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从来没真的爱过什么人。虽然活得久,看的多了,但他毕竟还是不曾明白这种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所有的思想都被缠在那个人身上,无法脱离,无法自拔。他离开他越远,便越无法思考那个人之外的事情。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那个人有没有又忘记了吃饭,有没有又熬夜工作,有没有被坩埚里溅出的腐蚀性汁液伤害,有没有因为草草睡在实验室里而着凉……连制作魔药时,他都会在那乌黑发亮的液体表面看到那个人皱着眉头,微微放松看着魔药的表情。
他想要知道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了,发疯一样地想。然而他不敢。他不敢靠得太近。每当他距离那座小城太近的时候,他就会无法前行。他在害怕,害怕走到那个人跟前,他会忍不住失态,会忍不住做出能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他爱上的人毕竟不是别人。是一个与他同性的男人,是一个骄傲的强势的绝不可能对他低头的男人。那个人是他的老师,是他应该从心底里敬重,不带一丝杂念的人。
他怎么可能接受他呢?那个人,从来是拒绝任何人靠得太近的啊。被他下过毒的,被他赶去跟费尔奇约会一整学期的学姐已经留下了血淋漓的教训了。虽然塞壬似乎已经与他十分亲密了,还是不敢对他有一丝一毫越界。再说,即使他接受在另一边的性取向,即使在魔法世界两个男性之间的结合并不违反伦理道德,可是还有师生关系呢……师生之恋无论哪里都是丑闻,是塞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想靠近他,想触摸他,想不顾一切地拥 抱他亲吻他或者更进一步……可他不敢。怕被厌恶,怕被赶走,怕不能再在同一个房间里工作。怕不能再触碰他的衣角,怕不能再听见他柔滑而绝妙幽默的语言,怕不能再近距离地看着他……哪怕仅仅是看着他。
哪怕还像过去那样,为他整理药材,为他分担工作,为他处理一切繁杂无聊的琐事,为他的衣食生活而烦忧。对现在的他来说,那也已经是天堂了。可为什么,那时候他却不在意呢?
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还好还有海格。这个单纯善良得像一头野兽的大个子无法理解塞壬弯弯绕绕的心思,甚至没看出来他时不时走神是因为什么。然而他与各种野兽的互动确实很能让人放开一切烦恼地开怀一笑。说起来若是没有海格,塞壬是很难亲近那些对危险有敏锐知觉的野生动物的,让小兔子小松鼠什么乖乖呆在他手底下平时根本就是妄想,那些本身强大危险不畏惧强敌的野兽才有可能。
如果没有海格时不时地无心插入,打断了他的愁思,恐怕他会早已消得憔悴了。
斯内普番外 。。。
塞壬。维埃是我所教过的学生中,最值得我关注提携的一个。
并不仅仅因为邓布利多的要求才关注他。维埃有极高的才华广博的见识,对魔药敏锐的触感,远超过同龄人的力量。他有极为灵活有力的手,可以胜任最精细的工作。他冷静谨慎,不乏耐心,将坩埚交给他永远不需要担心。与他相处中,他总是让我错以为,他不是个孩子,而是个能与我平等论交的成年人。如果要说维埃有什么令人不满的,就是与狮子们走得太近了……还是该死的哈利波特等人!
然后维埃就被邓布利多正式地塞给我了。其实对一个人劳心劳力地找茬拐弯抹角地挑错也是很费力气的事,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地使唤他了——决不是为了他能省掉我大半用于课前准备的时间,决不是!何况这还方便了我私下教导他更多知识。
虽然说是救世主每年都要弄出点什么花样来提高他的知名度,其实维埃也是一样。虽然收敛了一些夜游的行为,但本质上他的脑子里还是塞着狮子毛,以至于时不时地就学冲动的格兰芬多来个个人英雄主义。幸运的是他的冲动自负之下还有属于斯莱特林的谨慎灵巧,到目前为止还没造成什么重大的损害。91年万圣节那只巨怪虽说是取巧用吊灯变的巨锥杀死的,但也要能想到这个办法,要能有能力将吊灯整个变形才行。
93年的密室事件,维埃的表现太过于可疑。不说他找出了太多线索——毕竟以他那能让某些成年人都会自惭的学识能想到那些并非不可能——但在我门前跟美杜莎画像聊天是怎么回事?那诡异的,在人类听觉边缘的嘶嘶声,或许只是我那段时间过于劳累而产生的一时耳鸣,然而美杜莎难得一见的眉飞色舞表情,却不是对着普通人能有的。即使这小子有那么点能让脑子里只剩下狗血言情剧的家伙发傻的漂亮脸蛋,或许能勾引那个好色蛇女的注意,但美杜莎的神情也太激动过分了。
