是,他尾随在走向小道的一群人后面,等着它们把灯都取走,再默默捡回自己那只老兔子。
果然,乌压压一群人过去,用棍子把花灯都赶回主干道之后,就离开了,闻逆川隐在后头,人群散去之时他还能隐约听到“老兔子”被骂的声音,等那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消失殆尽,他才敢上去捡花灯。
眼下,平静的水面上就只飘着它那只老兔子了,孤零零的,就像被遗弃了一般。
闻逆川本就无意参赛,他本还动过就这么算了、不捡回去的念头,可它形单影只地飘在那里,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好歹那是他自己做的兔子,
于是,他来到岸边,想学着方才那些推花灯的人,用棍子把那只“老兔子”勾回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一只手拽着木棍的一端,用另一端去探花灯的体部。
谁料,随着他身子不断向前倾,那花灯没能往回走,反倒被他越推越远。
“诶呀,真是……啊!”闻逆川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岸边的深浅,只觉脚下一空,身体的重心稍稍不稳,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到了河里。
闻逆川是不会水的。
他感觉一只脚被河里的淤泥缠住的时候,他心下一沉,脑海中只冒出一个念头——
这下完了。
友邦节的赛花灯热闹、全城的人都到河边来了,可也正因如此,像这种静谧的小道,更是没什么人会经过。
还没来得及琢磨太多,他一用口鼻呼吸,带着土腥味河水就往里头直灌,他吞了一口又一口,口腔被冲刷得没了味觉,只有在窒息边缘呜鸣。
“救命、救命……”闻逆川奋力呐喊着,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能有人经过,哪怕是一条狗也可以。
然后,他腿蹬到精疲力竭,喉咙喊到声嘶力竭,都无人应答。
河床的淤泥在吞噬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很快,连仰着头都接触不到空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面越来越高,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好似下一刻,整个魂魄就要飘到空中……
“呼——”
就在濒临窒息的最后一秒,一只手把他从水中捞了出来,而后,就像拔萝卜一般,连身体带腿的,把他整个人都拔了出来,一步一顿地拖到岸边。
顿时,钻进衣物里的河水从有孔的地方溜出去,闻逆川就像化成了一摊烂泥一般,任由那人拖着自己,他想动,却使不上劲儿来。
“救、救……”他口中喃喃,直到整个人被拖到岸边,视线才勉强对焦。
他只觉得来人身形十分眼熟,他下意识抬手擦了把脸,特别是把眼皮上的水珠都抖落下去,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下一秒,在看清来人后,好不容易从窒息中缓过劲儿来的闻逆川再次呼吸一顿,喑哑的嗓音在微微颤抖的下唇中蹦出:“赵、赵勇!”
闻逆川鼻子一酸,他也一年没见过赵勇了,如今,这个平常对他照顾有加的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得再喊他一遍:“赵勇……真的是你吗,赵副?”
赵勇沉默了一瞬,而后木讷地点点头,喊了他一声:“好久不见,闻公子。”
闻逆川顾不上方才挣扎的一身酸痛,踉跄了一下站起来,双眼再次聚焦在对方的眉宇之间,像是再次确认:“赵勇,真的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怎么的,说话时明明刻意控制了情绪,但在开口的那一刻,还是带了些哽咽。
那一刻,闻逆川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自己离开京城有一年多了,然而,这一年的时光仿佛静止了一半,他的所思所念仍旧停在“旧人”那里,未曾向前推动过半分,可当他再次他乡见故友时,才恍惚意识到,独处时那种没来由的惆怅,许是因为他还在留恋过往的人和事。
虽然光线昏暗,但闻逆川看得出来,赵勇也有不少变化,他变得更加高大粗壮了,下巴长了细如绒毛的小胡子,看起来更成熟了。
就在他感慨再次见到故友的同时,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僵,连同身子也颤了颤,随即,脑子里的某根弦断掉了,眼圈彻底红了,下睑漫上了一条泪河,逐渐把整个眼眶填满——
赵勇在这里,所以、所以他,他也……不,不对,已经见过了。
他终于反应过劲儿来了,他和谈煊,已经见过了,见过很多回了!
