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正是如此猜测,四方之众仙结界,恁是魔君修罗沙华,破解也须若干时候。若不是仙界中有人相助,不可能短短数月,四方围城。」
未央摇头,「长老,我不担心修罗沙华,却担心长夜。他入禁湖,泯灭天性,不论于我,或者对于仙界,是祸非福,可有办法救他?」
「阿月本性属阴月,魔道亦属阴,两性相合,如虎添翼,无人能敌。为今之计,只有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使他服下观音净水。」天人右掌一展,化出一只白玉瓷瓶,「你遭厉鬼吞噬之时,阿月以血凝住你精元,化你人形,阿月至阴至寒之气,天上地下仅存流有他血液、存他一点精元的你能接近。再加上亿万年来,你是他心魂所系,如此情深意笃,盼能引出他一丝清明。」
天人在未央伸手欲拿瓷瓶时,突地收回。
未央皱眉,「长老?」
「那是最好的情况,最糟的情况是你体内阿月之血,反被阿月牵引,引出你万年之前压制住的魔性。为防止你入魔,你须先服下至阳至烈三昧金丹,倘若你真魔化,它会化作三昧真火,而你将灰飞烟灭。当然,你也可能为他所弑,如此九死一生,你可还愿意?」
未央闭了闭眼,轻吐了口气,扬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因果轮回,谁能逃过?长夜入魔,我难辞其咎。再者,我不会眼睁睁看他为入魔受苦,
又落得天谴反噬的下场。过去我总是抛下他一人,这次,我生他便一块儿生,我死也绝不让他一人独活世间。」
凌非站在凤凰殿外,守护凤凰天火的神将朱皇正在西方与魔族作战,这正是窃取凤凰天火的最好时机。
以凤凰天火烧毁九重天,必大伤仙界。如此仙族则为囊中之物,夺取不费功夫。
凌非望着凤凰殿,神色复杂,他已在此站了半刻钟,却迟迟未踏进殿中。
他咬牙握拳,心知若再拖延下去,长老派来监视他,反被他施法困住的仙兵一醒,他身分铁定败露,毁天灭地便遥遥无期。
正如凡间英雄好汉曾言: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苍天如此待我,如此弄人,他也只能当一回叛将。
凌非眼神霎时一狠,你们要怪就怪未央吧。
他把心一横,跨进神殿,抬眼,他瞬间震惊的瞪大双眼,浑身僵硬,半只脚还在殿外,进退维谷。
神殿中央摆了一桌酒菜,绿衣长衫的男子正在斟酒,闲然自得,风雅翩翩。
他起身将其中一杯酒放到对座,回身对着凌非悠然一笑。
「你来了。」
凌非僵硬地跨进殿内,「你在等我?」
未央浅笑,「是。」
「你怎么知道我要取凤凰天火?」
「这是最快的方法,如若战争杀戮必然,为减少牺牲,就要用非常手段。譬如凡间兵书所说的擒贼先擒王,主将一死,不战而胜。凤凰天火之于仙族,正如火之于人,烧毁仙境,焚损结界,纵然会牺牲几名仙人,却能避免一战再战的损伤死亡。」
凌非闭眼凝神,周身迸射出红中带黑的混浊光芒,丝丝缕缕的邪气导致神殿最里端的天火轰地骤然火高三尺。
待光芒消去,凌非一身战衣,手执神戟。
「看来今日,免不了一战。」
未央淡淡一哂,「我今天来不是要守住天火,只是想见见你。」
凌非扬唇讥笑,「难不成是来和我吟诗作对、饮酒作乐?」
「有何不可。」
「那请恕我无法奉陪。」凌非执戟对他,「未央,你让我取走凤凰天火,我可以不杀你。」
未央眼神淡然,无畏无惧,「凌非,毁去仙界,你想得到什么?」
凌非不屑的看也不看他一眼,笔直朝内殿走去,「原来是来说教的。」
「毁去仙界,你又能得到他的爱吗?」[切勿散播]
凌非捉紧神戟,指甲刺入肉中,「我已经不想得到他的爱了。」
「那你要什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没有道理只有他一人身处炼狱受苦,他们却如愿以偿。
未央看着凌非,在距离一步时,身形一闪,挡在他面前。
「让开。」
