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延一走过去果真是找到了,他走回来笑道:“夫人真是厉害,难道这里的藏书夫人都看过?”
“平日也无事可做,只有看些书册打发时间罢了。”
庚延一笑笑。
婕妤道:“我先告辞了,先生请自便。”
“夫人慢走。”
走出襄门婕妤的贴身宫人便问道:“夫人不打算跟陛下说么?”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那日见了皇后将步摇交与两名杀手的,却是婕妤与她的贴身宫人。
☆、第十一章
早朝上,程夜上奏安戈已被接入宫中,就住在考工令旁边的院子里。早朝后,赵元长却是先回了泰祥宫。只是他回到泰祥宫之后,又不见庚延一的身影,问过黄门才知道,庚延一一大早就出门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赵元长以为庚延一是去了襄门,便坐上辇车去襄门找他。
婕妤依然坐在窗下,见了襄门外停下赵元长的辇车,便起身拿了册子走出去,向赵元长行了礼带着宫人离开襄门。
赵元长叫住婕妤:“庚延一可在里面?”
“回陛下,襄门里只有臣妾一人,庚延一先生并不在此。”婕妤又向赵元长微微欠身:“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便不陪陛下了。”
“若是身子不适就去请太医好好看看,莫要拖成顽疾。”
“谢陛下,臣妾会让宫人去请太医的。”
“嗯。”
走得离赵元长的辇车有些远了,宫人回头看了看才问道:“夫人,您为何对陛下总是冷冰冰的?”
婕妤暗自叹口气:“也许是恨吧。”
“这是为何?”
“若有一日你嫁为□便明白了。作为妻子,丈夫的心却不在你这里。”
“奴婢不懂。”
婕妤只是笑笑。
赵元长望着婕妤逐渐走远的背影兀自摇头。皇宫之中,最多的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全权势力,而是女人们的眼泪。眼泪多了于是便有了怨气,怨气重了就变得污浊。像婕妤这样的女子是不应该在如此污浊的地方,她就像朵洁白的广玉兰一般,高高在上,完全脱离了这皇宫这样的俗地。
只是对于赵元长而言,庚延一却是那朵更干净更清透的雪莲,如飘落下来的雪,那姿态,是温柔的,轻飘的,没有重量的,只是落地时却又不得不融作一滩水,沾了地面的尘土。于是赵元长从见到庚延一的第一面起,便不由得想在他落地之前将他接住。不过,若是当真接住了,却是融得更快。
这般想着,赵元长的辇车便就到了青石道口。他下了辇,吩咐使辇车的侍卫在此等候便只身走进竹林见了庚延一笑道:“你果然在此。”
坐在树下看书册的庚延一抬起头来,见了赵元长一愣,又笑道:“你怎知道我在此?”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这个地方,见你不在襄门便猜到你定是来此了。”
“难得皇宫内有如此清净的地方,来此看书倒也正好。”庚延一合上册子站起身拍掉粘在袍子上的竹叶:“怎么,早朝结束了?”
“结束了。程夜说安戈已进宫,现住于考工令旁的院子。我来找你也是希望你能同我一道去。”
“好。”
同坐了辇车去别院,黄门大声喊了陛下驾到却无人出来应声。两名侍卫推开院门,又进去巡看了一番,回来报院中无人。庚延一朝旁边考工令的院子看看,尔后走了过去。赵元长见庚延一进了考工令的院子便也随其后一并进去,倒是让侍卫们都留在了院外。
庚延一进了房间拿手摸过桌上放置的还未完成的兵器:“原来这些兵器最初都是这般模样。”
赵元长拿起一把大刀随意舞了两下:“我也是第一次见。”
庚延一见赵元长拿了大刀便也眼扫过墙边上已做好的兵器中挑了另一把大刀。
赵元长急道:“这大刀重得很,你若是想试试便拿轻的。”
庚延一举起大刀挥了两下,停下来对赵元长笑道:“你却是小瞧了我。”
“只是没想到你的细胳膊却有这般的力气。”
“是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位身穿了粗布衣的男子走进来,满脸不悦地抢过赵元长手里的兵器:“这里的兵器不能随便乱碰。”
“抱歉。”庚延一放下大刀转过身来。
赵元长笑道:“你是安戈?”
