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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如此你稍待罢。”
又过了片刻，又听到先前问话的人前来回话了。
☆、第六章 公子的婢（一）
他说：“我家公子今晚宴客，没有空过问此事。不过我家公子有几句话说给司空大人，还望各位务必带到。我家公子说，奚齐当日一句玩笑，不想司空大人竟当真了，由此可见司空大人竟是极重信诺的人，就连对我家公子这样短命之人亦是一诺千金，我家公子感激不尽，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如此，诸位将女郎留下请回罢。”
外面的妇人应了一声，便掀了帘子，姬秋捧着自己一路带来的包袱，缓步下了车，袅袅婷婷地一步步朝那座陌生的大殿走去。
暮色深重中无数探究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她只装作不知，只是让自己的腰背挺得笔直，步履更为坚定。
“可是司空大人家的小姑子来了，人在哪里快让我瞧瞧，在哪呢？”
才踏上门前的石阶，便听得院内传来一妇人豪迈的声音。姬秋堪堪抬头，一青衣妇人便迎了出来，就着院门前灯笼朦胧的光亮，姬秋见是这妇人生得白净，面相和蔼，让人见了陡然生一股亲近，心中对她顿时就有了好感。
先前站在门外的大汉恭敬地上前称了声英姑，那妇人只是不理，径直上前拖了姬秋的手，飞快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快人快语地说：“看来世人那些胡诌的话真是不能当真，谁说风流百年的姬氏嫡女丑不可言来着，依我看来却是个干净周正的人儿咧，就我英姑所见，也没有几位士族人家的小姑子能比得上女郎这份清爽干净的。”
被人当众议论长相如何本就是件难堪的事，何况姬秋自知外形差强人意，一直以来总是被人拿来与暨雨比较，更是从小饱受云泥之别看待。但英姑这番话随意说来不仅没有半分恶意，倒像真心实在的，就算姬秋性情落寞，让英姑这么当众夸赞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向来淡漠惯了，闻言也仅轻声回了句：“英姑过奖了，姬秋哪里担得起英姑的夸奖，真是惭愧。”
英姑呵呵一笑，便拖了姬秋入院。一路不断告诉她沿途出处，竟跟多年故人一样。姬秋跟在她身后，那颗忐忑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往细里一寻思，姬秋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份竟不像是送来作妾的了。
英姑一路喋喋不休，终于在一处别院停了下来。
这小院离前院跟主院较远，相对僻静，室内早就点有灯火，却不见人影。
英姑拖了姬秋的手进了院子，又拉着她看了看室内的布置，这才笑着说：“我家公子没想到司空大人竟将公子奚齐的玩笑当了真，一时也没有做安置。就这小院虽然僻静尚算雅致，不知女郎还满意不？如果觉着不称心的话，我回头禀过公子，再给女郎寻个去处，今天女郎就先将就着住下吧。”
“如此已是很好，不用再置换了。”
姬秋急急打断英姑，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可否请英姑告诉姬秋，公子奚齐当天与司空大人开了怎样的玩笑？”
英姑愕然以对：“怎么，女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前来公子府么？”
姬秋既想知道实情便不再隐瞒，缓缓点了点头。
☆、第六章 公子的婢（二）
英姑错愕半晌突然笑不可抑起来，竟然眼泪都笑了出来。过了一会，她抹着泪问：“女郎以为你前往公子府是干什么来了？”
“我原想是司空大人将我送与公子为妾来了，只是现在看来却不像，还望英姑说个明白，免得姬秋不知情之下闹了笑话。”
英姑渐渐敛了笑意，正色问道：“你来之前司空大人没有交待？”
想起临行前暨坤那意图不明的说词，姬秋再次摇了摇头。
