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断的藤条,一块屹立不倒的大石。
她从溪中取了水,跪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喂给他,顾北遥气若游丝的呼吸像一根丝线紧紧缠住她柔弱的心房,越勒越紧,嵌入肉中,一片窒息。但她不能倒下,拖着灌了铅的腿拿了布巾在水中浸湿,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腊月的水冰凉刺骨,施晓然知道冷水可以止血,连忙找了一件厚实冬衣,用匕首划成几大块,浸透水后勉强拧干,脱了他的衣服将湿透的布巾搭在他身上。只要他还没有断气,她就不能放弃,如果失去了他,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日头偏西,四野幽静。
寂静中有危险在步步逼近,施晓然只觉背后凉飕飕,似乎已成为他人的目标,猛然回头一看,神经崩断了弦,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一只狼已经无声站在两丈以内,冒着绿火的双眼直直盯着两人,它的一条后腿受了伤,一瘸一拐抖着爪子缓缓移动,步步逼近。
这是一头极度饥饿的狼,肚子干瘪瘪贴在一起,很明显因为受伤而多日未能捕获猎物,它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施晓然屏住了呼吸,她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野兽。而且狼是群居动物,很少单独出动。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几乎窒息。
狼竖起了身上的毛,做出腾跃的姿势,它低声嗥一声,做出威胁与警示。对于一只受伤的饥饿的狼来说,它不愿意再起争斗,有一个人足以果腹。
施晓然却慢慢镇定下来,她可以确定目前只有一只狼,还是一只战斗力大减的狼,她知道这只狼在威胁她离开,但是她绝不会放下顾北遥独自逃命,顾北遥是她生命的阳光,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救赎,是自己心心念念爱着的人。
她悄悄伸出处右手,从旁边拿过那把匕首,这是顾北遥随身携带之物,因常年的磨砺而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匕首被紧紧握在手中,施晓然的掌心因为紧张而冒出汗渍。夕阳的余晖聚集在匕首上面,随刀身的移动,光在冰冷地翻滚跳跃。
杀气凝聚在锋利的刀口之上。
狼绿幽幽的双眼射出厉光,前腿趴下,身体弯成一个弓状;施晓然瞪直红肿的双眼,全身绷起,成半蹲状。
狼做好进攻的姿势,随时准备用那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断这个女人的喉咙;施晓然将刀举止胸前,握着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她没有杀大型动物的经验,但只要它扑过来,只要她的手够准,她会毫不犹豫一刀□它的脖子。她仿佛听到刀插入狼体的声音,那种闷响在心中成了一种召唤。
双方都在静默中作着战前较量。
狼彻底被她激怒了,长嗥一声,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直扑而去。施晓然却是握着刀在狼扑来的一刹那横向一划。
不料狼这一扑却是虚招,半空中改道落在施晓然右侧一米开外,落地一瞬间快速后腿几步,又弓起身子,做出进攻的姿势。狼是极其聪慧的动物,它看懂了对手的动作,如它预料,面前的对手极为普通,力度和速度都不够。
狼再度飞腾而出,直直扑向施晓然,施晓然还未看准方向,就被扑倒在地,狼正好压在她的胸上,有力的前爪按在她的胸上和肩上,张口咬向她的脖子。施晓然缩颈一偏,在狼身下的左手死死扯住它的后腿,正好是狼受伤的那一条后腿。
这是一只饱受饥饿和伤痛折磨的狼,力气减了不少,它吃痛,右前爪一划,在施晓然右臂被划上深深血痕。