“对。你又是何人?”
“我?”赵元长挑眉笑了笑:“只是个不得不住在皇宫里的人。”
安戈撇撇嘴,又朝庚延一望去,只是看见庚延一的一瞬间便愣了。
庚延一笑道:“莫非是我脸上有何东西吓着先生了?”
安戈自觉失礼,挠挠头道:“不,只是觉得先生与在下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庚延一笑笑走到赵元长身边,赵元长瞥他一眼笑道:“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安戈先生刚入宫,怎么不好生休息一番,却急着来了考工令。”
“习惯了,一天不看看这些东西,心里就难受。”安戈拿起一件刚做完的戟,用指腹轻轻刮了刮刃锋,又掰了掰杆身道:“不愧是皇宫里做出的兵器,质地都是上等品。只可惜,材料虽好兵器本身却不怎样。”
赵元长走到桌子跟前拿眼扫过上面的兵器,转过身来道:“听先生这般说,这里的兵器倒是都不如材料那般好咯?”
“没错。不过要是稍加改良,这些兵器倒也厉害。”
“那这些兵器就交给先生了。”
安戈看一眼庚延一,再看看赵元长:“这大煜的皇帝请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吗。”
赵元长笑笑,临走时邀了安戈一同用晚膳。
整个皇宫之中唯有玉池与汰水能在晴明之夜望见皓白的月。只是玉池倒是赵元长与庚延一常去的地方,而未曾去过在离得有些远的汰水。庚延一不想染红了玉池里清净的水,便对赵元长说道这顿晚膳他想去汰水边上享用,赵元长点点头,允了。
在汰水边上的凉亭中设了小宴,一壶君子酒,一盘仙人脔,一碗金鱼闹莲,再配些小食。赵元长与庚延一已然在凉亭里坐下,黄门带了安戈走上凉亭便又退到一旁。直至黄门去请他,安戈才知道今日在考工令遇见的人竟然是当今圣上,邀他来皇宫之人。只是安戈见了赵元长并未行礼只是随意拱了拱手。
赵元长笑道:“先生请坐。”
安戈上前坐下道:“我不知你就是皇帝,多有得罪。”
“朕记得先生在入宫之前说过,绝不听命于大煜任何人也包括朕。今日之事也自然算不上得罪。”赵元长一面这般说道一面端了酒壶为安戈斟酒,随后又为庚延一与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放下酒壶后端了酒杯朝着安戈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道:“这杯酒朕敬你。”
安戈挠挠头,端起酒杯:“你是皇帝,应该是我敬你才是。”
赵元长笑笑,拿酒杯轻碰了庚延一手中的酒杯,庚延一笑看一眼赵元长,仰头一口饮尽。
庚延一见安戈咬了筷子看着桌上的菜肴不知从何吃起,便拈了袖子夹了一块素菜放进他碗里道:“先生尝尝这道菜。”
安戈道了句谢谢便夹起碗中的的菜送进嘴里,却又急急吐了出来道:“好苦!”
庚延一笑道:“苦瓜自然是苦的。”
“庚先生是明知道我讨厌食苦才故意夹给我的吧。”
“先生的喜好我又怎会知道,碰巧而已。若是先生不爱那便不要吃。”
赵元长夹了一块鱼肉在嘴里,抿唇嚼着,却隐隐含了笑意。安戈讨厌苦瓜,是早在他进宫以前程夜便在写来的书函上不经意提起过。
晚膳过后,宫人们收拾了桌子又照规矩端来一些水果。安戈见这二人并无要走的意思,便拎了一小串葡萄在手里吃起来,吃剩下的籽儿包在嘴里,四下看看又并未寻见能扔的地方,便吐在手心里。待到他的手快捧不住这些皮籽儿的时候,赵元长方才笑着将一个空盘子推到他面前告诉他这便是果皮盘。
安戈看一眼赵元长,将手里的皮籽儿全倒了进去。
入夜后,风乍起,阴阴的吹得有些冷。汰水边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名男子,一袭青色长衫,在树间扫过,就落了一地的叶。手中寒光直逼的剑,锋尖?