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神一笑,你听说过的,是吧……”慕长生看着龙霸海,沟壑丛生的脸上显出一抹傲然。
龙霸海点头,武林中人,谁不知道慕长生刀神一笑,气势如虹,一出刀则山河变色……
慕长生叹息了一声,然后慢慢起身,掀起座椅,从下面的储物箱中慢腾腾的翻出一把刀来。整个动作,就如同一个不会武功的老者,举手投足,皆没有所谓大家的风范,龙霸海已经捏紧了手上的霸王刀……
慕长生的刀,古朴的刀鞘,没有花纹,漆黑的鹿皮包裹,刀柄微长,他转过身,将带鞘的刀拿在手上,抚摸了一遍,那眼神,温柔得一如情人,而口里则轻轻呢喃:“十二年不曾让你见光了……”
慕长生脸上挂上一抹笑,不去理龙霸天,却转头来看连溪:“二夫人……公子爷说,十二年前,长生刀一出必见血,杀戮满天下,有凶器之嫌,而十二年之后,长生刀,却是要为这长生二字正名,是以,长生奉公子命,保护夫人北上……”
慕长生说完抬脚,步下马车,横出两步,只听一声拔刀的刺耳铿声中——长生刀出世。
龙霸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这赶车人吸引了过去,但见他原本已赶车老儿,行动迟缓,如今一刀在手,居然有顶天立地之感,双腿微开一站,只觉得八风不动,倒是气势雄浑,喷薄而出。
龙霸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霸王刀——非拔不可。那种压力袭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危险,第一反应就是拔刀……
慕长生没有动,右手反握刀柄,但听得一声龙吟——
他是慕长生,只有慕长生的刀,起手式才是反手握刀,也只有慕长生的刀,在真气灌注的刹那,才会生出龙吟……因为没有谁的功力能够与那把骄傲的长生共鸣,也没有哪把刀能受得起刀神霸气的内力……
这一声龙吟,便是昔日美名满天下的:刀神一笑。只有慕长生这样的人,才能让刀神展颜,只有刀神展颜,刀才能活过来,才能铿锵一笑……
所以刀是长生刀,人当然就是刀神慕长生。
龙霸海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此时居然说不出半句话来,那种泰山压顶的感觉,让他没有半点儿力气开口——被刀神的气劲锁住,那种压力,会让人觉得空气也在挤压……
慕长生动了,只是右手轻轻一个挥动,反握的刀,刀刃划出一道光华,慕长生只觉得电光火石之间,这天地间便只有那一刀了……
龙霸海的额角大滴大滴的滚落汗水——那种压力已去,所以这大汗方能跌落。一切似乎一如最初,只是慕长生的身前,地面上一条沟壑突然出现,沟边的草木,竟然已被刀气削得平平整整……
慕长生收刀,还刀入鞘。然后那如刀锋般的人突然之间又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赶车人,慢腾腾的上车,慢腾腾的将刀放回座位下。
龙霸海还立在当地,霸王刀苍白得像龙霸海的脸色。还刀入鞘,然后躬身退到路边,拦路而来,恭送而去……
“龙大侠……”连溪开口。慕长生刚要扬起的鞭子又轻轻放下,等待这连溪继续。
“如果你知道你的兄长是被人所杀,那你便是倾尽性命也要为兄长复仇是吗?”连溪的脸色有些苍白,阳光温暖,可是连溪的身上偏偏生出些寒冷。
“当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只要寻得真凶,龙霸海愿以命相搏……”龙霸海斩钉截铁的应道。
“如果……我做一个假设,如果误杀你兄长之人,是你朝夕相处的心爱之人,你杀是不杀?”连溪的语声轻了起来,但是目光却有些殷切的落在龙霸海的脸上。
龙霸海犹疑片刻道:“龙某如今既无亲人,也无情人,这还当真只是个假设,不过……若真有此事,龙某会杀了心爱之人以慰兄长之灵,然后再自杀以谢杀她之罪!”
