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玄瑾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把我当二哥?随意什么人都能收进院子?”
微微一噎,怀玉伸出食指挠了挠鬓发,终于把一口气给咽了下去。
“那……”她道,“你既然安心想跟我过日子,为何不相信我?”
江玄瑾低声问:“相信你什么?相信你不是丹阳长公主,还是相信你接近我不是为了报仇?”
从在山石竹林跟柳云烈坦白,到在天牢里与他对峙,她从来没否认过这两点。其实她当时要是继续撒谎否认。他也许还会动摇。
可她没有,她就是丹阳,就是为了报仇而来的,就是骗了他。
“你要我怎么做?”他问她,“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怀玉沉默。
答应她自己很清楚。换做她,有人敢像这般来欺骗她的感情,她是要把人千刀万剐挂在城门口的。
“命运弄人吧。”她嘀咕,“怀麟若不是让你来给我送毒酒,我也不会以为你是害死我的凶手,也就不会去找你麻烦了。”
两人从一开始就错开了缘分。她心悦他,可在他眼里她是个混世魔王。他送她上路,她把他视为仇敌。再度相遇,她满心想着报仇,欺骗、利用,没想到仇报错了人。
等要后悔,一切真相又都被揭开,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他们之间注定了越走越远。
若是江玄瑾今日不说这些,怀玉是想放手的,时光会消磨一切,没有缘分的两个人,又隔了这么多恨,强行在一起也注定痛苦,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他开口了,原来他跟她一样,是盼过一场花好月圆的。
她没输给他,那输给谁了?老天爷吗?
微微眯眼,李怀玉突然觉得很不服气。
就这么放过他,带着难以释怀的爱恨自己一个人过,当真痛快吗?人的一辈子就这么长,感情生不带来死不去带去的。不在这人间磨干净,带去地府又不能当银子花!
心里豁然开朗,她问他:“你能不能写封休书给我?”
没有休书,要再成亲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江玄瑾垂眸,低声道:“可以。”
“休书上得加上一条。”怀玉给他拿笔墨,“你休了我之后。所有你我共有的东西,但凡是我想要的,都归我。”
这话说给别人听,定是要骂她霸道的。可江玄瑾什么也没说,只点头。
看着他落笔,怀玉满意地笑了笑,等他写完,高兴地拿起信纸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然后问他:“你知道祁锦在哪儿吗?”
江玄瑾道:“在紫阳,你若是想见,我便让她来陪你。”
“那甚好。”怀玉拍了拍肚子,“祁锦的医术我很放心,眼瞧着还有几个月就临盆了,你让她来替我接生吧。”
脸色更白了些,江玄瑾别开头,僵硬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好。”
“你也留下来。”她道,“反正都待了这么久了,再多待几个月想必也不打紧。”
江玄瑾摇头,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怀玉笑着抢了他的话:“就这么定了,君上记得快些给祁锦去封信,等她有回音了,记得告诉我。另外,护城河通水的在即,还请君上赏个脸,一起去看看。”
第81章 一盘窝头
听她这轻松的语气,像是从拿到休书的那一瞬起,就完全释怀了一般,不避着他了,还请他多留一会儿。
江玄瑾抿唇,手捏着袖口越收越紧。
是要他留下来看护城河通水,还是要他留下来看她与陆景行的婚礼?他走了还好,若是在场看着,真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也算报复的一种吗?
凉意从窗外渗透进来,冻得他浑身僵硬,面前这人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推开窗一看,“哇”地惊呼出声。
下雪了!
多年没见雨雪的一线城,下起了细碎的小雪,晶莹的白飘落窗台,她捏着袖子去接,笑盈盈地转过头来递给他看:“你瞧!”
恍惚间江玄瑾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墨居主楼,这么久的分离撕扯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分。她依旧在他身边,笑着闹着,要与他共看这深冬雪景。
他怔愣地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袖子上的莹白,可一碰,那点儿细碎的白色,就融得不见了。
睫毛颤了颤,江玄瑾抿唇,眼里墨色翻涌。
碰不得,碰了就没了。
收回手负在身后,他紧绷了下颔,很想冷冽地说一句“殿下请回”,可话都在嘴边了,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他有很长的余生可以慢慢矜持,眼下,多纵容自己两分又何妨?
李怀玉像是不怕冷似的,站在窗边接了好一会儿的雪尚觉不够,还想爬上旁边的软榻,手能伸得更远。
江玄瑾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上前按住她:“你别动!”
怀玉挑眉,转头笑道:“怎么?怕我伤着啊?不是说是陆掌柜的孩子吗?你慌什么?”
僵着一张脸,江玄瑾冷声道:“软榻上有矮几,菱角甚多,殿下若是伤着,陆掌柜定会算在本君头上。”
“不妨事。”怀玉潇洒地摆手,“他不能拿你如何的。”
“……就算他不如何,还有就梧,还有赤金。还有你这满公主府的人,本君开罪不起。”
“君上谦虚。”杏眼潋滟,怀玉打趣似的道,“您真动心思,别说我这公主府,整个一线城我也是保不住的。”
说完,就要继续动。
然而,膝盖刚抵上软榻,身前突然就横来了青珀色的袖袍。
江玄瑾的动作很克制,手臂横在她的锁骨前,捏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给捞了回去。
勾唇一笑,李大流氓顺势就后退几步,贴上了他的胸口。
轻微的震动从背心传过来,她能听见他轻轻吸气的声音,只一下就消失,身子站得笔直,手也放了下去。
“殿下站不稳吗?”
“嗯。”怀玉长叹一口气,“自从肚子大了,脚就开始浮肿。每天腰酸背痛的,常常站不稳。”
青丝要是听见这话,定是要吐血。还站不稳呢?上回在街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是谁?!
江玄瑾听着,却是下颔紧了紧,低头看着她,想伸手扶她一把,又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身前这人突然就“啊”了一声,他心里一跳,皱眉:“怎么?”
抱着肚子,她坐去了软榻上,神色古怪,蹙着眉沉默。
“说话啊!”江玄瑾站在她面前,表情维持着镇定,一开口,语气里的恐惧却是藏也藏不住。
怀玉缓缓抬头,朝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江玄瑾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就放上去探了探。
这肚子好像比他想象中结实很多,沉沉的,鼓鼓的,他一碰,里头的东西就动了一下,小小的触感,刚好落在他手心。
江玄瑾一震,慌忙收回了手,强自镇定地道:“我让乘虚去传个大夫来。”
“哎,不用了。”神色恢复正常,怀玉道,“就是胎动,正常的。”
正常的你做什么那副表情?!江玄瑾回头,瞪她。
李怀玉嬉皮笑脸地道:“每次胎动我都很害怕。生怕它突然就撞破我的肚子出来了。”
这种恐惧的感觉,非得让他也尝尝,她心里才能舒坦。
江玄瑾沉默,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冤孽。
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不到一日就送回了紫阳主城,吕青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急急忙忙接过信拆开。
然而,看完信,他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把信纸往地上一摔:“要个医女也用八百里加急?他真当马累不死?”
下属弱弱地禀告:“君上用的是千里马,没累死。”
吕青冷眼就横了过去,下属立马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