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周言谕接到了商郅郁的电话,给出了庄栖风所在的地址,商郅郁当天赶至,那是一幢地处偏僻占地面积极大的幽静又豪华的别墅,等在门口的人并非周言谕,而是颜优淳。
“你来了。”许久未见,颜优淳只觉得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的商郅郁给他的感觉隐约有了一丝改变,似乎经过了又一次的蜕变,他变得更加沉敛而纯粹,他的情绪完全摒弃在表情之外,让人丝毫都看不透,可同时又因他表现出来的冷静而足够让人给予信任,在后来周言谕将那一日跟商郅郁的长谈的内容告诉他之后,颜优淳知道原来在病房的时候商郅郁并非真的如此绝情,而是强迫自己做绝情的一方,他有些懊恼当时的自己怎么那么粗心都没能看出来,现在他来了,在经历顾筠兰事件之后,在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后,他显然再也无法硬起心肠,而是打算全身心接纳那个突如其来闯进他生命中的人,兴许这才是真正的一次相识,当时的庄栖风还不足够完整,要加上现在这个,才算是完整的庄栖风。
“很久不见。”商郅郁跟他打了个招呼,便问,“他在哪里?”
颜优淳回答,“他就在院子里,我先跟你说清楚他的情况,你再进去见他吧。”
“好。”商郅郁点头。
“他肋骨和腿部的骨折还需要休养一个月左右,目前仍要拄拐杖,而且需要静养,平常还是少走动为好,其他的伤经过治疗基本上都已在恢复的阶段,现在喝中药调养为主,最大的问题还是他的精神状况,现在占据小庄意识的是他的弟弟庄栖云,庄栖云的性格腼腆,但跟哥哥一样固执,兴许比哥哥还要倔强,可对于小时候的事,在庄栖云死后小庄就一点都记不得了,我曾去找过他的父亲,可因为小庄母亲的家世关系,很多事他不愿透露。”
“那我应该从哪里着手?”
“十年前我初遇小庄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后来当我慢慢接近他,熟悉他,当他不再排斥我的时候,有一天庄栖云却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小庄。”颜优淳回忆着道,“他的病例我后来也一直在分析,总觉得庄栖云的人格出现应该是因为小庄不希望他的弟弟就这样消失,在受到极大打击的那一刻,他宁愿消失的人是自己,但这不是永久性的,因为小庄患的只是精神性的人格分裂,因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恢复之后自然就回来了。”
“所以,我也需要做到他不排斥我,是吗?”商郅郁又问。
“你的情况特殊,我不能预测他见到你之后的反应,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庄栖云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小庄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找小庄,同时忘记了之后的所有事,而事实上当年小庄醒后,却忘记了之前的所有事,这一次小庄发病,虽说是由于尤李的刺激而引起,但我希望能借由此次的治疗,让他彻底将那次的事情回忆起来,否则,那段过往总是会像阴影一样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安宁。”颜优淳道。
“所以,现在我们是要设法唤回他的记忆?”商郅郁道。
颜优淳摇摇头道,“并非如此,因为这很难,而且恐怕会再度刺激到小庄,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我们谁都不清楚当年那件事的细节,说不定想起来之后后果非常严重,所以我的考虑只是让小庄回到最初的家,其他则顺其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硬来,本来这就需要足够的耐心,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
对那个人的耐心商郅郁怎么都用不完,于是点头,道,“请放心,有什么事我都会尽快来询问你。”他说着不由问,“他最初的家,是哪里?”
“在京都,小庄的母亲是纯粹的日本人,父亲是中国人,七岁前他们都住在母亲的老家,因为庄父一直辗转在中日两地做生意,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分居,因此七岁之后,小庄跟着父亲回国,庄栖云仍然跟着母亲,又过了四年,母亲得病,去世之后,庄栖云才得以跟小庄团聚,那件事发生在小庄十五岁那年。”颜优淳解释说,“所有回忆都要从头开始,因而七岁之前是关键,我已经设法联系了小庄的父亲,让小庄回那里居住。”
“那里还有一些什么人留下?”
“没有了,据说小庄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唯一的祖父也去世了,原本那里还有一个老佣人固执地守着那个家,后来连老佣人也死了,所以现在那里是一幢空房子,由小庄的父亲购买下来,一直放在那里。”
“原来如此。”
“我也会跟你们回日本,不过有你在,我不会天天出现,但我会安排一名看护,跟你一起照顾小庄。”颜优淳道。
“好的。”
“基本上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要进去见他的话,随时都可以。”颜优淳最后说。
商郅郁转过身,没有片刻犹豫,直直向别墅后的院子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51
一直到下飞机之前,那人都在安睡。
毕竟带伤在身,行动不便,出门必然会更累一点,不过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庄栖云夜里一直失眠,不过据颜优淳说,在最初那段日子他失眠得更厉害,现在好歹困了就能睡,不论是白天还是深夜。
认识庄栖云已有一周,商郅郁还记得那日他走入庭园,那人沐浴在阳光之中,面对熟悉的侧脸,商郅郁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但他不知道庄栖云看自己的时候是否会觉得陌生。
“你是谁?”兴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庄栖云自然地抬起脸来,他以为是颜优淳,没想到却不是。
“我是谁都不重要,今天开始,由我来照顾你。”商郅郁一步走入阳光下,一时间所有前段日子累积的阴霾仿佛都随着阳光照射的缘故而消失无踪,眼前的人无论是庄栖风也好,庄栖云也好,他发现都一如从前,很熟悉,就好像许久未见的兄弟,就算相隔几年未见,仍然亲密无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庄栖云歪着头,对商郅郁说。
他虽然顶着庄栖风的脸,那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完美,但却带有与庄栖风不一样的神情,颜优淳说的腼腆是一部分,似是更有些怕生,这在庄栖风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商郅郁仍在他的脸上找到了与庄栖风相同的固执和专注,毕竟是兄弟,总有相同的特质。
“也许吧,你还记得醒来之前的事吗?”商郅郁这样问他。
庄栖云低下头,过了好久,他才又看着商郅郁,问,“小风,是不是又被父亲带走了?”
商郅郁听颜优淳说过庄栖云的遭遇,因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他在台阶上坐下来,问他说,“你想见小风?”
庄栖云点点头,说,“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对我最好。”
不知是为什么,商郅郁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却觉得有一丝心痛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也许是因为两个人之中只剩下一个的缘故,其中一个醒后,另一个就会不见。
“我是小风的朋友,我也会对你好的。”商郅郁对他这样说。
“是吗?”庄栖云口吻里对此并无期待,只是说,“妈妈也说会对我好的。”
商郅郁听出了其中有一丝不信任的味道,也不追问原因,却道,“是小风让我来的,我并不认识你的妈妈,你相信小风吗?”
“当然。”庄栖云不假思索地道,随后问,“真的是小风让你来的?”
商郅郁点头,此时在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