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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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骑三人离了乌川城,应那胡人要求,城门紧闭,所有兵士随从,不得出城,胡人与苏浅共一骑,他似乎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只用中速策马驰骋,到了黄昏时分才接近南楚与纥合交界之处,经过大半日不停歇的奔弛,两匹马的脚力高下立分,风泉仍以匀速轻盈奔弛,而薛琅琊座下那匹胭脂马,已经喷气喘息,疲累不堪。

刚刚越过界石,胡人便加快了速度,一骑当先奔上草坡,然后驻马回头,望着身后的薛琅琊,天色似乎在瞬时便暗了下来,西方地平线还有一抹黑红色,满空寒星却已发出幽冷光茫。

风中一阵蹄声杂沓,草坡之上的风泉身边,突然涌上几十余匹骠骑,领头武士向风泉座上的胡人行抚胸礼,口中低低说了句什么,随即双手奉上一只牛皮袋,那胡人神态踞傲,只是接过挂在鞍前,随口吩咐了些什么。

“长庚王爷,咱们斡罗河畔见!”胡人转用汉话向坡下薛琅琊扬臂高呼,发出粗豪笑声,拨转马头,全速向北飞弛。

薛琅琊眼见前方风泉苍灰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几乎将齿间咬出血来,双腿猛夹马腹,纵马跟上,那几十余骠骑武士并不拦阻,也不出声,只是目送两骑如疾风般卷去。

求不得(10)

胡人带着苏浅狂奔了一夜,到晨色初露才停了下来,一下马,苏浅支撑不住,踉跄着走到旁边颓然坐下,看见胡人自牛皮袋中拿出水壶饮马,颇为亲昵地拍了拍风泉,这才向她道:“斡罗河就在前面不远了,想不到关中南楚,也会有这样一日千里的良驹宝马!”

一日一夜的混乱后,苏浅到这时方才看清了他男装的样子,乌黑卷发垂在两肩,除了不该属于男人的绮颜玉貌,身形也十分修长匀称,窄袖胡服下,猿背蜂腰,体态健美,她累得全身都快散了架,只得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胡人又从牛皮袋中拿出油囊干粮和另一只略小的水袋,走到她身边俯身递来:“我叫乌纳林!”

苏浅略略一怔,脸上已显出讶色:“你是乌图鲁族的人?”

乌纳林神色骄傲,昂然道:“不错,我是乌仁师宝之子、乌图鲁族的新汗王!”

苏浅默然,接过干粮细嚼,心中暗想,此人的绝世风华,确实与乌黛云有几分相似。

“你是长庚王的女人吗?”

一口油囊呛在喉中,苏浅咳得直不起腰来,半晌才道:“不……不是!”

乌纳林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七年前在花神庙我就看见了他的眼睛,和乌图鲁族男人堕入情网时的眼睛一模一样,越是冷漠骄傲,就陷得越深!昨日答应我的要求时,不见他有半分犹豫迟疑,若说他不喜欢你,大苍神都不会信!”

心烦意乱,耳边声声轰鸣,苏浅冷然:“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喜欢的人,都不是他!”

上下打量她良久,乌纳林突然哈哈笑了:“真可惜!”

“可惜什么?”

“你忘了,他身上流着乌图鲁族人的血?从今往后,他没法好过,你没法好过,你爱的男人也不可能好过!”

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苏浅闭上眼睛,装作正在小憩。

两人饮食过,乌纳林从牛皮袋中拿出一个半掌长的骨质物件,短口、腹鼓、底部有三孔,苏浅曾在乌川市集中见过,这是海西胡人喜欢的一种乐器,名叫哀茄。

哀茄声起,婉转低迥,苏浅心中想,哀茄音色这样缠绵悱恻,与海西胡人的豪爽刚烈大为不同,不知道怎会令他们如此钟爱。

乌纳林吹了一遍,苏浅已经听出,节拍俯仰转换间,似乎是海西流传最广的西都引,在第二遍起头时,她便将下巴轻放在双膝上,和着茄声开口唱起:

君不见胡地草创争天禄,群雄睚眦相驰逐。

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歌者赋华屋。

都邑缭绕西山阳,桑榆漫漫东河曲。

城郭为墟人改代,但有故园明月在。

临川荒冢多权贵,蛾眉曼睩作飞灰。

试上高台歌舞处,唯有秋风愁杀人。

(《邺都引》,唐代张说所作,为了和本文地名背景相符,改了廖廖数字。)

第6卷

桐花路(1)

茄声与清歌在空阔平野上渐渐沉落,苏浅突然听见隐隐有蹄声传来,猛地抬眼望向乌纳林,却见他一双明澈碧蓝的双眸盯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又浮现出那种难以形容的妖媚之色:“你叫什么名字?”

