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这个字眼,原本就是个计时单位,好比说“等了一劫那么久”。
但老百姓过日子发现,好日子总不长久,隔三差五就出幺蛾子,于是就把这些倒霉事儿也叫做“遭劫”了。
可咱们这位无问僧老师倒好,直接把“劫”的概念升级成了豪华套餐!现在不光倒霉算劫,连天上掉馅饼也算劫。
好嘛,照这么说,人生不就是个“劫劫复劫劫”的无限循环?
李一杲今天可是做足了功课。这厮破天荒没穿他那件祖传码农T恤,居然套了身汉服正装。
你还别说,人模狗样往那一站,还真有点关二爷捋胡须的派头。
只见他郑重其事地从蒲团上爬起来,冲着无问僧就是三鞠躬:“师尊在上!求您传授弟子无灾无劫的秘法!”
连头顶那撮常年叛逆的呆毛,此刻都服服帖帖地趴着,活像被502胶水固定住了。
“啪嗒——“无问僧手一抖,半杯茶水泼在石桌上。
老道不慌不忙地重新斟茶,眼看茶水要漫出杯沿时突然停手:“看见没?这杯子装多少水是定数。”
说着把整杯茶往地上一泼,“倒空了也还是‘空’,算不上‘无’。”
突然,老道枯指一点,茶杯竟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态!
茶壶悬空倒水,水流在瓶口打着旋儿,却怎么也灌不满。
李一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不科学!
“老师!克莱因瓶只是拓扑学玩具!”理工男之魂瞬间觉醒,李一杲的呆毛又炸了起来,“就算真能做出来,理论上也永远灌不满啊!”
赵不琼却突然福至心灵。
她想起老爹的理财账户——钱生钱利滚利,可不就像这个永远装不满的怪瓶子?要是世界首富的资产...那简直就是行走的克莱因瓶啊!
“师尊,”她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您说的这个瓶子,是不是比喻资本永不满足的吞噬本性?”
凉亭内突然安静下来,连穿堂风都识趣地放轻了脚步。
无问僧和李一杲师徒二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赵不琼。
老道雪白的寿眉高高扬起,连声道:“善哉!善哉!”——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简直比荔龙兰亭的琉璃瓦还稀罕。
李一杲的反应更夸张。
他“腾”地从蒲团上弹起来,头顶的呆毛激动得根根直立,活像只炸毛的猫。
他手舞足蹈地绕着石桌转圈,嘴里“哇哇”乱叫:“师妹啊师妹!为兄这般经天纬地的天才——“突然一个急刹车,凑到赵不琼跟前竖起大拇指,“在你面前简直像个刚学会1+1的蒙童!这比喻绝了!”
可下一秒,他就像被扎破的气球般蔫了下来。
葛朗台附体似的摸着钱包,眼前浮现出世界首富散尽家产的画面——遗嘱公证处刺眼的灯光、律师机械的宣读声、自己捂着胸口抽搐的模样...他顿时觉得心绞痛要提前发作,一屁股跌回蒲团,把美人靠撞得“咣当”响:“但是...这也太难了吧!”
这时,那只八卦的老乌龟鬼鬼祟祟爬上了石桌。
绿豆眼先扫过零食篮——虾干没了;又瞅瞅水果篮——酥饼光了。
它不甘心地用鼻子拱了拱荔枝壳,“啪嗒”一声,壳底下竟露出半截红豆糕酥饼!
老乌龟瞬间两眼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酥饼,转身就是一个信仰之跃——
“扑通!”水花四溅。
酥饼遇水即化,老乌龟嘴里就剩点渣渣。
十几条锦鲤闻风而动,瞬间把它围得水泄不通。
最肥的那条一个神龙摆尾,直接怼到龟脸上,吸尘器似的把最后一点残渣嘬得干干净净。
无问僧看得直摇头:“这老货...”他屈指弹了下茶盏,惊起一圈涟漪,“次次跳水,次次被抢,活了几百年还不长记性。”
李一杲蓦地福至心灵,指着池子里狼狈的老乌龟叫道:“我懂了!就像这老王八明知跳水要丢食,还是管不住嘴——“他猛地捂住自己的钱包,“要我把小钱钱散出去,还不如让它咬我两口呢!”
凉亭里顿时爆发出三重笑声:无问僧的闷笑像老风箱,赵不琼的轻笑似银铃,李一杲自己则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又栽进池子里喂鱼。
那只被嘲笑的老乌龟愤愤地划着水,背上的八卦纹气得发红,活像个被戳破心思的守财奴。
无问僧的笑声在凉亭里回荡,像只老鸭子被掐住了脖子。
他边笑边捶胸,差点把肺给咳出来,灌了口茶才顺过气:“一呆啊...”老道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你这葛朗台转世的德行,倒让为师想起个绝妙比方——“
无问僧突然从袖中摸出个破旧的记账本,枯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
他撕下一页递给李一杲:“假设有十万亿现金,而这上面每个数字都是你欠的债。”
李一杲接过一看,顿时倒吸凉气——最小的一笔都是六位数起步。
他正要抗议,却见老道变戏法似的摸出枚锈迹斑斑的一元硬币。
“规则是这样的——“无问僧的拂尘杆“咚”地敲在记账本上,“第一,只能还跟你有直接因果的债主。”他忽然划掉大半名单,“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多还一分就离‘无’远一丈。”
“第二,”老道把硬币往石桌缝里一塞,“还债时要像这枚硬币,滚进缝隙无人察觉。”硬币卡在石缝中,阳光一照几乎隐形。
“第三最要命。”无问僧骤然揪住李一杲的衣领,“哪怕欠人金山银山——“他掰开徒弟手掌,把硬币“啪”地拍在掌心,“也只能还这个数!”
李一杲盯着掌心的硬币,蓦然福至心灵:“我懂了!就像...”他指着亭外那株老梅树,“每年落下的梅花,看似随意却都归了根。”
无问僧欣慰点头,却见李一杲突然愁眉苦脸:“可这1块钱...要还清10万亿?”他掰着手指头算,“就算每天还1万人,也得地老天荒...”
“痴儿!”老道拂尘抽在他手背,“重点不是还得少,是要还得妙!”他蓦然抄起茶壶往石桌上的蚂蚁群倒水,“看见没?”
水流诡异地分成几十股细流,每只蚂蚁都被恰到好处地冲开,却都没被淹死。
更神奇的是,它们触角上竟都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细看竟是纳米级的一元硬币全息投影!
“真正的‘无’不是清空,”无问僧的声音突然空灵起来,“是把‘有’化入众生因果而不留痕。”说着把茶壶往李一杲头上一扣,“现在明白没?你这守财奴的账本...”水流从壶嘴滴落,在石桌上汇成∞符号,“还得越精妙,离‘无’反而越近。”
“那是不是我越来越有钱,就能踏入‘无’的境界?”李一杲突然两眼放光,活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他直勾勾盯着无问僧油光发亮的脑门,那锃亮的反光在他眼里仿佛变成了金山的倒影,“老师!坐拥金山银山修成‘无’的境界,这不就是佛祖的境界吗?”
“啪!”无问僧气得抄起佛尘就往自己光头上狠抽一记。
这一下抽得实在,竟在油光水滑的头皮上抽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