狼口喷出的热热的腥味钻进鼻孔,施晓然咬紧牙关,左手用足力气抓住它的后腿不放,一边同狼挣扎,一边握紧刀挥手使劲一扎,匕首没入狼后背没入。
狼“嗥”一声惨叫,趁施晓然抽刀的同时,突然发力跃开,后退几步,重新攻击。
施晓然还未爬起,就见狼再一次扑来,慌忙之中伸出两手推栏,却丝毫没有起到阻碍作用,反而握刀的右手被压在狼身下,动弹不得。狼在咬向她脖颈的瞬间,施晓然的左手如九阴白骨爪般死死扼住狼的咽喉,阻止它口牙的靠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扼得它不能前进。
狼四只脚在她胸上狂抓乱舞,施晓然右手握着刀却无法抬起,两厢较劲,施晓然用力侧身,左手使劲一推,竟翻滚过来,施晓然死死将狼压入身下。寻着一个空隙,她的右手一偏,用力将刀一送,随着“呲”一声闷响,匕首穿破皮肉,直刺狼肚。
电光石火间,抽刀,继而第二刀,第三刀,灼热带着腥味的狼血喷在她的面门,浓浓血腥味散开。
不知插入多少刀,狼抽搐的身体逐渐静止,施晓然一身鲜血,右膀和前胸似火燎般疼痛。她瘫坐在地,爬到顾北遥身边,喘着气,回头看着皮肉模糊的狼尸,疲乏地笑了起来,她还活着,就会一直在顾北遥身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伤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大家都不评论?好伤心…… ……
被救
此刻的施晓然狼狈至极,溅在脸上的血点被她胡乱抹开,探了探他的鼻息,若有若无。经过刚才一战,她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发泄,她抓起顾北遥的手,有气无力自顾自语道:“算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要生我们一起生,看老天爷的意思吧,和你这样的帅哥死在一起也值了。”
休息片刻,她再度将顾北遥弄上马,自己抓住马鞍,慢慢爬上去,坐在马上,还没来得及扬起马鞭,就见三只体格健硕的野兽从远处奔来,仔细一瞧,还是狼。
狼是嗅觉极其灵敏的动物,这里血腥味太重,人血狼血混在一起,必然招来野兽。
天要亡我!施晓然惨笑,扶紧顾北遥扬起马鞭狠狠一抽。
马儿奔跑的同时,后面的三只狼突然发力狂奔追过来。冬季的食物本就稀缺,狼是不过放过任何一个好机会。
施晓然不时回头看一眼,三只狼都是发足狂奔,紧跟其后,死咬住不放。
马儿带了两个人,加上施晓然骑术不精,两方的距离由二三十丈,变为十几丈,七八丈。
待变成四五丈时,旁边的两只狼开始散开追逐。
施晓然知道它们是打算为成包围状攻击猎物做准备,她终是无望了,她是不可能杀死三只雄壮的狼,今日非成为野兽口中食物不可。
她从来没有为他付出什么,但绝不能让看着顾北遥成为一群狼的晚餐,哪怕他已经没救,她也不会让一只野兽践踏他的身体。若是要死,请让她死在前面,就不用面对失去爱人撕心裂肺的痛楚,就不会痛得不能呼吸。
况且,她还打算搏一搏,虽不能杀死三只狼,但她一个人应该足够填饱三只狼的肚皮,她想为他争取一些时间,换得一个薄弱的机会,她还想求老天让他活下去——他是那样一个寡淡少欲的人,不该如此短命。
她抓起那个装有茴珑果的小包袱,将它紧紧绑在他身上,苍白的手指划过他更为苍白的面颊,激起心上一片震颤。若是她的生命可以为他换得一线生机,她此生无悔;若是不能,那在天堂也不会孤独。
她小心的将他放伏在马背上,减缓马速,握着马鞭骤然跳了下去,刚落地,反身扬起马鞭对着马臀狠命一抽,马儿吃痛,迅速跑远。
后面狼跟上,三只狼迅速围在她身边,成三角包围状。
施晓然面上没了惧色,嘴角微微勾起,面上竟带了丝不屑,目光如剑。她高举手上匕首,刀身寒光刺目,道道飞弹而出。
这对狼是一种挑衅。
狼身上的毛根根立起。
一只狼迅猛扑向她。施晓然挥刀,寒光闪过,似划过黑幕的流星。
健壮的狼何其机警,这一猛扑似山洪爆发,又岂是一个弱女子能够抵挡,她的一刀无异于螳臂当车,狼的气势扑面而来,施晓然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
狼爪从她左侧腮帮划下,血盆大口直逼咽喉。
身上似被大山压倒,野兽的气息铺天盖地,施晓然仿佛看到死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