未央瞅着指向自己的尖锐利器,手指贴上戟端,轻轻挪开,「凌非,千万年的交情,就连说几句话的机会也不给我?过了今日,兴许咱们就是敌非友,见面就要刀戈相向,要想说话可就难了。」
凌非一顿,收回兵器,「我与你无话可说。」
刹那,寒光一闪,神戟破空而去,未央往后飞离几步,像是料到他有此着,从容避开。
「让开。」
凌非双眼泛着黑芒,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他执念一起,杀气腾腾的冲向凤凰天火。
未央一叹,双掌合于胸前,变化手势,嘴中喃喃自语,霎时一张闪烁银光的天网,由上而下扑向凌非。
银光闪耀,凌非抬头一看,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口,「镇仙网!」
同时,镇仙网猛然一收,只见一片白光,一声痛楚低吼。
再眨眼,凌非被收在镇仙网中。
凌非疯狂叫吼,不住挣扎,可是越是挣扎,镇仙网就越收越紧,嵌入皮肤浑身剧痛宛如刀割凌迟。他一动真元,真元即被镇仙网吸收,完全无计可施。
须臾,他就已耗尽元气,像一条落网的鱼,离水过久,再挣扎不了地虚弱喘息。
未央走近他。
凌非一见那抹绿影,立刻振作精神,双眼仇恨地直直射向他,在他面前,他绝不会输。
「凌非,为什么长夜会入禁湖?」
凌非冷哼。
「是你将他骗入禁湖,是吗?」
凌非只是瞪着他,依旧不语。
「你既爱他,何以忍心让他堕魔道,造杀孽,难道你不知他将会将天谴反噬?你忍心让他受天谴之苦?」
凌非垂眼,「你想知道为什么?」
「是。」
凌非忽地疯狂大笑,「哈哈哈,自古情字多磨人,一个、两个、三个如凡夫俗子为情爱癫狂,如此我们,如何叫做出尘脱俗?如何为仙?凡人说做人太苦,我说为仙太难。未央,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什么快活?」
未央一痛,颤然地伸手抹去他的泪。
「为人苦那短短数十载,我却痛苦了千万年,我到底还要受这种折磨多久?」他不住地笑,笑到几乎岔了气,「哈哈哈——咳咳……」他咳着又笑着,笑着又咳了,「他为什么入禁湖,因为我骗他你在里面,他就毅然决然的跳进去。」他一动,镇仙网就越收越紧,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一样,越笑越狂,「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跳进去,未央,你到底为什么得以让他为你痴狂至此?到底什么时候他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是看着我,而不是因为你,才对我施舍那一两眼?」
未央闻言收紧手掌,满手热泪像是要烫掉他一层皮肤。
凌非笑到后来,再笑不出,只是剧烈咳嗽着,「你说我为什么要他入禁湖?如果他不入禁湖,他如何丧失心魂?他如何杀你?他如何痛彻心扉?他如何恨我?他如何将我牢牢记在心中?纵使我只是个害他亲手杀死所爱的仇敌。」
凌非咳着,唇边却不住地往上扬,太畅快了,千万年来逼得他疯狂的欲念,今日得以一吐为快,这种滋味实在快活、实在快活。
他快活,未央心痛。
他眼睫轻颤,手却强硬的扣住他下颚,掐开他的嘴,右掌一张,化出一只白瓷瓶。
他咬掉瓶塞,将唯一的观音净水倒入凌非嘴中。
凌非吞下,还不及反应,丹田精元生出一股灼热,如火焰、如岩浆,滚烫得他眦目欲裂,嘶哑地吼叫,在地板不断翻滚。
「啊——」
天人与监视凌非的仙兵赶到,便是看到如此情景。
「你给他服下什么?」
「净水。」
天人波澜不兴的面容生出愕然,「你给他服下净水?你可知能化禁湖的净水只有这一瓶?你竟如此妄为,枉我还信你。」
未央淡淡地望向他,「我必须救凌非,这是我欠他。至于长夜,我自有方法。」
天人薄怒,「你有什么方法。」
「未央请借日华剑一用。」
天人一怔,「日华剑?」
「是。」
未央望向殿外,目光寂静无波,神情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