闻逆川呼吸一滞,即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依旧觉得空气变得稀薄。
一时间,极大的惊喜和极大的悲楚袭来,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自己该作何表情,到底是为谈煊还活得好好的而开心,还是要为这个人三番几次与他错身而感到痛心。
那个他口中的“李大人”在这几天内见过好几回,谈煊有无数次机会同他说明真相,可他却偏偏不说。
到底是为什么?
见闻逆川这样的反应,赵勇就算再吃顿也看懂了,只见他暗暗叹气,可还没来得及劝说一句,闻逆川就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赵勇,你带我去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公子,”赵勇的迟疑已经很明显了,他掰开闻逆川扶在他手臂上的手,“将军如今不方便见你。”
“是不方便,还是……?”闻逆川没有说下半句,他也说不出下半句。
“都有吧,”赵勇狠心回应,“不方便也有,不想见……或许也有。”
“赵勇,求你、我求求你,带我去见谈煊,就一面,就一次就好,我、我……”闻逆川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极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像是失了智。
是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没死,他还活在这世上,这本是令人高兴的事,然而,也是这样一个人,多次避他,与他形同陌路。
过去,两人做着最亲密的事,耳鬓厮磨,不知疲倦,如今,两人却在眼神交错的瞬间又相离,好似磁石的两端,无法碰到一起。
赵勇到底同闻逆川还是有交情的,磨不过他,只好答应,只能带他见一炷香的时间。
当晚。
应酬回来的谈煊,在推掉所有巴结他的“好处”之后,疲倦地推开房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进门,他就见到了一个湿漉漉的闻逆川站在面前。
第111章坦诚
谈煊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一抬眼,就见到了那个被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苗疆少年。
闻逆川全身都湿透了,原本蓬松的墨色长发,也用沾了水而变得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耳根、后背,狼狈中带了一丝滑稽。
赵勇本还劝他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再来的,可他等不及了,哪怕是在谈煊的房内候着,他也要先过来。
他害怕一转眼,赵勇就消失了,连同那个唯一他能抓住的见到谈煊的机会也一同溜走。
谈煊明显也怔住了,他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扶了扶门框,但很快他便转身退了出去,把门口虚掩上。
闻逆川那揪起来的心脏随即狠狠一颤,莫非自己真的不被对方待见到这种程度吗,才匆匆见了一眼,就要离开。
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了——
门外可以看见一个虚影,原来谈煊的身后,还跟着那个白天同他“出双入对”的李夫人,只见他转身同那女人说了什么,那女人似乎还略微迟疑,但最后还是被他打发走了。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推开,谈煊这回进来后,顺手把门带上了,径直地朝他和赵勇的方向走过来。
时隔一年,闻逆川再次见到这个少年,他瘦削了一些,脸上也褪去当年的意气风发,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但里头掺杂了一丝疲倦。
许是连日的巡查和应酬,谈煊的眼下泛起一圈很淡的青色,再加上他肤色白,让人很容易就瞧出来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俊美,那张好似被巧手匠人精心设计雕刻出来的脸,无论是一年前、还是当下,都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逆川在心中打好了草稿,正欲开口说话,谁料,却被谈煊抢先一步,只见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勇,冰冷地只闻道:“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一句话,把闻逆川琢磨了许久要说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他好像……不被欢迎了?
赵勇明显也怔了怔,谈煊这样的反应让他颇为意外,可他面对质问,不敢推辞,只好承认道:“今日闻公子落水,我恰巧路过河边将他救起,然后……公子说想见您。”
“他想来,你就带他来了?”谈煊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不带一丝温度,“你到底是我的副将,还是他的副将?”
此话一出,赵勇不再吱声了,而是低着头,不敢看谈煊。
闻逆川见如此,他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大人,是我、是我让赵副带我来的,您莫要怪他,是我……”
闻逆川一开口,谈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好似瞬间收敛了,只见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对赵勇说道:“赵勇,你先出去一下。”
赵勇了然,很快就从房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