英姑终于端正了神色，神色复杂地望了姬秋一眼，这才缓缓说道：“两月前，使公曾于宫宴中替我家公子保媒，许的是司空大人家的暨氏阿雨，说暨氏阿雨，虽是嫡系庶出，但对于暨氏一族而言却跟嫡女无异，这样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天家颜面。刚好公子奚齐也在，当即便讥笑道：暨氏一族，原本便是小史之家，就算是娶了百年公聊之后的姬氏嫡女姬偃，也难沾名士之气，居然还妄想攀上龙子凤孙？实在是太狂妄！我天家二兄是何等尊贵，就算那姬氏嫡女要许配给他都算勉强，你们居然敢拿暨氏说事？！”
姬秋终于有点明白，在这个讲究门第风骨的时代，像暨坤那样的小史之家，如果不是因为娶了自己的母亲，确实无法攀上有天神相佑的龙子凤孙，即使是攀上了，以暨氏阿雨的身份，也确实只能做公子重耳的妾而已，甚至连贵妾都谈不上。那使公不知道是什么人，实在是个不知轻重的，竟在宫宴之中郑重其事地提出这种事，难怪公子奚齐出言相讥了。
英姑稍为沉吟又接着说：“司空大人当时在场的，自然觉得难堪，只好哈哈一笑说：嫡女貌丑，虽然是名门之后，但有碍观瞻，便是将她送给公子为婢，只怕都有辱公子慧眼，幸好小女长得还算可人，公子若不嫌弃倒是可以收了作妾的。”
姬秋冷冷一笑：“公子奚齐必是说了，堂堂百年公聊士族之后，在司空大人眼里居然是为婢都有损主家颜面的，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家二兄收了为婢，这风骨门第，司空大人虽然不屑一顾，但我晋国公子却不能不管不顾。”
英姑不由愕然，竟然无语了。
心想这姬氏嫡女不愧为百年公聊士族之后，一个少年姑子居然有这样敏锐心思，当天的情形虽然并不是完全如此，但与她所猜的却也相差不了多远。
姬秋抿唇一笑，竟跟说别人的事一样，在英姑诧异的眼神中悠悠又问：“后来又怎么样了？”
“呃！”
就算是英姑这样豪爽的人竟也被姬秋的反应怔住了，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姬秋不由又唤了声：“英姑。”
“呃！”
英姑终于回过神来，见姬秋对这件事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便也坦然道来：“当天庙堂之上多为公聊士族，公子奚齐所说的很合众人脾胃，因此对他提议之事赞同者居多。公子奚齐与司空大人向来不和，当时竟拉着我家公子说，世人都知道公子重耳最是风流率性，其言其行多为天下名士争相效仿，王兄你倒是说说，可是会因为司空大人嫡女无盐之姿而嫌弃？”
话已到此，姬秋已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与自己刚才的猜测无异，不由暗里松了口气。这样的结局，比起送人为妾来说已经好太多，到时就算想脱身了，应该也不会太难。
虽然时下对于妾也好，婢也罢，被主人送来送去向来被认为是风雅之事，名士之举。可姬秋明白，就算自己为婢，公子重耳却也不敢再随意把她送来送去的了，公子奚齐那句：风骨门第，司空大人虽然不屑一顾，但我晋国公子却不能不管不顾。已经成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第八章 侍职书院（一）
当然，即便公子奚齐没说过这样的话，然而事实却已如此。
自己是晋王所封的世袭嫡女，就算之前再怎么不被暨氏看重，如今暨坤之举被公子奚齐当众斥责嘲弄之后，自己的身份便已然不同往日，晋国公子也不能不管不顾了。
姬秋尚在沉思，英姑又接着说：“公子奚齐与司空大人不和由来已久，只是此事缘由我家公子而起，我家公子却不得不顾及双方情面的。女郎今日就算入了我公子府也休要担心，我家公子早已有令在先，府中上下，对女郎以客卿之礼待之。”
英姑说到这里，抬眸暗里打量了一下姬秋的神色，见她跟听旁人的故事一般，不但没有半分情绪，居然连眉头都舒展了，心中对这个小姑子更添了几分好奇。
但她仍忍不住宽慰姬秋：“女郎且安心在公子府住上些时日罢，待日久众人都淡忘此事时，我家公子自会送女郎回归暨府。”
姬秋闻言心中一惊，当即冲口而出：“此举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