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诏赶往江南需三四日,更别提还要找当铺了,这一来一回,该是要十日出头。
景霖罕见地停住没回,他手指抵住下巴,喉间缓慢地滚过一轮。
“去找人帮你。”半响,景霖还是回道,“上官远是我这边的人,你一入江南只管向他报备,不要提及字条里的人,只说我要赎回亡母遗物。”
上官远是个飘忽不定的棋子,利己主义的人往往会先保全自身。
刘霄曾和他说明上官远投诚之意,但他如今从所谓神坛跌入泥潭,不知道这份投诚之心到底有多少了。
若是帮了,此人就还算可靠,日后不必清理;若是不帮,则情义皆废,再不动用。
许济应下,端上药箱就走了。
景霖重新躺回藤椅上,长长地呼出口气。
里正与丞相,有何不同?
都是为国为民,只不过一个站在上面,一个站在下面。一个说出来的话别人更愿意听一些,一个要更费劲些。
但站在不同位置,看到的角度是不同的。
景霖还是丞相时,看到的是皇上和大臣,他离百姓很远,只能靠着约束百官,以此来惩恶扬善。
如今,他是个小小的里正。看到的便是县令和刺史,此刻他离百姓近了些。这个官甚至小到可以和街坊邻居称兄道弟,小到连看守城门的守卫都敢上来聊两句。
若不是在这个位子,他也看不到底下的百姓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欺瞒,打压,谩骂。
是上位者的傲慢和推脱,是下位者的谄媚和讨好。
凡有灾祸,必是积少成多。暴风雨前的夜晚,总是风平浪静。
景霖并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该走什么路,皇上对他大疑,恨不得他死,升官是不可能再升了,没死就不错了。
御史大夫和太尉相继退位,朝中暂时保持原样,是因为三党还存在,大臣依旧会听楚嘉禾和武樊的谏言。日后三党缓消,大臣各自有了自己的党羽,那么楚嘉禾和武樊的话就不会那么管用了。
中心乱,四周乱。
这在他将要斩首时体现的尤为明显。
楚嘉禾还未替他伸冤时,百姓无不打骂,认定一切是他的罪责,皇上是天,皇上是地,皇上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然而楚嘉禾携众官员出面,摆出证据,集体求情时,百姓争相变脸。
其实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商贾一事,他们在场吗?春猎一事,他们在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