可又是维埃动手杀了那条千年蛇怪……哪怕是已经没有眼睛这一致命武器的蛇怪,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在魔咒透不进蛇皮的情况下,连邓布利多都束手无策,只能想到用格兰芬多宝剑肉搏。而肉搏,可绝不是任何一个巫师会想到专门去精研的。而维埃却是例外。早该知道他每天不停地锻炼不仅是为了吸引小女生的肱二头肌——他有那玩意嘛?——而是确实有实战意义的。他像只猫,灵敏矫捷,回转游弋,试探,逡巡,直到寻隙一击,快如闪电。毫发无伤,这个结果也太令人警惕了些。
但是,维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他的实力来?哪怕他还显然藏着一些本事,但让邓布利多知道他的能力,并非什么好选择。这老蜜蜂不会信任斯莱特林,对他的戒备只会更深。何况他平时又跟救世主等人走得太近,近到会让人担心他对救世主的影响。只不过暂时没有利益冲突,老蜜蜂也不好明目张胆对一个学生动手而已。
也许维埃和那个格兰杰的友谊会让邓布利多想起我来吧?但毕竟太不同了。一切反对者于他而言都是跳梁小丑。他的温柔和善、还有那张只比孔雀收敛一点的脸,使得他即使身处最受排斥的斯莱特林,那些看人只看皮囊的白痴也不能够憎恶他。这一点也是维埃最被学院里的人腹诽的一点,只是他的力量使得只有白痴才会当面指出来。
若不是怀疑,邓布利多也不会在去阿尔巴尼亚的时候把他带上,也不会在剩余的假期里把维埃塞进我的屋子里来了。
但维埃只是微笑,一派温和,嬉笑随心,好像别人的怀疑探究他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然而墨蓝色的眼睛里却深藏着高傲自负。
蜘蛛尾巷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在假期里可以落脚,不至于露宿街头的地方。如果不是在霍格沃茨居住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耗时长久的实验,我也不会住在这种不会带来什么好回忆的地方。
维埃的到来于我而言确实算是个好消息。与他相处多年早已了解,他是个极有分寸的斯莱特林,永远不需要担心他会闯入我的私人领域、冒冒失失地冒犯我。何况他还是个优秀的助手,除了帮忙制作魔药记录实验之外还能烧一手差强人意的好菜——哪怕我不介意吃三明治和咖啡,当然也不会介意让我的舌头得到满足。
一个优秀的、体贴的学生,本只是如此而已。
只是,魔药制作成功之后的一次意外,却打破了我与他的关系。我在睡梦中因警惕而打出的钻心咒……
我本可以辩解说是他格兰芬多式的鲁莽造成了这样的结果——这将提醒他不要靠近一个睡梦中的黑巫师有多重要。然而我几乎不能将讽刺吐出。
少年人倒在我面前的地面上,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湿透了薄衫。即使暴露在魔药蒸汽中好几天也不会油腻的顺滑得让人嫉妒的黑色长发有几缕脱出了发绳的束缚,被汗沾湿而粘在他的脸上。他微微地皱着眉,像在极力压抑着痛楚。而这个时候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馥郁的食物香气,是这少年刚刚为我做的。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莉莉。她躺在我面前,表情惊恐而决绝。她因我而死去。
还好他不是她。维埃是个还差几周才满十五岁的男孩,从来坚强,是一个从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中出来的斯莱特林。
维埃一向注重身体锻炼,体格健壮——虽然外表看不出任何一丝比文弱更突出的肉块。他比看起来要沉一些,全身肌肉都紧张得僵硬——因钻心咒而僵硬。
当我把他拖起来的石化,我预料他会痛呼。然而没有。我见过太多一点小伤就哭得像报丧女妖的小孩子了,但维埃只是轻皱着眉头,发出一声低微得近乎于叹息的呻吟。
也是,孤儿院并不是什么适合撒娇的好地方。何况维埃很早就学会了独立。家庭不幸是不是让一个孩子成熟独立的最好办法?也许是吧,因为还有我自己作为例证。
我该庆幸邓布利多没来视察我的工作,否则我该怎么解释一个未成年学生在我的房子里因不可饶恕咒而躺在床上的事?阿兹卡班可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去处。
恢复后维埃绝口不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他不曾全身刺痛虚弱地躺了两三天。几杯酒之后我问他想他什么,他想了一想,回答说要看我的藏书。其实我的书他随时可以提出来看,让我欠人情确实机会难得。然而维埃只是醉眼朦胧地对我笑,轻轻放过了这个机会。变成冰雪般剔透的蓝色桃花眼里光彩流转。
我宁愿他也对我来一个钻心剜骨,报复回去然后谁也不欠谁,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