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现在最大的希望也只是我能活多一点了。”少年闷闷地说,
“有时候我真想从这里跳下去,省得更多的折磨。”
“你什么病啊?”雷炎一点也没有顾忌地问,伸手到衣服里掏烟,没有掏
着,骂了一句。
“肿瘤。”
“喔。”雷炎淡淡地说,“肿瘤啊。”
家威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你挺奇怪的,别人听到的时候,都摆出那一
副假好心的样子来,小心翼翼的对我,看了就让人恶心!”
“小子啊。”雷炎用教训的口气说,“无论是什么要死的病,也都有救的
可能,而我还没听说一个人被砍断脖子或是剁成几段还能活的,我平时看的,都
是这样的死人。所以,你还不一定死。再说,死有什么大不了吗?”
“这样说我倒应该佩服你了吗?”家威狠狠地瞪着他,“我不想死!我一
点都不想死!”
“谁想死啊。活着才有钱花,才有妹妹泡,死了什么也没有了,但是总有
什么事比活者更重要啊。”
家威注意地听着他说话,雷炎也不知怎么了,居然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比如说地盘,我们做混混的,没有地盘还混个屁啊,谁都想自己的地盘大一点,
谁都想要别人的地盘,要是别人争上门来了,就得去拼个你死我活,谁的拳头硬,
谁就能夺别人的地盘,还有,我们做老大的,要罩着下面的小弟,小弟出了事,
一千个不对也得罩着他,要不老大是干屁的啊,小弟有事你也得拼命替他罩着,
大哥的上面还有大哥,上面的大哥一声令下,我们也得拼死去干,啥也不用问,
问多了也没用,反正叫你去砍人就去砍人,叫你去打架就去打架,活过了今天别
问明天就是了。”
家威忽然说:“可是……我看你不是这样混日子的人,你……还有别的打
算。”
雷炎愕然,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还会相面?小子,我就是活一天算一
天!我还有什么打算!”
家威冷笑了一下:“骗我这个快死的人有什么用呢?你自己明白就行了。”
雷炎多少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快死快死!要死就快点!得了肿瘤也不是
你的什么光荣的事吧?干嘛说得谁都欠你钱的样子!你想要谁都同情你是?谁都
让着你?就因为你快死了?世间的事难说得很,明天死的还不知是谁呢!别做让
自己后悔的事。”
家威垂下头去,低声说:“我怕……医生说还有手术的可能……但我怕…
…我真的怕……怕结果……”
雷炎的大手用力地揉着他的头发:“男子汉怎么怕来怕去的,你怕病就好
了吗?有多少希望就得去拼一拼!我就是被人打断了四肢,用牙咬还得咬下一块
肉呢!这是你自己生死的事!不明白吗?!”
家威把目光投向远处,茫然地说:“是啊……我知道……不能做让自己后
悔的事吗?你说得对啊……”
“明白了就好!改天大哥再带你做有趣的事去!”
☆ ☆ ☆“18床!”
丽绘气得在走廊里直跺脚,“你这个混球!你给我站住!”
雷炎哈哈笑着,一边飞快地驾着轮椅逃走,一边得意洋洋地大喊:“嘿嘿!
丽绘小姐的内裤是镶花边的粉红喔!小弟!快点!”
家威站在轮椅的后杠上,一只脚蹬着地面好随时加速,清秀的脸上红红的,
不知是兴奋还是累的。
“哇!”雷炎顺手握住路过的晴儿的腰,轻巧地把她转了个身,吓得晴儿
举着装满药盒的大盘子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几时来跳舞吧,小姐!”他大笑着继续逃走,好去制造另一波的骚乱。
“好玩吧,小弟?这才是男子汉的娱乐。”雷炎自负地说,“在有限的时
间里造出最多的乱子,让她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是啊,我看也是。”家威心惊胆战地向后望,“眼睛要是能发射子弹的
话,你已经死了一千次了。”
“别管死什么的啦。”雷炎催促他,“前面那位妹妹身材很好,快把我推
过去!”
他包着石膏的那条腿,只有脚露在外面,脚趾间夹着小镜子,只要他靠近
某个穿裙子的护士,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看清裙下风光。
家威稳稳地把他推到差不多合适的位置,他正要调整角度,前面的护士小
姐猛地转身,用甜腻得让人心里发寒的声音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护士长!”家威惊呼。
雷炎的舌头也打了结:“没——没什么……”
彩绮邪气地笑着:“我仿佛听说什么内衣之类的嘛?难不成你们还要玩偷
窥游戏吗?”
“不!没有!”雷炎急着分辨。
“那很好,游戏时间结束了。”彩绮利落地接手轮椅的控制权,“现在,
家威呢,回活动室去,而你哪,就由我亲自送回病房去,杨先生。”
“嘿嘿,我不胜荣幸。”雷炎偷偷地冲家威做个鬼脸。
在回病房的路上,慕秋走了过来,看见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直走向
他。
“殷医生?”彩绮暗示地叫他。
慕秋点点头,然后面对着雷炎,迟疑着开口:“家威的事,谢谢你了。”
雷炎舒服地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摆摆手:“真不知你在说什么。”
“他同意做手术了。”慕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说医生啊,他同意做手术了,那剩下来就是你的事了,告诉你,他现
在是我的小弟,有我罩他,你可给我用心一点。”雷炎半威胁地说。
慕秋仅仅报以一笑:“放心吧。”
*****************************************************************************
第三章
《 第三章这天又是慕秋夜班,他最后整理了一遍手术方案,明天就要全
科讨论家威的手术根治方案了,他作为管床医生兼主刀医生,有必要把一切做得
尽善尽美。
他在申请手术方案的时候,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主任基本上是让他放手,
起初他还以为是主任对他的信任,后来另一个住院医生偷偷地告诉他,那只是因
为主任和主治研究过,认为王家威手术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想淌混水罢了,让
他一个人去做,出了事也是他一个人顶着。
什么主任嘛!他恨恨地捏紧手中的笔,病人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到底算
什么?!
“你呀,明哲保身一点。”小陈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别老是为了病人和
主任顶,他要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别理什么滥用药物的规定,反正好处也少不
了你的,他吃肉,你喝汤嘛,你和他顶?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住院罢了,看在我
们平时不错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
所谓不错,也只是替他代过几个班吧?
“主任本来不同意给他开刀,你偏要开,开个刀能收多少钱啊?危险还大,
就告诉他家说没有希望了,化疗药仅管上,反正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会舍不
得的,死了也没有你的任何责任。”
没有责任吗?孩子那双清澈的眼眸难道不会在午夜出现在他们的噩梦中吗?
只要有一分希望都该去努力啊。
他想反驳,他有成千上万的话要说,但是出口的还是怯懦的一句:“这样
……不太好……”
“天哪,你操什么心啊,告诉你,整个外科也只有沈可伊敢跟主任做对,
上次她在病房的时候,就为了用药的事跟主任吵起来了!所有的人都用,她不用,
当面跟主任闹翻了,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