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一个银色的指环,很柔和的曲线,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暖色的光。
这是郭岳给他买的。
他没有力气去看刻在指环上的字,只是颤颤巍巍的戴上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的好。
“那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我就是这么没良心,谁让你每次回来都只会欺负我?我故意气你才不收的。我就是小心眼,不行吗……”
曲章边笑边靠坐在只剩下空荡荡床垫的床上。
伸手拉过那个牛皮纸袋子。
几乎是用蛮力把它扯开来。一堆晃眼的英文文件。曲章看也不看直接丢进了床下的行李箱里,一些纸洒了满地都是,他也不理。
然后纸袋里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个录音笔。
照片上是郭岳和郭洋还有奶奶的照片。那时候的两兄妹都很小,郭洋正在换牙的年纪,笑起来没了两颗门牙,但是眼睛被阳光照的眯了起来,再加上是笑起来,连那条线都要看不见了。那时候的郭岳是小少年的模样,正一只手挡着太阳,一只手拉着妹妹,身后就是他们最亲爱的外婆……
照片的背面,是已经被磨损掉的将近20年前的日期。
曲章把照片放在了胸口。
好像除了这张照片,照片里的三个人,都已经没有曾经活下来过的痕迹……
曲章记得郭洋不在了以后,郭岳是一夜之间把郭洋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如今,郭岳剩下的,竟然也连这个行李箱子都塞不满。
“你们两兄妹都是被我害死的。你说,为什么最后活下来的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小心眼的家伙,而不是你们呢。你也是,明明都说要一直上我,就算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为什么说说死就死了?我欠你那么多,都还没有还,我不想留到下辈子再还你了……下辈子谁要和你纠缠,下辈子我早早的就去讨个老婆,见到你就绕道,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机会就这么一次,快点来找我算账,就算你真死了,变成鬼也来讨回来好不好?我们这辈子的债这辈子都算清了……以后,谁都不欠谁的,都要好好的活……”
曲章自言自语着。把相片放回纸袋子里,又拿出录音笔,想着里面应该是郭岳的遗嘱。只是都是八年前的东西了,里面的电池早就没有电。
曲章把东西丢回袋子里,一起塞进了行李箱,又收拾好了地上的纸,退下了戒指也收进了箱子。
他把箱子盖好拉上了拉链搬到了床上,放在一边。
他就躺在另一边。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郭岳,我喜欢你……”曲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药丸,一颗颗的往嘴里送。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颗……
“这些年……好像也打不起精神再去找什么人了……”两颗……
“总是数着你离开的时间……总是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会不会死在了国外,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三颗……
“以前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不在了,我该开心还是要难过。你死了,没有人再会对我做那些事,我还能拿你去全部的钱……可是我明明是很难过的……”四颗……
“连你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恩?我不等你,我还能等谁去……”五颗……
“咳——咳……”曲章咳了几声,还是咽下了药,“郭岳,你看,你不在了,我做饭也难吃,睡觉也不安稳,连吃药都会呛到……”
“我好累的。每天每天。不知道醒来是为了什么,去忙乐团,那里好像还是有人需要我的……只是好多时候还是觉得做什么都费力气,好像要比别人都废更多的力气一样……”
“那天,我看到曲飞偷偷的拿了爸爸的车钥匙,我没收过来了。可是他和我说,他喜欢洋洋,特别想在你妹妹面前耍耍帅……平时爸爸经常教他开车,我也教他过……小飞平时做事情一直都是很谨慎……他答应就去转一下就乖乖的回来……然后我就把钥匙给他了……我没有想过,最后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害死的他们。现在你也走了……”
“你真的很笨。我对那个女学生好,是因为她很像洋洋,你不觉得她很像吗?还想过若是你见到她会不会觉得也很亲切……”
“你说你要去找年轻漂亮的姑娘的时候,我难过……也心里酸酸的……你说我老,说我丑,我也会不高兴……你走了以后,我整晚整晚的梦到你……”
“……郭岳,我是真的累了……”
……
城北,叶晨怎么都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胡年丰也觉得心里空牢牢。
叶晨最后还是把人从被子里拉了出来:“不行,我还是担心曲老师,你带去再去看看,我怕他出事……”
胡年丰很快就开车带着叶晨去了曲章家里。
一路上,叶晨每隔三分钟就看一次手表,胡年丰索性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变速器上——
那人的手心也满是汗。
曲章的屋子里什么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
而他对面的屋子,门都没有关严实,里面还泛着灯光。
叶晨开了门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卧室里只有床上只放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而窗户就大大敞开着,有风儿轻轻的吹动着帘子……
静悄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很阴暗。光明在下一章。。。
☆、重来
胡年丰报了警。天快亮的时候,警方那里找到了曲章。就在离曲章家最近的医院。
是急诊,曲章过量服用安眠药物,也就是自杀。
胡年丰和叶晨熬红了眼赶去医院,急诊的护士小姐说曲章已经做好了洗胃现在已经在病房里休息。
他朋友一直陪着他。
“那个人……厄,病人的朋友,是怎样的人?是不是个头很高,然后黑黑的?”叶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清楚,我这里只有他朋友的签字,挺潦草的,你们看看是不是要找的人。”小护士看叶晨和胡年丰的时候还是会不好意思的脸红,一直都很好说话。帮着找到了入院的登记单据,递给叶晨看。
“阿丰……”叶晨拉了拉胡年丰手拽的很紧很紧:“是郭岳……他写的字,我见过……”
胡年丰也过来看了看。长长的舒了口气,用力的拍了拍叶晨的肩膀。
一阵兴奋过后,两个人默契的互相拍了拍手臂。像极了演出结束的时候,首席和指挥之间的小小庆贺。
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
病房里,高大的男人呆呆的坐在病床前,好像连呼吸都察觉不到似的。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的一个微弱的灯,床上的病人,一直抖着睫毛,却是还在沉睡着。
男人突然俯□子,在病人的脸上亲了口。又坐了回去,还是那个样子静静的杵着。
百叶窗外面,的天渐渐的灰蒙蒙起来,然后变成了鱼肚白,然后,一点点的晕染出了朝阳。
男人还是那么坐着,床上的人也还是那样的睡着。有护士进来安静的记录了病人的生理指标,拉开了百叶窗,就带上门出去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高大的男人开始哼起了弦乐四重奏的调子来。
这是曲章最喜欢的曲子。郭岳听过无数遍,他早就能哼出主旋律来。
“郭……岳?”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听到熟悉的旋律,见到了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厄……医生说,醒了以后要吃药……”郭岳还是那个样子,对着曲章说话会有些结巴,好像有些害怕。站了起来,要去拿台子上的药。
“郭……岳……?”
高大的人拿了药,吓了一跳。曲章的眼里全部都是泪水,一直一直的往外淌,鼻子红红的,身上都颤着,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
“那个……怎么哭了……厄,别哭……别哭……这个,不吃药了……你难受吗?我去叫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