略一犹豫,便即坦然道:“苏浅!”

“看来今天咱们是没法一起到斡罗河畔啦!”乌纳林似乎十分遗憾,幽幽叹息,携她立起,远处一溜长烟迅捷无比已到近前,看见阳光下尤如一道雪箭的乌蹄白驹,苏浅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

“浚源哥哥!”正欲拔足奔去,却觉得腰间一紧。

乌纳林已将苏浅揽入怀中,大喇喇地在她脸上用力一吻,高声道:“有今日歌和之谊,我乌纳林向大苍神发誓,愿娶苏浅为阏氏!”言毕松手退开,翻身跃上风泉,含笑望了正疾弛而来的雪镰一眼,提缰飞奔而去。

苏浅怔在当地,眼见文浚源策马向自己笔直冲来,苏锦白袍迎风飞扬,俊逸如仙的脸上却显出冷冰冰的沉思之色,这种神情,她曾在虎牢山忠义堂见过,当日十六岁的文浚源,用两支银针刺入大当家太阳穴、制他于死命时,脸上就是这种神色,像没有了任何喜怒哀乐,全部心思只是在考虑,应该如何杀死面前的人。

眼睁睁看着雪镰扬蹄向自己当头踏来,下意识地闭上双眼,马嘶声中,听见文浚源沉声道:“照顾好浅浅!”疾风如刀刮过脸颊,雷鸣般的蹄声已落在自己身后,瞬间远去。

下刻双臂一紧,已被人握住,睁开眼,半天才看清面前是满身风尘的薛琅琊,剑眉紧蹙,眼底满是血丝,一言不发地上下打量她。

“是你?”

看明白苏浅毫发无损,薛琅琊松开手,听她这么问,脸色更是难看了数分:“我和浚源共骑着雪镰,怎么,你没瞧见?”

他因为天性骄傲,不愿文浚源插手救回苏浅,因此命令下属封锁消息,并将淡月扣押在王府,没料到文浚源回府之后不见苏浅,也找不到淡月,令文墟四处打探,终于得到消息,当下一人一骑极速出了乌川,追到半途,正巧见到薛琅琊的胭脂马累死在平野之中,便与他同骑赶来。

桐花路(2)

苏浅心里记挂文浚源的安危,神魂无属,也不回话。

“这一路,乌纳林跟你说了些什么?”想起那个俊美的胡人男子揽住她蛮横一吻,高声向大苍神发誓的样子,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薛琅琊声音变得有些冷厉。

“你怎会知道他就是乌纳林?”苏浅愕然。

“昨夜他用乌图鲁语吩咐下属,用狼烟传信,在斡罗河畔派人接应,当时便猜到了几分。乌纳林自小在纥合为质,却因为容光明丽、灵活机变,颇受纥合贵族赏识,虽然被人看管,却可以跟随达官显贵出使四方、到处行走。那日花神庙正殿,率先带走艾拜随从的少年,面覆黑纱看不清容貌,除他以外,不会再有别人!”

他提起旧事,却让苏浅想到,乌纳林刚才对自己说,七年前薛琅琊就已倾心于她,难道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想到这里心中惊颤,而薛琅琊却想起了那一日,与她并肩坐在银杏树下浅言低语的往事,两人各怀心思,相对默然。

良久,薛琅琊艰难地开了口:“我说你是一介市井之徒、商贾时妖之流,其实……”

“罢了!我没放在心上……”苏浅低声打断,缓缓道,“我也说过你,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无情帝王家,算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咱们两不相欠!”

积攒了许久、想向她解释的那一缕勇气烟消云散,多年以后,薛琅琊想起改写他命运结果的那一天,心中朦朦胧胧地想到,如果当时追赶乌纳林的不是文浚源,换成自己,结局会不会不同?人生多是如此,一念错,百行皆非,只能徒呼奈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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