连溪的目光渐渐灰暗下来:“何其刚烈,何其无辜,何其傻啊……”
然后轻轻放下车门,对着慕长生说了声“走吧……”
马鞭挥动,马车继续在官道上狂奔,连溪只觉得心里疼得不能呼吸,杀了我,以慰连溪,然后自杀慰我吗?她终究没有这么做的。
车前却传来慕长生的声音:“若是我兄弟被我挚爱之人误杀,我会离开,因为我无法面对死去的兄弟,但是我也无法割舍心中的感情。”
连溪在车厢里,胸口一阵气闷,不由得捂着胸口,只觉得唇角溢出鲜血来——这是一路上多少次吐血了?
这约么,也是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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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
“刀神慕长生,怎么会到了夫君帐下的?”身后传来连溪的声音,分外清晰,犹在耳边,那语调轻柔低缓,可是居然有些气滞——气滞乃是身有积疾的表征,慕长生想,夫人的身体确实相当的差……
慕长生挥舞马鞭的动作迟疑了一些,目光放在远处,却没有回答,连溪也没有再问。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段过往,都有那么一些不想提及的东西。就像,连溪为什么要北上……
夕阳西下,两个人又经过了一个小镇,慕长生和连溪下马,在小镇上打听了一番,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镇的客栈老板称,四天以前,曾有一个和连溪长得非常像的姑娘在店里落脚。只不过次日清早便离开了。
四天,这时间并不算太长,但也足以说明连彤北上的速度很快。连溪计算着连彤从京师出来的日子,如果她不改变速度的话,连溪和慕长生日夜兼程,应该一周之后,便可以赶上她了。
慕长生和连溪谢过客栈老板,又买了些吃食酒水,换过马匹,继续朝着北方奔去。
夕阳西下,官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了。于是慕长生打马,马车一路飞奔。从日落到月升,再到晨曦微露,便已经奔出了百余里地。
及至天微微放明的时候,两人才将马车停在路边树林里,连溪在车里进食,慕长生则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饮马。
北地的清晨,空气清新而寒冷。连溪靠在车厢上,微微卷起车帘,尚且覆着晨露微霜的草地已经带着独属于春天的青绿。
拿起已经切片的牛肉,有些冰凉,连溪无所谓的夹了一片往口中送去,另一只手则抓过酒壶,灌了一口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酒的,似乎每天陪着自己的,便是这看来清澈,却又浓烈的东西,每日里喝得迷迷糊糊,才觉得有些事情,能够暂时放下。
连溪自嘲的一笑——自己居然也成了个借酒浇愁的人么?曾经自己那么鄙视这样的人,总觉得这样的人不敢面对现实,不能承担压力,所以总想着要逃避。
可是如今,自己居然也成了这样。
连彤弃自己而去,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也曾在心底里反复思虑。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好?能不能不让她伤心?自己也曾不断的自问,可是真的,不后悔。
对自己亲密的爱人,怎么能说谎?
而对自己所付出的那颗真心,连溪也真的不希望那是建立在一个替身的基础上。
自己就是霍岚,是霍岚在爱着连彤……多少回自己在心里呐喊,可是多少回自己又将这想法深藏。于是那些快乐似乎也变得虚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
等到说出来,心里才踏实了。可是等到说出来,两个人之间,却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自己杀死了连溪。自己真的不知道。以前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因为就算是在那个世界闲极无聊的时候看了那么多的穿越,也没有一个故事告诉自己,当自己穿越到别人的身体,那么这个身体原来的魂魄呢?
是死了?是被自己撵走了?一场穿越,是自己霸占了别人的身体,拯救了这具躯壳让她得以继续行动,还是自己赶走了别人的灵魂,杀害了一个人?
谁说得清?如果在那个世界,自己的弟弟有一天突然告诉自己,他不是他,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么,自己会觉得这是一场普通的穿越,而毫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